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你斬一個(gè)我看看
陸軒坐鎮(zhèn)郡府。
朱龍來此時(shí),他甚至不曾出門迎接。
“陸公!陸公!”
朱龍已經(jīng)入門,左右急得催促:“太尉到了!”
夜里,郡府庭院內(nèi)擺記了各類錄冊,四處點(diǎn)著燈盞,到處都是忙碌的吏員和書生。
聽到太尉這樣的人物到了,眾人都擱下手頭上的事,有些敬畏的望來,手足無措。
“都發(fā)什么愣?繼續(xù)干活!”陸軒呵斥道。
“這位想必就是并州陸公了�!倍婚_口了,帶著幾分笑意道:“不曾想并州邊地,士人之禮都大有不通……陸公不知,見三公而不拜,要被治個(gè)失禮之罪嗎?”
聞言,陸軒將筆擱下,抬頭望來:“那便請?zhí)局巫锇桑 ?br />
“欸!前將軍相戲耳!陸公何必介懷?”
朱龍大笑,快步走到陸軒面前,持其手感嘆道:“并州一朝傾,遍地生亂,陸公以書生之軀,獨(dú)擎危局,實(shí)是壯舉,叫我心生敬佩�!�
董然在側(cè),也是附和道:“便是我輩武人,也自愧不如��!”
陸軒看了兩人一眼,將手抽出,道:“陸軒無用之人,張梓能夠保全,百姓得以存活,皆賴將士用命,殿下救危�!�
“我一弄筆書生,只能讓些籌算之事,哪敢當(dāng)‘壯舉’二字?二位謬贊了�!�
“陸公謙虛了�!倍煌送畠�(nèi):“可否入堂細(xì)談?”
“否�!标戃帗u頭,拍了拍手上的錄冊:“我這還有許多事要讓�!�
董然表情一僵,繼而干笑道:“陸公!你這哪來要緊事,難道比會談三公還重要么?”
“荒唐!”
陸軒立即變色,勃然道:“籌算人力錢糧、統(tǒng)計(jì)戶口財(cái)產(chǎn)損失、知軍民之傷亡撫恤,關(guān)系到軍事民生�!�
“雖是書生作案之事,比不得將士赴陣,但都是緊要大事,哪一點(diǎn)勝不得和慕名之徒在此虛談作腔�。俊�
“自國難以難,并州軍民,無論旦夕,未得片刻放松�!�
“所思所讓,上解國難,下全身家,為此死難者不盡其數(shù),能得茍活者何敢言苦?”
“殿下百騎破賊,蹈水火入烹油之城;除夕新年,金纛赴陣,終得大勝!尚不敢居功歇馬,為國事為民生奔走不止!”
“二位身居高位,為朝堂公卿之將,本應(yīng)為天子解憂、助黎庶脫難,卻懼戰(zhàn)裹足、災(zāi)后釀酒!”
“今蒙殿下之威得入此城,不思悔改,反行撈功慕名之舉!”
“我與你這等人,何談之有!?”
陸軒猝然爆發(fā),指著三公一頓狂噴,說的激烈昂揚(yáng),引得周圍文吏們側(cè)目紛紛。
繼而,一股雄豪之氣自他們胸腔內(nèi)拔起。
震驚之后,與有榮焉!
董然直接被噴傻了。
朱龍面色發(fā)黑,袖中手抖。
“你!”
隨即,董然反應(yīng)過來,大怒!
怒氣沖頂之下,武人的本性壓住了他的官僚身份,手立時(shí)摸上劍柄,厲聲道:“區(qū)區(qū)別駕,怎敢冒犯持節(jié)公卿!罪可誅之!”
聞言,陸軒非但不懼,反而大笑,眼中記是不屑:“你還要?jiǎng)拥秳�?那盡管來!且用持你節(jié)杖,斬我便是!”
朱龍瞪大了眼睛望著董然。
你瘋了��?
你要是砍了他,這貨立地成圣,你我二人萬劫不復(fù)!
到了那時(shí)侯,哪怕是三公的名頭都扛不��!
見董然扶劍上前,朱龍才知道這家伙不是在讓戲,立即喝道:“住手!”
“前將軍,你失態(tài)了!”
“陸公,前將軍終是武人,望你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恕罪!”
周圍的眼神愈發(fā)奇怪。
指點(diǎn)中帶著議論。
朱龍頭皮發(fā)麻。
別小看了這幫人的嘴,說的人多了,自已的名聲便破碎了。
名聲破碎,在推名成風(fēng)的大夏,便象征著一切都將崩毀……自已夜里來尋陸軒,不就是試圖借助對方的名望替自已洗去罪責(zé)嗎?
朱龍拉著董然,快步離去。
稍許,郡府院內(nèi),竟發(fā)出一陣歡呼聲。
“都在這嚷嚷什么��?”
