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
春意盎然,連這幾天府里來來往往送賀禮的人都像極了枝頭上的鳥兒。嘰嘰喳喳地進(jìn)進(jìn)出出,腆著一張笑臉扯起來沒完沒了。柳瀟筠忙是忙,卻也樂不可支,瞧著各路交好的大小官員把禮物盒子堆得小山一樣高,心里的算盤更是打了一百八十遍。
“安歌啊,你瞧瞧這陣仗,”柳瀟筠笑著去攀女兒的肩膀,“他們一個個都跟獻(xiàn)寶似的湊過來,待你過了十六,提親的不還得把咱家的門檻都踏斷了?”
“母親,”秦安歌跟她撒嬌:“我才不想那么早嫁出去。”
“哎,可不行,你這丫頭明不明白,如今你父親在朝中勢頭正好,多少人都巴巴地等著和咱們秦家聯(lián)姻呢�!�
“那便讓他們等著吧,母親著什么急�!鼻匕哺铦M不在乎,心中覺得自己是秦國公唯一的女兒,金尊玉貴之軀,別說夫婿,就算是中意天上的星星月亮也該有人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柳瀟筠雖嘴上罵她不懂事,心里卻和女兒想的如出一轍,尤其是現(xiàn)如今,王家的賀禮,張家的問候,讓她應(yīng)接不暇,心早已飄到不知何處去了。
“這秦安歌也真是的,離開席還差一個時辰呢,便叫人來催�!鼻噤籼嫒钜馐姘阳⒒ù骱�,嘴里抱怨著。
“壽星為大,她平日里就那樣張狂,今日自然更是如此了�!比钜馐鎸χR子偏了兩下頭,檢查妝飾是否得當(dāng)。
“賀禮怎么樣?”
“周岑送去了,說三小姐喜歡的不-得-了。”青漪故意拖長了后幾個字,阮意舒笑她:“你怎么陰陽怪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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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好了,咱們得趕緊走了,一會兒去晚了,指不定她還要找什么由頭來刁難。”
天氣暖了,青漪把扇子搖的飛快,生怕熱著了似的。
柳瀟筠把家宴設(shè)在碧華閣,此閣處于秦國公府后花園正中,毗鄰一汪池水,景色頗為怡人。卷起竹簾,微風(fēng)陣陣便鉆入閣中,這樣的天氣,再撞上滿園子的花香,真是要酒不醉人人自醉了。
阮意舒進(jìn)來,向秦延晟和柳瀟筠行了個禮便落座,還未開口找個話茬,坐在主位的秦延晟就向她投了個和藹的眼神。
“意舒啊,這些日子總忙,若不是安歌生辰,也見不到你。入府這么多天了,可還習(xí)慣嗎?”
“多謝父親關(guān)心,一切都好�!�
“那便好,那便好,”秦朗辰點點頭,“聽朗辰說,前些日子出游,傷到了?”
“不妨事,如今都已經(jīng)大好了。”阮意舒對這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有點受寵若驚,秦延晟還未說些別的,柳瀟筠就忙開口道:“安歌怎么還不出來,來人,去看看小姐怎么還沒來?”
小丫頭應(yīng)了個“是”,還未去尋,便聽見秦安歌尖細(xì)的聲音笑著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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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邁著四方步往這邊走,頭上的珠翠跟著緩緩地?fù)u,碰出些清脆的響聲,阮意舒定睛一瞧,正是自己替秦朗辰送的那件賀禮。
“來,安歌啊,挨著你父親坐下�!�
“是�!鼻匕哺韫皂樀淖谇匮雨缮磉�,嬌笑道:“父親,今日梳洗打扮的久,來遲了,您不會怪我吧�!�
秦延晟也笑笑:“你這丫頭,從小便愛打扮,如今大了,越發(fā)不可收拾了�!�
秦安歌坐在父母親中間撒嬌,滿臉都是孩子一樣的稚氣,阮意舒瞧著,心里某一處突然抽動了一下。
“長嫂,長嫂?”秦安歌喚了她兩聲,“長嫂在愣什么神兒呢?”
