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烽火連三月,而后紛飛的塵灰化作灰色的雪,逐漸覆蓋了京城,惹得咸商京城一片青霧朦朧。
大獲全勝的咸商百姓們早早就掛起了新年的紅燈窗紙。鬧市鼎沸,茶館訴說這段沙場佳話的唾沫橫飛,顯然是沉浸在欣然喜悅當中。然而在茶余飯后除了提起這次戰(zhàn)場以外,無外乎也會談另外兩件事。
其一,乃當今最得天下姑娘青睞的玉面郎君,顧以惜。
他是皇帝的弟弟,也是比皇子還要受到賞識,以在此次戰(zhàn)爭中一騎當千奪取敵方首領而遠近聞名,傳為不可褻玩的存在。
其二,便是早些年間就從鄉(xiāng)下搬到京城的一家姓蘇的暴發(fā)戶。
暴發(fā)戶在那一段時間很常見,許多發(fā)的都是國難財,現(xiàn)在太平盛世大家也不經(jīng)常提起�?墒侵挥羞@蘇家不一樣。不為別的,就為蘇家嫡女而鬧得人心惶惶。
這家乍一看女兒平平無奇沒什么特別,而且在小時候因為一些事情雙眼看東西模糊不清,和盲人基本沒區(qū)別,看著怪叫人心疼的�?烧且驗槿绱�,才會令人望而卻步。
蘇家女兒自從瞎了之后就能看見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比如鬼魂妖魔之類的。
雖然無憑無據(jù),但在這個年代愿意相信的人還真不少,久而久之就在京城傳播開來,人們紛紛對其退避三舍。偶爾有幾個潑辣的還會朝蘇家的大門前扔臭雞蛋和爛菜葉。
原本還算是有錢有勢的蘇家也因此逐漸落敗,除了和朝廷僅剩的交易來源外其他什么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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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京城破巷子里的蘇家。
在蘇老太太住的小內(nèi)閣,有從窗戶縫隙擠出一縷白煙。
白煙有魂魄,他擺弄著嫵媚的多段身姿,在空中一邊轉(zhuǎn)圈一邊前進。
可惜天未亮,沒人看見他搔首弄姿。就算看見了也會不以為然。
白煙絲毫不在意,他從小內(nèi)閣一路往西,越過層層各懷心事的屋子,到了一間更加破爛的屋子前。
今夜的風不是很大,卻吹得房頂“吱吱”作響。
白煙繞著屋子盤繞,沒有可乘之機。就將目標鎖定在漏風的屋頂。
他從屋頂進入,破屋子里的擺設同樣破爛。
一進去,白煙就化成人形。雖有手掌大小卻五官端正,衣著整齊,很像個人。
借著月光,白煙飄到了床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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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床很是凄慘,不說上面布滿蜘蛛網(wǎng)和潮氣,就連四個棱角都不在一個高度,以至于躺在上面的人東仰西歪沒有形象。
可惜那人并未發(fā)覺,依舊在呼呼大睡,睡得深沉。
白煙無語的聳聳肩,決定捏住她鼻子捉弄一下她。
本來就沒有任何聲音的白煙還是將動作放輕,他在空中踮著腳,鬼鬼祟祟又像模像樣。
他伸出邪惡的小手,馬上就要碰到床上之人的鼻子了。
忽然,四周發(fā)現(xiàn)他作惡一般狂風四起。準確來說應該是白煙周圍狂風四起。
他的身體輕,還小,承受不了這陣風。只能下意識的瞇起眼睛盡量不讓自己被吹的灰飛煙滅。
可就在下一秒,風聲忽然滅了燈火樣停掉。現(xiàn)場除了殘破不堪的白煙以外依舊照常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白煙心里奇怪哪來這么多蹊蹺事,下意識的看向床上的人。
沒想到床上的人也在看他,而且還是目不轉(zhuǎn)睛,眼底空洞充滿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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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煙被逮了個正著覺得有點尷尬,可轉(zhuǎn)念一想,反正這人是個瞎子自己何必耿耿于懷呢?便又安心下來也沒興趣繼續(xù)捉弄她了。
他又化成白煙的模樣纏繞在床邊,語氣好生親切,“今夜風大,我只是來看看你冷不冷。你看,剛剛的風多大�!�
蘇羌芒翻了個身心情不好,“神經(jīng)�!�
“誒你這娃娃,怎么這樣說話,我好歹是你太太太爺爺那輩留下來的香爐,對我好點成不?”
“正常的香爐怎么會成精?又怎么會擅闖未出閣姑娘的閨房?再說我為什么非要對一只煙精那么好?”
