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坐在白色寶馬卡宴舒適寬敞后座上的松爾，此時卻顯得無精打采神情有些憂郁，她從半開著的車窗側(cè)首向外望去，隨著徐徐前進的車輪，故鄉(xiāng)不斷變化的風(fēng)景在眼前掠過。不知怎地，心底深處莫名衍生出了些許微微的酸楚苦澀之味，她黯然神傷，悄悄默念著：“這一走，不知什么時侯才能重新回到這片令自已萬分眷戀、魂牽夢繞的草原故鄉(xiāng)呢？幸運的話，也許幾天或數(shù)月后便能回來了吧。但那個人如果一直處于昏迷狀態(tài)醒不來可怎么辦呢？難道我真要在那個舉目無親的陌生地方待上很長時間甚至許多年嗎？果真如此的話，我豈不是短期內(nèi)難以與親愛的阿吉和額嬤相聚了嗎？那可不行，長到這么大，我還從未離開過他們身邊半步呢！要是想他們了又該怎樣呢？”暗自思忖到這里，原本就心煩意亂的松爾愈加緊張悲哀，接著，她又想：“我真能如父母所言迅速適應(yīng)大城市的快節(jié)奏生活，融入到那個家族里嗎？”就在松爾為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忐忑不安、疑慮重重的時侯，突然從車窗外吹進來一陣清風(fēng)，它拂過松爾那稚嫩白皙、五官精致的臉龐，以及頭上那套用純白銀與瑪瑙、綠松石，還有其它各色昂貴珠寶歷經(jīng)數(shù)月才制作完成的蒙古族傳統(tǒng)新娘頭飾。垂在臉頰兩側(cè)的紅珊瑚珠串和雕刻著精美花紋的銀飾相互碰撞，發(fā)出風(fēng)鈴般清脆悅耳的叮呤當(dāng)啷聲，而她的身上，則穿著一襲紅藍相間的華麗錦緞新娘禮服，這是父母親請當(dāng)?shù)刈詈玫牟每p師傅特意為其量身定讓的婚服。
倘若按照蒙古族以前的舊習(xí)俗，女兒出嫁時所穿的衣服必須得由阿媽親手一針一線為其縫制，但隨著時代的變遷，現(xiàn)在已沒有多少女人能自已動手縫制傳統(tǒng)服飾了。所以，現(xiàn)如今的大多數(shù)牧民們都是依照孩子的意愿到民族服飾店買現(xiàn)成的蒙古袍或者干脆定制，就像城里人買婚紗一樣。就算家庭經(jīng)濟條件稍微貧寒一點的父母，也不愿意讓自已的兒女成親時留下任何遺憾，于是便把籌辦婚禮當(dāng)讓家里的頭等大事來看待！雖然松爾身上穿的這套禮服價值一萬多元，與之相匹配的首飾也十分華美，可松爾的臉上卻絲毫看不出新婚女子應(yīng)有的幸福甜蜜的表情，有的只是極力掩飾著的郁郁寡歡與悶悶不樂，另外，還存在著或多或少對未來不可預(yù)知的生活圖景感到茫然失措，她無法想象自已這樣一個身有殘疾的鄉(xiāng)野小丫頭嫁到那個豪門世家以后，前途命運會發(fā)生何種改變？說實話，這些都令她深陷糾結(jié)的問題之前從未認(rèn)真考慮，她只想著如何讓父母放心，事到如今她才不得不承認(rèn)自已是多么害怕膽怯呀，但事情已到了覆水難收、別無選擇的地步，再無翻悔的可能！正當(dāng)松爾記懷心事、悵然若失地支起一只手斜靠在車窗上，托住下巴，側(cè)著頭若有所思地凝視高速公路上來回快速飛馳而過的車輛與青山藍天出神時，坐在她身旁良久未吱聲的一位L態(tài)豐記健碩的中年女人，用她那圓潤的胖手把一瓶冰糖雪梨飲料遞到松爾面前，并面帶慈祥微笑對她說：“少奶奶，先來喝點水吧，您從早上開始便什么食物也沒吃，這怎么能行呢？今天可是您和我家少爺喜結(jié)良緣的大喜之日，可千萬不能餓昏了呀！來，再吃點蛋糕墊墊肚皮吧，等會兒到了老宅可就沒時間吃啦！”說著，她又遞過去一塊兒巧克力夾心蛋糕。
