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南煙
居賢坊。
葉崇揚的小院中。
是這塊玉牌沒錯。葉崇揚反復(fù)摩挲著手里的玉牌,激動地眼圈都紅了。
一把扯住對面的蕭彥,急切地追問:拿著玉牌的人呢
蕭彥眉峰微挑,瞪著抓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
葉崇揚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兄弟一向不喜歡別人碰觸他。
連忙松開手,眼巴巴地望著蕭彥。
蕭彥撣了撣剛才被葉崇揚扯過的地方,緩緩坐直身子。
你確定沒認錯
葉崇揚重重點頭,從脖子里拿下自己隨身攜帶的玉牌。
兩塊玉牌并排放在一起。
這兩塊玉佩是南煙出生的時候,我母親花重金請大師刻的。
我的玉牌正面刻的是小童騎牛放風(fēng)箏,風(fēng)箏高入云端,取青云得路的寓意。
南煙的玉牌正面刻的是菊花和楓葉,取安居樂業(yè)之意。
兩塊合在一起,就是一幅秋日山景圖。
葉崇揚說著,又翻開左邊那塊,將背面的圖案指給蕭彥看。
玉牌背面用極為漂亮的簪花小楷雕著一首詩。
楠木南山兮,有木生枝。
佳人望兮,桃李媚兮。
如遠煙兮,不絕如縷。
吾立岸兮,不醉不還。
這首詩是我母親千挑萬選才定下的,里面蘊含了南煙的名字。
蕭彥的目光落在了第一個字上。
楠。
顧楠。
鬼使神差地想到這詩也蘊含了顧楠的名字。
阿彥
遠塵
蕭遠塵!
蕭彥回神,你剛才說什么
葉崇揚滿臉哀怨,還扯著自己的慘綠羅衣一角,配合著他泛紅的眼眶,整個人像個閨中怨婦一般。
人家在向你訴說滿心悲傷,亟需安慰,你竟然在走神
你這個沒有兄弟情的家伙。
蕭彥抬腿踢了他一腳,說人話。
整日沉迷寫話本的人果然腦子不正常,誰家好人家能天天編造三叔和侄媳婦的話本
葉崇揚坐直身子,眼巴巴看著他,那你快說拿著玉牌的人是誰在哪里
蕭彥沉默許久,才開口道:拿著玉牌去當(dāng)?shù)娜耸侵x恒先前養(yǎng)在外面,后來又納為妾的孟氏。
葉崇揚驚得倏然站起來,驚得半晌才找回舌頭。
你說我妹妹是謝恒的妾孟氏
他抬手狠狠揉了揉臉,聲音泛起哽咽。
當(dāng)年南煙被丟的時候還不到一歲,我這些年來總做夢,夢里總能夢到南煙小時候乖巧可愛的模樣。
母親喜歡把她打扮得跟個福娃娃一樣,紅撲撲的小臉笑起來會露出四顆小米牙。
還不到一歲,就會巴巴呀呀地發(fā)出哥哥的聲音。
用她白白胖胖的小手抓著我的臉,然后親我一臉口水。
可是醒過來才發(fā)現(xiàn)是夢。
葉崇揚的眼底流露出凝重的悲傷。
我總是不止一次地想,那么小的南煙被丟在那荒郊野外,會不會被凍壞會不會被流寇害死
會不會......
