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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2章 她生病了

    有人默不作聲地看了過去。

    烏泱泱的謝家廳堂里,一襲珍珠瑩白素軟緞裙裾的表姑娘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那里正好是扇古韻圓窗,如同明月。窗后是棵黃了葉子的黃櫨,被日光一照,淺黃與橙紅的光影如織錦斑駁陸離。

    而表姑娘就站在窗前,窗外光線明亮,到她這邊就顯得黯淡了。

    她站在那低垂著頸,光影相映下,猶如美人剪影,窗前一枝瘦骨紅梅。

    因著堂妹的話,他這才注意到她那裊裊的腰肢,被妝花彩蝶的腰帶一勒,顯得更細了。

    謝宜溫的話是夸張了些,但大病初愈過的人都臉色蒼白憔悴,加之她平素本就如紙片般單薄,故此才會產(chǎn)生錯覺,總覺得她比平時要瘦很多。

    原本還算合身的衣裳,今日在她身上卻莫名顯得寬松。

    她那張容顏粉黛未施,膚如凝脂,眉梢眼角浮著懨氣,就連唇色也變成淺粉,像褪了色的海棠花瓣。

    她簡單地在云鬢邊簪了白色珠花,卻也清麗脫俗,別有韻味。

    瞧著,當真是瘦了很多。

    謝誠安見自己說了這么多,自己的侄子都沒有任何回應,于是不解地看了過來,凌兒

    凌兒,你有在聽么

    謝凌回神,袖中攥緊的手指這才緩緩松開,他不著痕跡地收回余光,面色如常。

    陛下眼下正在改革新法,侄子想借此機會在賦役制度方面給陛下呈上計策。

    謝誠居接過他遞來的《論賦役之本》手稿,只是看了一會,他便眼睛越來越熱,很快撫掌大笑,好,好!

    陛下雖打壓世家,因為二弟的事謝氏在朝廷上正敏感。

    但當今陛下卻是個極愛才的賢明君主。

    他這個侄子的才華,定能讓陛下稱賞不止,也定會對凌兒委以重任。

    謝誠居越想越激動,又覺得這計策上還有幾處可以修得更好些,于是拍了拍謝凌的肩,等用過膳來我房中,二叔與你再探析幾句。

    謝凌點頭,淡笑。

    而那邊謝宜溫的話頃刻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聽著謝宜溫的話,阮凝玉有點無奈,自己的腰間頂多只是少了塊肉,今兒她氣色不好,可能這樣子人就看起來憔悴了。

    謝妙云聽了不開心的嘟嘴:表妹,這就是你的不是了,生了病怎么也不跟我說早知道昨夜我就跟大姐去海棠院看望你去了。

    昨晚她只顧著跟謝宜溫下那翠玉玲瓏棋了。

    早知道阮表妹生病了,她就不玩了。

    兩日不肯現(xiàn)身的謝易墨此時就坐在她們的旁邊,聞言嗤了一聲:生了病還過來干什么,安的什么心

    阮凝玉你是想把病氣過給我們吧!

    謝宜溫這時牽著阮凝玉的手,聞言蹙眉。

    阮凝玉眸光皎皎地道:表妹不是說身子好了才過來的么

    祖母叫大家過來吃團圓飯為的便是全家歡喜平順,難不成二表姐非要惹得所有人都不痛快鬧到祖母面前去么

    被她這么一懟,謝易墨沉臉了。

    現(xiàn)在阮凝玉有二房兩姐妹護著,倒是不好欺負了。

    若真的鬧到祖母面前,她也沒勝算。

    而且今日長輩都在面前,她向來自譽端莊,若是在長輩面前鬧得不堪,反而壞了自己第一閨秀的儀態(tài)。

    謝易墨咬牙,只好作罷。

    這時菱香將那對紫玉芙蓉耳墜給小姐拿了過來。

    小姐,這是許姑娘送你的禮物。

    謝易墨自然知道了許清瑤前日過來給謝家姑娘們都送禮的事情。

    她將耳墜拿在手里看了一下,便漫不經(jīng)心地丟到了菱香的懷里。

    賞給你了。

    菱香被嚇到了。

    因是謝家嫡女,許清瑤送給謝易墨的耳墜定是極貴重的,可小姐卻如此蔑視……

    文菁菁姍姍來遲,她最近因為許清瑤來謝家的事,每夜都是哭到累了才睡的,她今日敷了好多粉才勉強掩蓋住難看的臉色。

    她默默來到了謝易墨的身邊,擠出討好的笑,二表姐。

    上回因為李公子她和二表姐發(fā)生了不愉快,讓她這些天都心驚膽戰(zhàn)的,也讓她跟謝易墨說的每句話都變得小心翼翼了起來,不再如從前那般自在。

    謝易墨裝作無事發(fā)生,讓她當了幾天跟屁蟲。

    她討好謝易墨的時候,表姐也會對她笑。

    見謝易墨待她跟平時沒什么區(qū)別,文菁菁就放心了。

    然而前天,她跟二表姐一起逛花園的時候,二表姐卻忽然停下來,盯著她的臉瞧,瞳孔黑黑的,皮笑肉不笑,文表妹,你說刀子從你臉上刮下來一道,應該會很好看吧

    謝易墨用平靜的語氣,仿佛在跟她說園子花開得如何。

    二表姐……和風麗日下,文菁菁聽完卻如墜寒窯,一時間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謝易墨盯了她一會,卻又笑出聲。

    文表妹,我在跟你開玩笑呢,你怎么還當真了

    說完,謝易墨便被婢女扶著往前走。

    可文菁菁卻覺得那時候的二表姐不是在跟她開玩笑。

    反正每次謝易墨都會在她心終于落地的時候,卻突然說一些話讓她驚疑不定,文菁菁都快被折磨瘋了!

