第3章 戲精
外面,蘇煬卿回到主臥,坐到書桌前,拿起一根木桿毛筆,練起了字。
剛寫完標題和“亡是公聽然而笑曰”,他就把筆隨意的撇在一邊,拉開抽屜翻出來一個禮物盒。
“這丫頭,這是認出我了�!碧K煬卿開口即是一股京片子,全然沒有了剛才斯文的語氣。
打開禮物盒,里面是一支筆桿雕刻龍紋的精致毛筆和一些信封。
他看著這些幾年前的東西,心里五味雜陳,已經(jīng)默認了他就是商景頤。
當年被勸退時不言而別,光速注銷了手機號,這些估計讓她夠傷心了。這兩年再把名字改成自已已故的師兄,改了語氣語調(diào),多了一些文雅的興趣愛好,也算是對以前的生活告別了,通時變相告別了以前的人。
就如他辦完新的名字后,走出派出所的第一句:“你好,蘇煬卿�!�
是的,他活成了師兄,活成了蘇煬卿。
“過自已的得了,別打擾人家生活咯�!彼猿鞍愕匦α诵Γ瑖@了口氣。盡管通過剛才元筠頤的表現(xiàn)讓他知道元筠頤還是喜歡自已的。
本來是想有個租客,多個能說話的人,結(jié)果多了個王炸——自已的白月光。得知這個消息,開始覺得意外,然后有些莫名的激動,到后來覺得沒什么、無所謂了,但是當真正再見到元筠頤時,那些沉下去的心情瞬間涌起,他強忍著心里的激動裝著一個不認識她的陌生人。
腦子里像走馬燈一樣閃過以前的畫面,蘇煬卿覺得自已還欠著元筠頤一個道歉,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過去這么多年了,她對這件事還有沒有芥蒂?
經(jīng)過一陣激烈的思考,他最終決定先睡覺。
晚上,他又讓了幾年來一直重復的夢——他注銷手機號之后,乘上公交車路過學校時,看到放學后的元筠頤在學校旁的無人街口,流著淚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一個號碼。
而這次讓他觸目驚心的一幕在夢中發(fā)生——一個看不清臉的人走入無人區(qū),一把從后邊捂住了元筠頤的嘴。
“我……”蘇煬卿一聲驚醒,硬生生把下一個字咽了回去,他喘著粗氣,猛地抓住額前的頭發(fā)。
他平復了一小會,走出門來到客廳,倒了一杯熱水。隨即看向了次臥的門,好一會才收回視線。
雖然是半夜三點,他是真睡不著了,回屋穿上了一身墨青道袍,將長發(fā)束成了一個高馬尾,背上了一個包袱出了門。
想了想,蘇煬卿又折了回來,將一把鑰匙留在客廳桌子上,又寫了個紙條留在旁邊。
翌日。元筠頤起來的時侯太陽都掛了老半晌了。剛出臥室門,就看到桌上放的鑰匙和紙條。
——這是房子的鑰匙,有事,貧道外出,早飯午飯請自行解決咯,祝筠頤姑娘今日安康^_^
她笑出了聲,這道長還挺會寫,還寫了個顏符號。放下紙條,她坐在桌前的椅子上,還在想這蘇煬卿是不是商景頤的事情。
她很篤定是,但是如果對方一直不承認,反倒會覺得她煩人,搞不好…這關(guān)系還會很僵。
如果是,他有什么原因不認呢?之前的時侯,就手機號成空號的前一天晚上,他還發(fā)信息……表白來著。
第二天一看到,元筠頤還怪激動,結(jié)果撥過去就是空號,微信賬號也已經(jīng)注銷了……她愣住了,一天都沒在聽課的狀態(tài),放學以后又打了幾遍,結(jié)果還是顯示空號。
似乎剛嘗到甜頭,就被喂了一勺黃連。
那個人好像從她的世界離開了,位置永遠空了出來,離開的不留任何痕跡。
元筠頤去敲了他家的門,卻被鄰居告知房子都賣了,買家過陣子就來裝修。
心情從高空墜落,一下跌入谷底,好久都沒能爬上來。
他離開了,不留痕跡。
胡思亂想了好一通,最后元筠頤決定就當沒想過這事兒,當自已認錯了就好了。
總之判斷還是因為味增湯不要豆腐,商景頤這個人是知道自已不吃豆腐的,雖然是裝過敏。
她簡單收拾了一下簡介等招聘資料,換衣服出了門。
甘鉑小區(qū)一出來就是甘雨胡通。臨近晌午的胡通遠沒有早上那會熱鬧,走了幾分鐘才看到兩桌大爺下象棋。
“老王�。⊙境蛑鴽]!你家大孫子(zèi)都比你下的步數(shù)多!你練去吧你!”一個大爺估計贏了棋,笑著嘚呵起來,注意到路過的元筠頤,突然壓低聲音,“喲嘿,你看這小蜜兒是不是……小蘇帶著那相片兒上那個?”
他對頭被叫老王的那個順勢看過去:“橫是?倆人成了?”
“問問?”贏棋的大爺叫了一聲,“姑娘,你有點面生,新搬來的?挨哪住呢?”
早聽說市區(qū)大爺都是社交牛X癥,但是實際碰上,對這搭話能力還是很佩服的,元筠頤還是有點社恐的,禮貌的笑了一下:“新來的,跟……甘、甘……”
“甘鉑小區(qū)啊?”大爺笑了一聲,和老王對視了一眼,“聽說你們小區(qū)有一個挺厲害的居士呢,認識不?”
元筠頤笑了笑:“蘇道長嗎?”
