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昏睡中，我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p>
我聞到了廟里的檀香味。</p>
太沖了。</p>
我如今的身子，聞不得香灰。</p>
我在夢中皺了眉。</p>
下一刻，熟悉的觸感撫摸上我的眉心。</p>
那聽過千萬遍的聲音緩緩響起。</p>
一如既往的清冷動聽。</p>
“嬌嬌，抱歉�！�</p>
裴渡少年成名，一賦震天下。</p>
少年太傅，清冷絕塵，是無數(shù)閨中女子的夢中郎君。</p>
亦包括我。</p>
嫁給他那年，我滿心歡喜。</p>
即便夫妻生活并不熱絡，我也只當他是性情如此。</p>
可嘆我曾經(jīng)多么眼瞎。</p>
明明有那么多的蛛絲馬跡。</p>
曾有一次，小姨與楊向山當街爭吵。</p>
只因她怪楊向山格外看重權勢，無法與她在詩詞作曲上達到共鳴。</p>
于是那日，入仕后輕易不發(fā)表文章的裴太傅，一連譜寫了三篇。</p>
字字句句，慷慨激昂，針砭時弊。</p>
言辭中俱是真情實感。</p>
引得很大爭議，褒貶參半。</p>
我也因此以為，他是個外冷內(nèi)熱之人。</p>
如今想來，他寫這些，只是為了讓那一人看。</p>
如開屏的孔雀般可笑。</p>
但，更可笑的是我。</p>
我還自覺身為太傅夫人，花費重金打點造勢，扭轉惡評，借此為他塑造文人間的口碑。</p>
此刻，床榻上的我，睜開了眼。</p>
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收攏回了袖中。</p>
我對上那熟悉的眉眼。</p>
上挑的丹鳳眸，淡色的瞳孔。</p>
“醒了？”</p>
他神情依舊淡漠。</p>
“岳母和景行，我已請他們回去了�！彼路鹗┥嵋话悖澳愫煤灭B(yǎng)傷，不會有人再來打擾你�！�</p>
“無事，你也不要出去了�！�</p>
這話似乎是在關心我。</p>
可緣何，我聽著，像是禁了我的足。</p>
自從帝后同臨，本朝對女子寬容多了。</p>
我的遭遇，大部分人只會同情我。</p>
他沒有理由不讓我出門。</p>
我腦中思緒一閃而過，片刻就想通了。</p>
他怕，我將他和小姨的事說出去。</p>
他怕，我告訴旁人，山賊來時，他將我推了出去，抱著我的小姨躲了起來。</p>
他想多了。</p>
現(xiàn)下，我只想養(yǎng)好身子，再做打算。</p>
于是，我利落地點了點頭。</p>
“好，我要休息了�！�</p>
我話中的送客之意，令他的神情一僵。</p>
我自然不會理會，重新閉上眼，背過身去。</p>
“夫君近日就不要與我同床了。”</p>
我想，他應該求之不得。</p>
往日都是我癡纏著他，紅著臉討他歡心，他只會板著臉將我推開。</p>
略有兩次，他也只是被動應了，從未有過主動的時候。</p>
可許久之后，我才聽到他“嗯”了一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