    以至于現(xiàn)在她看見謝易墨都惴惴不安的,唯恐二表姐心情不好又觸了對方的霉頭。

    然而謝易墨只是瞥了她一眼,也沒為難她。

    文菁菁坐下來了。

    她今日穿的是綠色紗繡衣裙。

    自從知道謝凌喜歡阮凝玉后,她的穿衣風格就會無意識地模仿阮凝玉。

    阮凝玉喜歡綠色裙裾多些,文菁菁衣柜里就全是綠色的裙子。

    眼見阮凝玉今日穿的是白色裙裾,文菁菁心里竊喜,松了一口氣。

    表哥就像是她從陋室窗戶窺探到的明月。

    她已經(jīng)卑微到只要表哥看她一眼,就知足了。

    文菁菁覺得只有她一人發(fā)現(xiàn)了謝凌對阮凝玉有意思。

    因為正常人怎么也不會想到表哥跟那水性楊花的阮凝玉有什么關聯(lián)。

    比起許清瑤要成為表哥的未婚妻,文菁菁覺得還不如表哥去單戀阮凝玉呢!

    反正表哥跟阮凝玉是不可能在一起的,這樣她反而還有機會。

    自從許清瑤出現(xiàn)后,這個女人占有欲極強,文菁菁現(xiàn)在連表哥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更別提近他身了。

    文菁菁牙都要咬碎了。

    一想到那晚她沒能給表哥下藥,反倒是許清瑤上了畫舫跟表哥對詩賞月。

    許清瑤對她的威脅遠比阮凝玉還要的龐大。

    再說了,阮凝玉一看就十分厭惡表哥,平日里恨不得對他避而遠之。阮凝玉到現(xiàn)在也絲毫不曾發(fā)現(xiàn)保守重矩的表哥對她的情意。

    而且就算表哥欲納阮凝玉為妾,文菁菁想著,以阮凝玉對表哥的厭惡程度,指定恨不得一頭撞死在柱子上,也絕不會嫁給謝凌。

    反而是這個許清瑤……

    仗著自己是表哥恩師的女兒,便不知廉恥地接近表哥,想要近水樓臺先得月,而現(xiàn)在就連外祖母也喜歡她。

    到時一旦許清瑤真的嫁給了男人,那她哪里還能接近表哥而且許清瑤定會將她給轟出謝府!

    文菁菁越想越堵心,目光歹毒。

    她回去定要做個小人,狠狠咒死許清瑤這個賤人。

    若她有什么許清瑤的把柄就好了……

    阮凝玉在謝妙云身邊坐著。

    謝妙云給她遞了塊奶皮酥,她拿在指間,卻沒吃。

    阮凝玉身子疲乏,正托腮望著在旁邊攪手帕的文菁菁。

    不用想,都知道文菁菁在苦惱什么。

    文菁菁這時聽見阮凝玉在她耳邊輕飄飄地道。

    大表姐今日戴了許小姐送的點翠首飾,二表姐也將那套玲瓏棋拿過來玩了,怎么不見文表姐將許小姐的珍珠項鏈戴著看來文表姐也一樣不太喜歡這禮物……

    文菁菁眸光微動,看了過來。

    阮凝玉繼續(xù)道:許小姐送表妹的是把扇子,現(xiàn)在已是入秋,也不知道這許小姐送把絹扇是什么意思。

    文菁菁知道的,送扇不吉利,許清瑤跟她一樣察覺到了不對勁而敵視阮凝玉。

    而阮凝玉現(xiàn)在手里就拿著那把綾絹扇在把玩。

    表妹覺得許小姐做事未免不太妥帖了些,許是年紀與我們差不多,處事欠考慮。表妹還是覺得表哥得找個成熟的表嫂才是……

    文菁菁眸光更是閃了閃。

    她寄人籬下,敏感慣了,自然聽得出來阮凝玉的意思是也不喜歡許清瑤。

    可這種在心里說便算了,何必說出來呢

    只有一個可能。

    難不成阮凝玉在暗示她什么又或者是阮凝玉想做什么

    文菁菁心臟跳了跳,阮凝玉,你……

    然而,阮凝玉說完便顧自在椅子上搖著綾絹扇,沒有再跟她說多余的話。

    文菁菁有點搞不懂她的意思了。

    她心臟狂跳,想問,卻又覺得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還沒開席,阮凝玉先出去透風。

    她已經(jīng)暗示了文菁菁,就看文菁菁接下來會不會上鉤了。

    這個把柄,還是應該送給別人,把文菁菁當槍使才好。

    抱玉看著她手里許清瑤的那把綾絹扇,覺得晦氣,小姐,你不會真要留下那許小姐給你的扇子吧

    這會兒四下都沒人,仆人們都忙著準備席面,而謝家人此刻都呆在廳堂里。

    于是阮凝玉眸子動了動,便道:去,拿把剪子過來。

    跟文菁菁說了那些話,這把扇子就已經(jīng)沒用了,沒必要留在身邊惡心膈應自己。

    抱玉找了把剪子過來。

    于是阮凝玉站在無人的廊下,纖細如蔥的手指就這樣用剪子將扇子給剪爛。

    剪完后,她將扇子給抱玉,讓她去處理掉。

    莫名的,周圍的氣氛有些玄妙,就連空氣都靜了些。

    此時一道玉貴修長的身影正站在她們的對面。

    祥云靴,松葉銀簪,石青圓領袍。

    正是謝凌。

    是的,不幸中之不幸,眼前的男人親眼目睹了她將他準未婚妻送的見面禮給……剪成了稀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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