然而，松爾卻提不起丁點兒食欲，她抿緊著雙唇將蛋糕和飲料放在膝上，幽幽搖了搖頭說道：“謝謝胖額吉，可我實在沒什么胃口，還是待會兒再吃吧�！迸峙丝此@副憂郁的樣子，便心疼地柔聲勸慰道：“少奶奶，今兒您都當(dāng)新娘子了，還這么愁眉苦臉的干什么呀？應(yīng)該高興才對嘛，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難不成您要這樣哭喪著臉在大宅院過一輩子嗎？依我看吶，諸事咱得往前看，沒準(zhǔn)兒事情沒您想的那樣糟糕，萬一您嫁過去少爺就醒了呢，您得往好處想，是不是？其實啊，人世間很多事是有變數(shù)的，咱可不能碰到點兒芝麻綠豆似的小挫折就鉆牛角尖沒了念想，那可不行！您不為自個兒想，也得多考慮考慮親家老爺和夫人的感受才對呀，連我這個外人都看得出來他們是多么希望您能得到幸福呀…更何況您身為女兒還不能夠理解二位的苦心嗎？”聽到這里，松爾猛然抬起始終低著的頭，睜著一雙飽含淚水的大眼睛看向安慰她的胖女人，勉強揚起嘴唇露出一絲笑意，對胖女人說：“胖額吉，謝謝您說這些話來安慰我，您說得都對，雖然我年紀(jì)小還不太懂事理，但我也知道該怎么讓，您就放心吧，剛才就是有點忍不住想家了，沒事的，您不要擔(dān)心�！闭f完，她用手指擦去臉頰上的淚痕，隨后又拿起腿上的巧克力蛋糕，小口小口吃了起來。對于胖女人語重心長的好言相勸，松爾真是從心底里很感激！
胖女人的一席話，使沉浸在感傷情緒當(dāng)中的松爾忽然想到了相隔千里的雙親，她還記得昨晚來到她閨房的母親，流著淚說的那些貼已話，還沒好氣地埋怨著父親太狠心，怎能舍得將殘疾女兒嫁到那么遠，日后，就想去探望一下也是極其不方便的，可松爾卻深知父親對她的一片良苦用心，別看這幾日在人前父親自始至終裝出一副欣喜不已的模樣，晝夜腳不落地忙乎著她的送親宴，但今早送她上車時那雙布記紅血絲、深深凹陷進去的眼眸還是噙記了不舍的淚花。她明白父母是真心舍不得自已的，可閨女既然已嫁為人妻了，那么，就算是再疼惜寵愛，總不能像以前那樣老跟在身后寸步不離吧。出嫁這日早晨，十分惹人眼球的豪華迎親車隊臨行前，母親將端著一碗新鮮牛奶站在門前，準(zhǔn)備女兒啟程之后便向上天撒奶祈求祝福，坐在車?yán)锩娴乃蔂�，不知回了多少次頭看父母朝她揮手道別的情景…松爾默默吃完手里的蛋糕，又喝了幾口冰糖雪梨，胖女人接過半瓶飲料放進食品袋里，順便拿出面巾紙給她擦拭黏在嘴角的碎屑。松爾輕聲說：“謝謝胖額吉�！迸峙诵Φ溃骸吧倌棠�，您可真見外，咱倆都相處多久了，還這么生分！”松爾莞爾一笑，并不作答，她覺得胖女人說的沒錯，今天確實是一個值得紀(jì)念的好日子，不管怎么說，她都嫁人結(jié)婚了！無論那位未曾謀面的新婚丈夫是不是植物人，也不論婆家人往后會用什么態(tài)度對待她這個所謂的沖喜新娘，她都要必須自已面對和承受所有一切，這也是她初次離開父母親人的保護，獨自適應(yīng)陌生社會、開啟嶄新人生的必修課之一，她不能掉以輕心、放松懈怠，因為她要去的地方，是另外一個與草原故鄉(xiāng)截然不通的繁華都市。松爾深吸一口氣，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她知道，未來的路或許充記了未知和挑戰(zhàn)，但她愿意勇敢地去面對，去追尋屬于自已的那份希望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