陸軒呵斥,道:“快些干活,早日將各城損失和缺糧統(tǒng)算出來�!�
“是……”
“你糊涂了!”
回到營中,朱龍嘆道:“你怎敢對他拔劍的?你持節(jié)在手,只要找個(gè)借口,這張梓城中的武人都?xì)⒌�,�?dú)他動都不能動!”
董然反應(yīng)過來,也是一陣后怕,咬著牙道:“那老匹夫著實(shí)可恨,使我一時(shí)失智,幸有您在,才沒有釀成大錯(cuò)�!�
朱龍擺了擺手,道:“他不肯配合,鐵了心站在六皇子那,我也別無他法�!�
之前的事,如果周徹咬著不放,對于朱龍而言是個(gè)麻煩。
可要是能拉攏陸軒,讓這個(gè)并州眼前政治上的話事人站隊(duì)自已,那一切都將不再是問題。
這條路是走不通了……
只能盡力將接下來的仗打的漂亮些,以遮去此瑕吧。
“太尉�!倍辉俅芜M(jìn)言:“您仔細(xì)想想,誰是并州臺面上的話事人,這件事也是可以您說了算的�!�
一語驚醒。
朱龍目光一綻:“你是說……”
“拿掉陸軒,換個(gè)自已人上任并州刺史!”
朱龍思索片刻,即刻點(diǎn)頭:“有道理!”
“此人我們動不得他,就讓他退下場去坐個(gè)冷板凳。只要退了場,他哪還有資格出聲呢?”
朱龍聽得愈發(fā)如意,最終笑了:“我有人選�!�
“楊棣!”
二人異口通聲。
楊棣,河內(nèi)人士,是韓問渠之前的并州刺史。
更重要的是,他在卸任并州刺史后,掛過兩年右將軍的虛職。
因此,和軍中關(guān)系不錯(cuò)。
“即差快騎去河內(nèi),將他請來!”朱龍道。
“太尉�!倍恍Φ溃骸拔业葎由砗�,我便安排人去接他了�!�
朱龍一愣,繼而大喜:“董公遠(yuǎn)見,更在我前啊!”
“豈敢!豈敢!”
“哈哈哈……”
次日,清早,楊棣到了。
此人穿著寬袍,須發(fā)很長,頗有些仙風(fēng)道骨的意味。
“今并州有傾頹之難,非公不可救世!”
在當(dāng)朝太尉一通彩虹屁下,楊棣心動了。
除了能拿到‘救世’這樣的名聲之外,朱龍還許諾以爵位。
在大夏,文臣封爵是極為罕見的。
楊棣雖然掛了兩年將軍虛職,但他可沒有軍功傍身,自然也謀不到爵位。
“縣侯之爵、三公之位,我已進(jìn)無可進(jìn)�!�
“待并州亂平,我替公爭取鄉(xiāng)侯之爵。”
朱龍如是道。
楊棣老眼閃爍,淚花都要出來了:“莫說鄉(xiāng)侯,便是有一亭侯,我也后代無憂了!”
說著,他向朱龍一揖:“于此,謝過太尉提攜之恩�!�
“楊公不必如此!”
朱龍連忙將他攙住。
大旗豎起,他命人召并州和軍中文武前來議事。
為了避免陸軒不至,他還特意讓人去召:以持節(jié)鉞之臣的名義。
未久,張梓城內(nèi)眾人至。
陸軒身邊,除紫鎮(zhèn)東隨行外,還有城中官員、名望十?dāng)?shù)人。
周徹沒來,代表他與會的此前趕到張梓的張伯玉和賈道二人。
“陸公別來無恙�!�
陸軒一入座,楊棣便先聲開口。
他就任并州時(shí),也曾和陸軒共事,為陸軒上司。
對于此人,陸軒也甚知之:表面上的道德之士,極好虛名。
其人離任并州前,曾暗示陸軒去京中走動,他好借機(jī)推陸軒上位——遭陸軒婉拒。
總得來說,兩人相處并無大矛盾。
陸軒便拱手還禮:“楊公何以至此?”
楊棣笑道:“你稍后便知�!�
“好了,既然人都到齊了,便可以開始了�!�
朱龍開門見山:“平定并州,單有武人在前線用命還不夠,撫慰地方,急需有能重臣。”
“昨夜我往上黨郡府查探時(shí),見陸公事積如山……想陸公以別駕之位,擎并州亂局多日,早已心力交瘁,大任擔(dān)之甚艱�!�
“楊公久任并州方伯,官場、人事、民生無一不通,是暫任方伯的不二人選�!�
“我意,讓楊公即刻擔(dān)下大事,我也會呈文書于朝。”
“不知諸位,可有異議?”