“昂,對對對,見過沒?”這大爺開始了社交悍匪模式,“長得跟個小姑娘似的,倍兒俊(zùn)!”
“啊哈哈,是,長得……比小丫頭都招人喜歡�!痹揞U把那句“比以前更柔美了”憋回去了。
“哎喲,可不嘛,我想想,他搬來時侯,昂,是幾年前來著……23年,他跟他父母搬來這邊了,然后沒幾天呢就自個兒住了,那會他剛16吧?還沒成年�!贝鬆斊饎帕�,好像跟蘇煬卿他親爹似的,了解還不少,一下就把元筠頤興趣勾起來了。
商景頤是有個姐姐,比他大了7歲。
而且和自已很熟。
元筠頤笑著問:“那您知道他是哪人嗎?聽他這音不像京圈的啊。”
“他啊,害,就剛來那會……姑娘你坐著,”這次是老王接過話茬,抽出一把凳子推給元筠頤,“剛來時侯他也一股京片子味兒,說是在北邊密云上學,這話講的比市區(qū)孩子講的都地道。”
“哪啊,人家懷柔上學的。”旁邊大爺嘖了一聲。
“反正北郊區(qū)的,不是,老金,你丫挺的記這么(zhèn
me)清楚,咋么?給你四孫子相男朋友?”老王笑著開了句玩笑。
“你顛兒去!”老金翻了個白眼。
“后來不知道怎么著,他那京腔啊,可正了,到后來一段時間沒見,都沒了,說起來我也仨月沒見他了,他最近干嘛呢?”老王問了元筠頤一句。
“嗯……我最近來市里發(fā)展,租的他家……”元筠頤有點不好意思道。
倆老頭一副“噢~”的表情點點頭。隨后老金問:“姑娘哪的?幽冀的?”
“也是懷柔的�!痹揞U回答。
倆老頭又一副“我懂了”的表情對視一眼。
“蘇道長和我一個朋友特別像,除了…現(xiàn)在的性格和說話方式�!痹揞U繼續(xù)說道。
“小蘇怹家啊,早幾年賊趁錢兒,后來……草蛋了,家里變故了。開始感覺著對他沒影響,結(jié)果這小子五年前吧,和家里徹底掰了,對了,他以前不是這名,和家里掰扯了之后改名了�!崩辖鹨痪湓挘屧揞U心里蕩起了波瀾。
“他以前,是不是……叫商景頤?”元筠頤訥訥地問。
“不記得,叫啥?”老金扭頭看向老王。
“只記得是姓桑,我忘了�!崩贤跽f。
元筠頤點點頭。
桑?
蘇煬卿可能是自已想了七年的那個人。
他…為什么不認自已?
過了這么多年,他是不是…早對自已沒什么感情了?
啊,是這樣嗎……
元筠頤眼淚已經(jīng)在打轉(zhuǎn)了,她低下頭,看著地上的石磚。
“姑娘,你是不是之前和小蘇就認識?”老金看元筠頤情緒不對,輕聲問,“他有一張隨身帶著的相片,上邊有一個穿校服的姑娘,長得跟你賊像,照片下邊還有一個‘陽’,就太陽的陽�!�
元筠頤猛地抬起頭:“相片?”
“昂!之前一塊聊天,問他是誰,這小丫挺也不說�!崩辖瘘c頭道。
元筠頤沒回答,她剛剛低落的心情似乎被人拉了起來。
“噢,”她應(yīng)了一聲,愣了一會,岔開了話題,“二位大爺,我先走了,還得去找工作呢,等有時間再聊哈�!�
“哎,成。哎!學什么的呀?找著班上了嗎?沒找著先找地打聽,要不也是打油兒飛!哎姑娘,就哪個……”
后邊也沒聽,元筠頤說了幾句謝謝就小跑著走開了。
社交牛X癥太可怕了!她都不知道怎么接話了。
剛才那個金大爺說的照片,應(yīng)該是初二社會大課堂時侯的。
那次去的是懷柔北山區(qū)的記族鄉(xiāng),當時元筠頤迎著太陽站在一片田旁邊,手上掐著根稻草,笑著轉(zhuǎn)過身,剛剛轉(zhuǎn)過來,商景頤就一挑眉,舉起相機拍了一張照片。
“哎!刪了!”元筠頤一皺眉頭,扔掉稻草沖了過去,結(jié)果后者把相機一舉:“要不要看看先?”
元筠頤冷著臉放下手,狠呼了一口氣,點點頭。
結(jié)果這張照片還真好看……
身穿校服的少女將將到肩的墨發(fā)被風吹起了幾縷發(fā)絲,露著一個恰到好處的微笑,看向鏡頭,手上還拿著一根稻草,迎著身后被艷陽普照的田地,為這鄉(xiāng)野添加了另一般美景。
“記得給我發(fā)�!痹揞U有些窘地說道。
商景頤難得地笑了起來,他不冷臉的時侯還挺好看的。
“你知道有一個被稱為丞哥的人第一次被男朋友抓拍也是這樣的嗎?”商景頤笑著問。
“滾!”元筠頤瞟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跟向班級群L。
商景頤嘴角一勾,又拍了一張背影。
“這校服設(shè)計的跟他丫的爛屎一樣,五中財務(wù)你丫難逃一殺,”他罵了一句,隨后又說,“除了她,誰都沒法把這玩意穿好看了,還真沒有人家長相襯不起來的東西�!�
思緒回到現(xiàn)在,元筠頤莫名勾起了嘴角。
“戲精,”她嘀咕道,“我一直租著,看你會不會說吧�!�
戲精愿意演,那就陪他演。
等會,租金的問題…好像還一直沒提???
罷了,先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