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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夷平靜地看著她,“我不是明夷,我是妖族的月恒。你認錯人了。”
她眼中驚懼破碎,“我找了你很久,你......”
“明夷已死,請回吧�!�
聽到這句話的剎那,祁云的腳步一頓,眼睛里流露出濃濃的悲傷無措。
“父親,您當真不要我了嗎?”
“您不要我,也不要母親了嗎?”
她畢竟也只是個孩童,原先鎮(zhèn)定的偽裝輕易地潰不成軍,狼狽萬分地抹去滿臉淚水,跪在明夷的身前。
“父親,是我錯了!”
明夷走后,芙若不肯見她,暮風(fēng)也避之不及,祁云宛若九重天上無父無母的孤兒。
旁人有父母親親手縫制的衣衫香囊,她只能自己笨拙地拿起繡花針,一次又一次刺破了自己的手指。
崩潰地伏在桌子上大哭的時候,她才后知后覺明夷曾經(jīng)都做過什么。
祁云淚眼朦朧地看著衣衫上明夷細密的針腳,撫摸過去時還能感受到他赤誠的心意。
她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總是眉眼彎彎的男子,寵溺地對她說:“你再這般爭強好斗,父親便不給你縫補衣裳了�!�
話是這么說,可是他每次都會任勞任怨地拿起繡花針,挑起燭火認真地穿針引線。
那樣好的父親,被他和母神逼死了。
祁云的心抽痛起來,不得不咬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太過難堪失態(tài)。
明夷哀傷地注視著她,縱使心死,可連他的身體都習(xí)慣了在祁云難過哭泣的時候如有同感,忍不住微微張開雙手。
他平復(fù)下心緒,放下了手,“你有母神,再不濟也有暮風(fēng)。他是你自己選的父親,你便去找他吧�!�
“我不是你找的明夷,更不是你的父親。你糾纏我,又有什么用呢?”
“明夷,已經(jīng)不是從前了�!彼麑ψ约赫f。
祁云不肯相信,還以為同從前一樣,不管惹得明夷怎樣傷心,都能被包容庇佑。
祁云固執(zhí)地在昆侖等了三日,明夷不愿跟她回去。
她怕惹了明夷的不喜,只敢守在洞口。
昆侖山上終日大雪,她凍得神志不清,幾乎昏倒。
“父親,”她喃喃道,渴望著不遠處的那一個熟悉的身影會像從前一樣向她沖過來,把自己抱在懷里,用體溫來溫暖她。
可是沒有。
寒潭里的明夷緊閉雙眼,好像沒有因她而動一絲一毫的心緒。
她嘴唇顫動,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她慌忙掏出懷里的一個破舊的香囊,緊緊貼在臉上,好像還能感覺到溫度。
眼淚浸濕了香囊,卻沒有喚回她的父親。
明夷抿嘴看著洞口縮成一團的小小身影,垂眸看不出表情。
要是從前,自己不知該心疼成什么樣子,一定會后悔又愧疚地把祁云攬入懷里,哪里舍得有一點責(zé)怪她呢?
為人父的,是恨不得能替自己的孩子受盡天下所有的苦頭的,只盼她平安喜樂。
可惜,他已不是她的父親,也再不會為她而痛了。
就算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但總有一天能全部割舍的。
第三日,就連芙若都來了。
向來不染塵埃的芙若神君踏入昆侖山,看到明夷的第一眼便拔劍向他,“是你挑唆妖后擄走暮風(fēng)?明夷,你惡毒至此!”
祁云愣住,連滾帶爬地擋在明夷的身前,“母神,他從未離開寒潭!”
“父親與暮風(fēng)神君的往事種種都是誤會,他已經(jīng)心碎至此,母神您還要再逼他嗎?”
祁云哭得不能自已:“他是我的父親啊!”
