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尉遲修曾跟彭鸞說過。</p>
若是她及笄之年無人嫁,他便娶她。</p>
于是彭鸞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p>
可及笄這年,她還是沒能等來接她的花轎。</p>
連生辰都未過,就死在了落雪的六月。</p>
……</p>
宣國昭定二十六年,長瀟殿。</p>
宮女小荷端著一碗湯藥走到里屋:“公主,該喝藥了。”</p>
彭鸞臉上毫無血色,聞著上涌的藥氣,她皺緊了眉。</p>
“這藥越來越苦了�!�</p>
“良藥苦口,公主的病一定會好起來的。”</p>
小荷安慰著她,從抽屜里拿出一個琉璃罐子。</p>
打開,里面卻是空的。</p>
“公主愛吃的雪飴糖沒了,奴婢去拿。”</p>
彭鸞屏住呼吸將藥一口喝下,然后喊住小荷:“阿修呢?”</p>
小荷垂眸:“太子殿下去了尚書府。”</p>
尚書府?</p>
尉遲修平日里都在宮內(nèi)處理政務(wù),今天怎么會親自去了尚書府?</p>
彭鸞神色有些落寞,坐回了床榻上。</p>
自從她被太醫(yī)診斷得了絕癥,尉遲修每天清晨都會先來看她。</p>
或許今日忙吧……</p>
彭鸞等到午后,起身走出了長瀟殿。</p>
剛到御花園,她就看到尉遲修佇立在不遠處的涼亭內(nèi)。</p>
他束著發(fā),一身玄色衣衫隨風飄動,手腕處還戴著一串沉香佛珠。</p>
不染世俗的氣質(zhì)卻錚然凜冽,讓人心生敬畏。</p>
他是太子,宣國未來的君王,十二歲就開始輔佐朝政。</p>
有很多閨英闈秀都想嫁進東宮,彭鸞也是。</p>
但她愛他早了八年。</p>
她是將軍孤女,父親戰(zhàn)死后,太后可憐她將她接來宮里撫養(yǎng)。</p>
于是她和尉遲修一起長大,青梅竹馬,已經(jīng)偷偷傾慕了他八年。</p>
可她沒有下一個八年了。</p>
彭鸞心頭發(fā)苦,走上前想喊他:“阿修……”</p>
話未出口,就見一女子走到他身前,他抬起手將一只木簪戴在了女子的發(fā)髻上。</p>
一瞬間,彭鸞心一空。</p>
這枚木簪她見過,尉遲修不眠不休刻了好幾夜。</p>
她還以為這是他給她的生辰禮。</p>
烈日下,彭鸞的心臟疼的蔓延到四肢百骸,身體也搖搖欲墜。</p>
她從未見過尉遲修對一個人如此溫柔和親密。</p>
可近在咫尺的距離,她甚至不敢上前去問他,兩人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p>
她踉蹌著,倉皇著。</p>
又怕他看見自己窘迫的模樣,只能狼狽地逃了回去。</p>
回到長瀟殿。</p>
彭鸞坐在庭院里,望著垂落的枯葉心不在焉。</p>
從進宮以來,她就一直陪在尉遲修身邊。</p>
他立志安邦定國,她就女隨父志,整日練武,想為他守護江山。</p>
他虔心禮佛,她也伴著一起焚香跪拜。</p>
可尉遲修從始至終只把她當做妹妹看待!</p>
霎那,她的心臟又不可控的抽搐起來,蒼白的唇都在顫抖。</p>
酸澀上涌的鼻尖異常的難受,讓她忍不住劇烈的咳嗽。</p>
低頭看時,手帕上竟有了血。</p>
她攥了攥手,把血帕藏到了衣袖里。</p>
忽然天空烏云密布,雨落下來,在地上濺起一個個水花。</p>
可卻沒有落到她身上。</p>
彭鸞怔愣抬頭,只見尉遲修舉著傘站在她面前。</p>
傘面傾斜于她。</p>
“鸞鸞,今日有沒有按時喝藥?”</p>
彭鸞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心臟卻微微緊縮,只輕輕“嗯”了一聲。</p>
尉遲修從懷中掏出一包飴糖,拿出一顆遞給了彭鸞。</p>
“今日是我來晚了,我用這個給你賠罪可好?”</p>
彭鸞接過放進嘴里,卻覺得無比苦澀。</p>
他沒看出她的異常,徑自說道:“我已經(jīng)去請了全天下的名醫(yī),你的病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p>
彭鸞捏著糖沉默,半晌她抬眸看向他問。</p>
“阿修,你還記不記得我進宮那年,你對我說的話?”</p>
尉遲修身形微頓。</p>
那年她喪父,無依無靠。</p>
進宮來,尉遲修曾說:“等你及笄之年,若無人求娶你,我就娶你�!�</p>
尉遲修眼眸微暗:“怎么突然提起這個?”</p>
她抬眸看他,聲調(diào)輕微:“我想用父親的戰(zhàn)功換一個履約——”</p>
“你娶我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