“誰讓你能看見我呢?不對,你看不見我……,還不對,你到底能不能看見我?……總之,你既然知道了我的存在就說明咱倆有緣分,交個朋友不為多,反正你也沒有朋友�!�
蘇羌芒不語,她只覺得頭灌鐵一般沉重,如果白煙沒打擾她睡覺就好了。所以干脆任憑白煙自己在那里吧唧吧唧說個不停也沒在理會。
“小娃娃,你天天都不出個門知道外面發(fā)生什么大事了嗎?我剛才四處瞎轉(zhuǎn)悠的時候飄到皇宮那邊了,可是從里面聽見了不得了的事情才來向你匯報的哦。”
見蘇羌芒沒啥反應,白煙也不計較那么多,繼續(xù)侃侃而談,
“我見到皇帝那個小崽子了。想當年他穿開襠褲的時候我還在他旁邊飄過呢,沒想到現(xiàn)在都成個留胡子的老頭了。除了他我還看見了暮遲親王。這暮遲親王你認識吧,就是皇帝那個崽子最小的弟弟,好像叫什么顧以惜。你猜他們在說什么?在說咱們蘇家的事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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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羌芒聽在耳朵里心里不自覺咯噔一下。
皇帝和暮遲親王為何突然會討論起蘇家?莫非是覺得蘇家已經(jīng)對朝廷派不上用場了準備處理掉?那他們蘇家可是真真就斷了經(jīng)濟來源啊。
她不想中了白煙的計開口,可偏偏白煙就是不肯繼續(xù)下文,偏等著蘇羌芒問他。
就這樣兩人大概僵持了半柱香的功夫,蘇羌芒終于妥協(xié)緩緩吐了一句,“然后呢?”
白煙得逞的笑了笑,“然后就是明日暮遲親王會親自來這里一趟�!�
“來這里干嘛?”
“據(jù)說是暮遲親王好像被什么不干凈的東西附了身,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用了什么驅(qū)邪的方法都不管用,所以皇帝推薦他來找你,讓你幫他看看啊�!�
“我看?我怎么會看?”蘇羌芒有點疑惑,可另一方面在想著沒想到關于她雙眼的傳聞都已經(jīng)傳到了皇帝耳朵里,流言蜚語真是不得了啊。
“你當然會了,”
白煙重新飄回窗戶那邊,應著身后微弱的月光更加虛無縹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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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不會,怎么能看見我們?”
我們?
蘇羌芒起身看向視野中唯一有些亮光的地方。
確實是“我們”。
在深夜里不止白煙那一縷不和諧,包括他身后以及剛剛突然吹來的風,他們紛紛都擁有人類模樣的樣子,正在虎視眈眈的看著蘇羌芒,眼神散發(fā)出來可怕的顏色。
蘇羌芒嘆息,心里忽然緊張起來�?膳赃吥切┛雌饋砜植赖摹皷|西”們并沒有像他們表面看上去的那樣驚悚,反而是趕緊安慰道,
“娃娃不怕,如果那個什么親王敢對你做什么,我們就拉他一起下地獄�!�
“大可不必,”蘇羌芒拒絕,“你們就老老實實的當個沒壓力的鬼好了,待我日后發(fā)生不測再去和你們團聚�!�
鬼魂們和白煙對視一眼,雖然嘴里說著會保護蘇羌芒,可還是有點期待和蘇羌芒團聚的那一天。
翌日,天色還未亮蘇羌芒就已經(jīng)起來了。準確的說是她晚上根本就沒有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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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她來說沒什么影響,反正醒著還是沒醒著眼前都是一片黑暗,就權(quán)當一直都是夜晚好了。
不只是她一個人有這樣的想法,失眠的人大多都是如此,包括傳聞被失眠所困擾的那位親王。
他是貴人,向來不在乎別人的想法。早早地就讓人撞開蘇家的門,惹得還在睡夢中的蘇家人驚坐起,披個衣服就跪在他面前。
蘇老太太的大兒子蘇洪和二兒子也就是蘇羌芒的父親蘇嶺都是親自進朝廷上供的,自然認得顧以惜的臉,卻從來沒敢和這位說話,誰料到今天刮了什么風竟把大神吹了來。
可惜今天大神心情差到了極點,面子上少了些平日里的從容,多了兩道深深地黑眼圈�?杉幢闳绱怂拿嫒葸是可圈可點,不然剛剛丑著臉出來的兩個兒子的婆娘怎么又會匆忙進屋抹個粉呢?
蘇老大大在蘇洪的長子,也是蘇家大少爺蘇告的攙扶下出來,望著顧以惜不愉快的,也沒有多少敬畏之心的問道,
“暮遲親王駕到,我等有失遠迎,請問能否告知我們您來有何事?”
顧以惜沒開口,他旁邊狐假虎威的隨從張屹便先行道,“把你們的那個瞎女兒叫出來!”
瞎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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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心跳加快幾分。莫非是蘇羌芒的壞名聲傳到皇帝那里,特意派人來抓她?
蘇洪發(fā)妻,蘇告親母李琨午一邊偷偷拍著臃腫臉上的□□一面意見頗多,“我早就說了那個死丫頭不能留,偏不聽呢�!�
蘇洪不敢反抗李琨午,只好默默戳戳她讓她別講了。
蘇嶺瞬間不高興,但礙于顧以惜在此不好發(fā)作,只能狠狠瞪了嫂子一眼道,“冒昧問一下,我家女兒因行動不便從未出過家門,不知怎么得罪殿下了?”
“怎么得罪?”張屹撇撇嘴覺得蘇家人膽子不是一般的大。正常人誰見到顧以惜不是屁都不敢放一個?哪像他們問題又多還家常話連篇,
“你以為你們蘇家多大的面子敢惹到暮遲殿下?是殿下聽說你們家女兒的眼睛能看見不干凈的東西,所以特地給你們臉面親自前來算算命的,沒想到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還敢怠慢!”
算命?原來不是這樣的抓人啊。那沒事了。
安下心來的蘇家人也隨意起來,沒有顧以惜的命令就起身伸個懶腰后分別進到屋里繼續(xù)休息,只留下蘇嶺和蘇老太太在前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