芙若冷聲道:“祁云,你過來。”
祁云固執(zhí)地睜大通紅的雙眼,在原地不肯離開。
明夷淡定地看著這母女倆劍拔弩張,沒有一點要幫誰的意思。
經(jīng)過數(shù)月的寒潭調(diào)養(yǎng),他身上的傷好得差不多了,也能運作身為妖的能力,故而淡定地站起來,沒有避開芙若的劍。
故人相見,沒想到會是這個情景。
明夷不免嘲諷地扯了扯嘴角:“芙若神君,別來無恙啊�!�
沾染潭水的衣服緊貼在他的身上,勾勒出他的身軀,他走出寒潭,迎著劍走向她。
長劍直指他的眉間,劍心距離血肉不過一寸。
他睫毛輕輕顫動,像倏爾間振翅的碟,芙若的心不自覺漏了一拍,連劍都拿不穩(wěn)了。
“芙若神君,”明夷歪頭淺笑:“殺我一次還不夠,你還要再殺我一次嗎?”
他神情天真無辜,蒼白的嘴唇開合,輕描淡寫像在聊天一般。
這具身體,芙若曾經(jīng)最是熟悉,如今卻燒紅了臉,不敢看他。
她手里的長劍“當啷”一聲落到了地上。
明夷輕笑,眼里不復(fù)從前的溫情,冷得像冰。
寒潭的雪水,終于把他浸泡成了一個冷心冷情的人。
從前的明夷已經(jīng)死了,只有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月恒。
芙若神色變幻,竟然羞惱了,“明夷,你不知羞恥!”
明清殿閉關(guān)的日日夜夜,慘死在誅仙臺的明夷成了她心底深處的夢魘。
那一張絕望悲傷的臉龐無時無刻不在注視著她,無時無刻不在哭泣。
芙若總在半夜驚醒,發(fā)覺自己的臉上是一片冰涼。
可是她不明白,阿明明不愛明夷,為什么會在看到他用自己的骨頭劃去三生石上的名字時感到那樣的痛心呢?
“芙若,我再也不欠你了�!�
他不惜跳下誅仙臺也要離開,就這樣不想留在她身邊嗎?
他比不上為了大義戰(zhàn)死的夫君明昭,也比不上青梅竹馬的暮風(fēng),不過是一個照顧祁云的擺設(shè)罷了。
究竟是什么時候,自己對那一襲素色身影動了心。
也許是明夷溫柔嫻靜地為她研磨,也許是他望向祁云時溫柔似水的眼眸,某一刻撞進了她的心里。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后知后覺自己竟然愛上了明夷,在明夷劃去山生石上的名字、跳下了誅仙臺之后。
明夷笑,“我本就是妖,要什么羞恥呢?我不似你們仙族,自詡不染凡塵,不過是惺惺作態(tài),道貌岸然�!�
芙若捏緊了衣袖下的手,不易察覺地輕顫。
祁云能夠找到明夷,是因為芙若一直偷偷跟在她身后。
她翻遍了六界,找遍了大荒,終于在昆侖發(fā)現(xiàn)了他的蹤跡,卻不敢見他了。
還好,他還活著。
芙若隔著虛空緊盯著明夷的臉,她想,明夷那么愛她,縱使他們之間有過誤會,也一定能回到從前。
可畫面上的明夷那么陌生,他不再愛笑,平靜地像一塊冰。
那些痛徹心扉的往事橫亙在他們之間,芙若怕了。
貴為九重天上的清冷神君,她驕傲了一世,不肯輕易低頭,不肯對被她辜負的夫君道一聲歉。
所以她把祁云推到了明夷的面前。
“他最是寵愛這個孩子,必定會跟著她回到明清殿�!�
可是她沒料到,明夷竟是真的連祁云都不要了。
他待祁云尚且冷若冰霜,對她這個妻子不知該有多恨。
她在明清殿上氣得發(fā)瘋,不知該怎么挽回明夷,甚至不知該怎么光明正大地見他一面。
直至天兵來報,暮風(fēng)神君被妖后擄走。
芙若的第一反應(yīng)不是擔(dān)心,而是欣喜:她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明夷面前了。
更何況,暮風(fēng)終究與她青梅竹馬,她不能眼睜睜看著明夷為了報仇殺死暮風(fēng)。
明夷挑眉,“好啊�!�
他在寒潭待了許久,與妖后也沒有見過面。
他也想知道,妖后為什么要對暮風(fēng)下殺手。
明夷也不避諱,當著芙若的面便換起了衣裳,長久的潭水浸泡,讓他的肌膚白的像血。
肌膚之上縱橫交錯的疤痕也就更加分明,他勁瘦的脊背上滿是猙獰的傷口,仍然看得出是怎樣的驚心動魄。
祁云白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