肩膀上多了一只大手輕輕拍了拍,蕭彥沉聲道:如今有了線索,這是好消息,不是嗎
葉崇揚抹了一下眼睛,低聲道: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罪才長大。
不管她是別人的妻子也好,妾室也罷,我都要認回她,以后好好照顧她。
蕭彥眉頭微蹙。
或許不是她呢,我再讓人暗中調(diào)查一下,你先別沖動。
葉崇揚倏然站起來,神情激動。
我怎么能不沖動當(dāng)年妹妹丟了之后,我母親悲痛欲絕,整日渾渾噩噩,時而清醒,時而糊涂。
這些年來我們最大的愿望就是找回妹妹,如今有了線索,你卻讓我先忍著,不要認。
蕭彥:不是不讓你認,是再確認一下,或者你除了玉牌之外,還有沒有別的線索
別的線索
葉崇揚愣了下,倏然如一陣風(fēng)一般沖了出去。
我回去問問母親。
平安望著葉崇揚消失在外面的背影,搖頭嘆息。
葉大公子因為郡王妃和他妹妹的事,恨透了安郡王府,逢年過節(jié)都不回去。
如今為了妹妹竟然直接跑回去了,可見他心里真的很著急。
蕭彥沉默片刻,吩咐平安。
你去好好調(diào)查一下孟氏,最好將她從小到大的事都調(diào)查一番。
孟云裳并不知道自己當(dāng)出去一塊玉牌之后,牽扯出了許多陳年往事。
她拿著當(dāng)來的一百兩銀票,去錢莊取了二十兩碎銀子,又將剩下的八十兩貼身放好。
從錢莊出來,恰好隔壁酒樓里走出來一個踉踉蹌蹌的人。
她沒注意,一頭撞在了那人身上。
一股嗆人的酒味直沖鼻翼,沒等緩過神來,對方的謾罵就沖了上來。
走路不長眼睛啊
她揉著鼻子抬起頭,不由一愣。
恒郎
眼前喝得醉醺醺的男人正是謝恒。
聽到這一聲嬌柔中又夾帶著無限委屈的恒郎,他愣了下,瞇著眼仔細辨認了一下。
不由雙眼圓瞪。
云裳
兩人都怔怔望著對方。
一個身上的衣裳皺巴巴,發(fā)冠歪斜,滿身酒氣,手上還纏著帕子,散發(fā)著隱隱的藥味。
一個發(fā)髻散亂,只用一個木簪子斜斜挽著,皮膚蠟黃皴裂,仿佛鄉(xiāng)野村婦一般。
孟云裳緊張地捋了捋自己散亂的頭發(fā),難堪地垂下頭,不想讓謝恒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狽。
余光撇到謝恒錯身就要離開。
她心頭一慌,伸手扯住謝恒的衣袖。
聲音嬌柔哀切,恒郎。
謝恒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你不是在莊子上怎么會來這里
孟云裳眸光微閃,瑞哥兒練字的紙用沒了,我進城來買點。
練字的紙謝恒眉頭微蹙,沒有了讓莊子上的下人準(zhǔn)備就是,何須你親自跑出來買
提到莊子上下人,孟云裳眼底閃過一抹恨意。
當(dāng)初謝恒和淮陽郡主不管不顧,將她和瑞哥兒送到了莊子上。
起初莊子上的下人還算安分,后來見謝恒對他們母子不管不問,就露出了真面目。
吃的都是無法入口之物,用的就更不用說了。
莊子里的婆子還偷偷進房間偷走她藏的私房錢,被抓卻死不承認。
她和婆子理論,婆子就蹦著高,拍著雙手用頭往她身上撞。
撞得她足足在床上躺了兩天才能下地。
這還就罷了,一連多日暴雪,她和兒子的房間連一盆炭都沒有。
凍得她將所有的衣裳和被子都拿出來,裹著她和兒子,母子倆才險險撐了過來。
若不是實在熬不住了,她今日也不會出來偷偷當(dāng)了那塊玉牌。
孟云裳垂眸遮去眼底的陰翳,拉扯謝恒的袖子輕輕搖晃。
聲音如往日那般嬌柔婉轉(zhuǎn)。
兩個月不見,我和瑞哥兒很是想念恒郎,我們找個地方說說話吧。
謝恒神情遲疑。
恒郎吃了酒,在外面吹風(fēng)不好,哎呀,你手上的傷口又流血了呢。
恒郎你等等,我去醫(yī)館給你買點止血藥粉,然后我送你回府,好不好
她揚著脖子,哀哀怯怯地看著謝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