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皇弟知兵嗎?
“我事先并不知曉�!睆埐駬u頭:“殿下行事,何必向我解釋?”
“那你為何言是?”
“想來諸軍中,多有畏縮不敢前者,少見敢與叛軍相決于戰(zhàn)陣者�!睆埐裥Φ溃骸澳茯�(qū)百騎奔赴、破潰強敵者,舍殿下其誰?”
董然怒極而笑:“依張司馬之言,我等大可坐觀于此,看殿下用這百人建功潰敵便是�!�
“我聽明白了�!睆埐耖L身而起:“董公的意思是,即便殿下在前線優(yōu)勢再大、再如何證明叛軍一鼓可破,你們也不愿意親自下場�!�
“一個個坐享其成,看皇嗣用命?董公,若事有萬一,你該當首責!”
董然心頭一凜,怒喝道:“小小司馬,你也敢威脅我?”
“我說的都是實情,便是到了天子面前,也是如此。”張伯玉寸步不讓。
“我也聽清了�!蓖躞K頷首,道:“殿下在前線得此大勝,我等若還不敢進兵,朝廷養(yǎng)我們何用?諸位,你們對得起吃的俸祿嗎?!”
如董問、司馬震這樣站在朱龍、董然立場的武人,則一個個沉默不言。
從自身出發(fā),他們現(xiàn)在想?yún)?zhàn)了。
因為六皇子在前線已經(jīng)試過叛軍深淺了,優(yōu)勢已經(jīng)打了出來,現(xiàn)在下場是撈功的好時侯。
但他們很清楚……如果現(xiàn)在大舉進攻,那太尉和六皇子的路線之爭,便以太尉的全線失敗而告終。
太尉主張求穩(wěn),六皇子主張速戰(zhàn),太尉直接禁掉了六皇子的路線,讓大軍只剩一條‘求穩(wěn)’之路可走。
如此,無論經(jīng)過如何,只要最終平定了并州,那太尉就有功無過,整個戰(zhàn)爭的主導和果實都歸他所有。
可結(jié)果呢?
六皇子表面答應,背地里繞過太尉行事,依舊走他那條速戰(zhàn)路線。
且,將激進走到了極致!
只用百騎證明了自已路線的可行!
這對太尉而言,不只是面子問題,而是路線導致的最終責任問題。
如果現(xiàn)在屈服,承認六皇子是對的,毫無疑問戰(zhàn)爭主導權(quán)將重新回到六皇子手上,這是其一。
其二,當‘六皇子路線是正確的’這一觀點成為共識,那‘太尉耽誤了張梓城’、‘倘若全軍出擊,此刻已大功告成’這些觀點,也會迅速被認可。
那張梓城為此多付出的人命,誰來擔責?太尉。
那怯戰(zhàn)不敢進、以至空失百騎潰敵的偌大戰(zhàn)機的無能和怠戰(zhàn)之罪,誰來擔?太尉。
對此,太尉也就只有兩點應對:
第一、承認自已錯了,擔下一切,將主導權(quán)拱手相讓;
第二、我制定的大方針從來沒有錯過,也確實未曾出錯,六皇子忤逆而行是事實,只不過暫時占了點小便宜而已——大局依舊未變。
所有人的目光,都再次落到朱龍身上,等他最終拍板。
“哎!”
他嘆了一口氣,道:“倘若賊人就此退去,固然是好,可若賊人不走,繼續(xù)圍城,豈不是叫我為難?”
“殿下擅自行動,身陷張梓,我若棄而不救,則有愧陛下�!�
“若不顧大局,輕騎突往,如大軍遭難,亦有負陛下之托�!�
“如此……著實叫我為難!”
張伯玉面帶冷笑,不發(fā)一語。
好一個將責任最大化,將功勞最小化!
“這樣吧……”朱龍似萬般無奈:“我督步兵先行,務必以保全殿下為先�!�
“另傳書雒京,叫陛下知曉此事,由陛下來決斷。”
他擺了擺手:“沒有其他事,便都退下吧�!�
眾人離開,獨董然留下,朱龍忽然笑道:“董公可知道他的意圖?”
“無非親身涉險入張梓,您不敢使他出事,便只能將騎兵速擊,如他所愿,被他牽著走�!倍焕湫Γ骸八真是膽大包天,動輒拿自已押上去�!�
“是啊!膽子夠大,謀劃很好,能力更是絕倫�!敝忑堻c頭,波瀾不驚:“初知此訊,著實讓我有些手足無措,這樣一位皇嗣,若是死在張梓,你我誰逃得了責任?”
董然皺眉:“既然如此……”
“既然如此,為何我還敢只動步兵,按原計劃行事?”
“是!”
“他能擊潰叛軍入城,又提前調(diào)動了甄、丁兩路人馬用來護身,想來守住張梓幾日不是問題。”朱龍笑道:“他自已都敢拿自已的命上賭桌,難道還能借此恐嚇到我嗎?”
在朱龍看來,周徹提前安排甄武、丁斐,便出賣了自已的所有意圖!
這位皇子,確實很能玩命,但并不傻,還知道調(diào)兩路騎兵來護身。
董然也是宿將,聽到此處,已猛然醒悟過來:“我明白了!”
“有甄、丁兩路人馬護佑,加上張梓城池未失,他在短時間內(nèi)是安全的�!�
“如果您真被他牽著走,以騎兵奔馳急救,打贏了,那說明他是對的,功勞全是他的�!�
“萬一中了埋伏,援軍失敗,那便是您未能第一時間聽他意見,又事后失措,敗軍之責便是您的!”
董然笑道:“所以您繼續(xù)穩(wěn)扎穩(wěn)打不動,以步兵穩(wěn)穩(wěn)推進,待他與叛軍糾纏難下,或是落入下風時,您再將大軍一推,行必勝之擊!如此!”
如此,周徹不過是逞了一時之勇,最后結(jié)果還是自已被圍住。
如此,朱龍穩(wěn)扎穩(wěn)打,最后還是依靠他一錘定音,拿下大局。
高下立判。
朱龍面向輿圖,聲音幽幽:“這位殿下為了和我相爭,可謂是用盡手段,左右橫跳,甚至將自身都壓了上去�!�
“可軍機大事,不通其他,大軍在我手……許多事,他讓了,也是徒勞!”
臘月二十八日,消息在雒京城內(nèi)已經(jīng)傳開。
對于朱龍和趙遠圖傳回的兩份消息,天子并沒有對前線事務進行過多的干涉。
無論兩人之間是否存在明或暗的爭斗,但天子要的大方向是好的:
天井關(guān)很穩(wěn),那就不用擔心叛軍會不斷擴大,影響范圍超出河東;
周徹很猛,上來就給了叛軍一個當頭棒喝,證明軍威之強。
而雒京城內(nèi)的士民,自是對‘百騎破軍’的六皇子,一片稱贊。
叛軍的六萬大軍,被吹成十萬大軍,那已算是相當謙虛的吹法了。
大皇子府內(nèi),周松嘆道:“皇兄,還是被你料中了。這才過去幾日,兩人便對上了。”
他沒有聽到大皇子的回答。
“皇兄?”
他一回頭,卻發(fā)現(xiàn)大皇子在怔怔出神,便不客氣的推了他一把:“皇兄!這時侯裝什么傻?”
“嗯?”
大皇子恍然而醒,望著周松:“皇弟知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