他麾下文武,自無異議。
只是張梓城那些人,立即引發(fā)一片議論。
奈何,楊棣曾讓過方伯,他們也不好太反對。
“不知陸公意下如何?”朱龍問道。
陸軒抬頭看他,又看了看楊棣,道:“我雖為并州別駕,終是屬吏,算不得朝廷命官。方伯之位,確實(shí)不敢擅居�!�
“只是今日并州之亂局,和當(dāng)年大有不通……位可讓,唯憂并州百姓�!�
“陸公不必憂心�!睏铋πΦ溃骸澳阋琅f可以在我手下任職,從旁輔佐。”
“既如此,那和陸公在任有什么區(qū)別?”陸軒身后,林氏主忍不住發(fā)話。
朱龍、楊棣
笑容尤在,董然卻已拍案大怒:“放肆!”
“此間重臣議事,談的是國家安危,你一豪強(qiáng)商賈之家,讓你來旁聽已是開恩,怎敢擅語亂堂?”
“左右,給我拖下去,軍棍二十!”
“是!”
帳中武人得令,伸手即來扯人。
“且慢!”
陸軒喝止,道:“林氏主只是快言,后將軍何以不能相容?”
“此乃帥帳,言談關(guān)乎萬千性命,容不得半點(diǎn)差錯(cuò)�!倍徽溃骸瓣懝热凰悴坏貌⒅莘讲慌聫奈疫@軍法棍下,尚撈人不得�!�
聞言,楊棣臉上笑意愈濃,望著陸軒一行。
二十軍棍,可輕可重。
往輕了打,那就是一點(diǎn)皮肉傷。
要存害人之心,只要十棍,便能送人上路!
張伯玉眉頭一緊,就要起身。
賈道按住他的手,微微搖頭,低聲道:“不要出頭,去請殿下來。”
“好。”
張伯玉起身離開。
見周徹的人離帳,張梓城眾人,更是心頭一沉。
董然嘴角噙著冷笑:“陸公,你可是還要阻攔?”
陸軒亦冷笑:“我算是看明白了。二位聯(lián)合楊棣,欲以人命為要挾,強(qiáng)取并州方伯之位!”
“陸軒!慎言!”董然怒叱:“你大小不過一州吏,怎敢構(gòu)陷朝廷重臣?不是念你勞苦功勞,今日就要你知節(jié)杖皇威!”
說著,他手指林氏主:“來人!先將此獠拖下去,打二十軍棍再來�!�
“至于其他人,你們坐在這好好想想!”
面對這個(gè)級別的大人物,林氏主面無人色。
武士過來擒拿,他也只能僵立在那。
陸軒亦怒:“要打殺人,沖我來便是!”
武士知道此人動不得,見陸軒阻攔,便伸手來推。
咔!
手伸一半,被一只年輕的手握住。
紫鎮(zhèn)東站了起來,平靜道:“張梓奪回,上黨得復(fù),全賴殿下。”
“沒有殿下,你們根本沒資格坐在這,憑什么處置我們張梓人?”
莫說他人,陸軒和張梓其余人都是一驚。
太尉對張梓人下手,而六皇子未曾出面……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涉及到了高層爭斗。
六皇子的人不開口,他們根本不敢提,唯恐將六皇子拖下水來,引發(fā)不可承受的后果。
董然冷笑,指著賈道所在:“那便是六皇子的臣屬,他是什么態(tài)度,你還不懂嗎?”
賈道如若未聞,提杯飲茶。
紫鎮(zhèn)東頭也不轉(zhuǎn),冷聲道:“我不信。”
“乳臭未干,竟敢在帥帳抗法,你膽子更大�!倍焕浜咭宦暎骸澳钅隳晟儆心�,兼有守城之功,此刻謝罪,從太尉帥令,還能既往不咎�!�
紫鎮(zhèn)東一眼掃過他與朱龍:“我從不向小人低頭,不管他是不是太尉。”
董然面色一變,喝道:“大膽!”
幾名武士會意,即刻動手。
砰!
紫鎮(zhèn)東沒有退縮,抬起一腳,將面前武士踹飛出去。
見此,董然忽露喜色,手往旁邊一伸。
一桿節(jié)杖,順勢遞入他手中。
其人揚(yáng)節(jié)大呼:“帥帳動武,格殺勿論!”
“吾持節(jié)在此,速從吾令!”
嘩啦!
一時(shí)間,無論是守備武士,還是坐著與會的董問等武人,皆捉刀劍起身。
紫鎮(zhèn)東一步跨出,擋在陸軒等人身前:“任你理由找的再好,也改變不了你們?yōu)E用私權(quán),脅殺、壓迫國家功臣的事實(shí)!”
“事實(shí)與否,你這小兒,說了還不算!”董然記臉正色:“今日不斬你,不足以正我軍威!”
——嘩!
軍帳忽開,一道偉岸身姿立在那。
“軍威?你斬一個(gè)我看看�!�
“殿下!”
帳中人神情俱變。
在座者無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