秦延晟和柳瀟筠也朝著她這邊望過來。
“哦,原是三妹今天漂亮的過分,都給我看的走神了。”阮意舒回過神來,露出一個無懈可擊的笑容。
秦安歌知道她這話說的假,可父親在,自己不好太囂張跋扈,只能扯出一個假惺惺的笑算是回禮。
“今日有事耽擱了,”大老遠(yuǎn)傳來一道聲音,讓阮意舒心中一頓。那人走進(jìn)來環(huán)視了一圈,又笑著道:“看來還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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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延熙俯身算是給哥哥行了個禮,還沒開口賀今天的壽星,就先對著阮意舒笑笑,“自少夫人入府之后還未見過,瞧著精神倒是比從前,好多了�!彼室獍阎匾舴旁凇皬那啊眱勺稚希荒樛嫖兜牡戎慈钜馐娴姆磻�(yīng)。
“托您的福,自然好。”阮意舒也直視著他的眼睛,話里不帶半分感情。
“朗辰這孩子怎么還沒從府衙回來,這妹妹生辰的日子,叫一家子人等,實是有些過分了。”
秦延熙一來便挑秦朗辰的毛病,阮意舒聽著心里不知為何泛起一陣無名火。
“官人說近日陛下新下了稅令,趕著要他整理起來,可能就忙了些�!�
阮意舒按著周岑這幾天來說的事兒隨口胡說,“再顯貴也是給圣上辦事,怎么能不盡心呢?叔父說是不是。”
秦延熙沒想到,當(dāng)日在阮府堂中區(qū)區(qū)一個小丫頭,今日竟也如此咄咄逼人,自己再說便是要抱怨當(dāng)今圣上的不是了,忙道:“自然,自然�!�
“那日在阮府中,看少夫人溫順?gòu)轨o,今日再見,卻也是個會說兩句嘴的�!�
秦延熙拿規(guī)矩禮法壓她,阮意舒心里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正要開口反駁,卻瞧見滿座寂靜無聲,秦安歌正朝她這邊望著,嘴角有點若有若無的笑意,擺明了一副看戲的樣子。
阮意舒揪緊了桌下的衣角,努力平息著心里的怨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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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都是照實說,怎么就成了說嘴,叔父這話,可不是不許人說實話了。”
秦朗辰大步走過來,向她投來一束安慰的目光,阮意舒自己都沒察覺,那緊緊揪著衣角的手,在聽見熟悉聲音的那一刻,竟悄悄松開了。
“大哥,你可是來了,你看我今天,好不好看?”
秦安歌站起身,孔雀開屏似的,嬌笑著扭了扭身子,刻意讓頭上的步搖碰撞出更大的聲音。
秦朗辰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即低頭在阮意舒旁邊落座,“自然好看,你長嫂眼光極佳,這步搖陪你恰好�!�
秦安歌聽了,臉上的表情頓時僵了一下,她看周岑送賀禮過來,還以為哥哥終于念起她的好了,竟也會送她些女兒家喜歡的東西,不像平時,總送些字啊畫啊,她瞧了就扔進(jìn)庫房里。沒想到這竟然是阮意舒挑的,虧得她今日打扮的花枝招展,這阮意舒心里指不定怎么笑話她呢。
柳瀟筠看出她的不對勁來,卻不明白怎么回事,見一桌子人總算齊了,就催促下人趕緊傳膳開飯。
“多謝方才替我說話�!鼻乩食浇o阮意舒夾了一筷子菜,湊過來悄悄道。
“今日你的面子就是我的面子,不必客氣說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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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秦延晟從京中歸來,秦延熙便回到城郊私宅中居住,今日好不容易來一趟,抓到秦朗辰自然不肯輕易放過。然而從朝廷政事到府衙瑣碎問了一個遍,皆找不出半點錯漏。今日本是家宴,他也不好過于明顯,只好作罷。
一頓飯吃的暗潮涌動,結(jié)束時,阮意舒也沒吃幾口菜,來來回回倒是喝了好幾杯酒。席上忙著說話,動心思,不覺得餓,可一回到屋里,疲憊便像潮水一樣蔓延過來,頭沾上柔軟的被子,阮意舒覺得自己有點醉。她臥在榻上,閉著眼吩咐青漪去廚房看看,可有什么吃的能拿來填肚子,方才喝的胃燒得慌�?傻攘税肟蹋@丫頭卻也不見人影,阮意舒從榻上爬起來,朝屋外喊。
“青漪,你再不來我便要餓昏過去了�!�
門一聲響,秦朗辰提著飯盒子推門而入,看著她笑起來。
“阮小姐今日可是喝多了,我拿了吃的特來道謝�!�
阮意舒一看是他,頓時覺得自己有點失儀。
“秦公子?你怎么來了?”
“方才見你沒吃幾口,碰巧屋里有昨日送來的點心,就拿來謝你今日幫忙了。”
阮意舒是真的餓了,也顧不上再意思一下推距個來回,道了謝就打開點心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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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糕,玫瑰餅,棗泥酥一樣一樣整整齊齊的碼在盒子里,是城里最有名的那家。她捏起一塊兒,還顧著點規(guī)矩,咬下一小口。甜香的味道立刻在口中彌散開,勾的她原本就不太清醒的頭腦更加迷糊,亂七八糟的,就不知說出些什么話來。
“吃了這糕,我就想起來我姐姐了,你知道嗎,她從前最愛吃這玫瑰餅,每次都要和我爭,那日去看她,我還給她捎了好些,不知道在那邊,她嘗不嘗得到這味道”
秦朗辰原本看她平時端莊又看不出情緒,如今醉了,說出些話倒讓人心疼,開口安慰她:“會的,她肯定會的�!�
“是嗎?”阮意舒呵呵笑起來,“秦公子怎么知道?”
秦朗辰頓了頓,認(rèn)真道:“我母親去的早,從小照看我的老媽媽告訴我,人去了那邊之后,都會在天上看著地上的人,你想她,念她,給她捎?xùn)|西,她都會知道的�!�
阮意舒聽著秦朗辰的聲音漸漸低落下來,不知怎的,突然伸手握住他的指尖。
“你說她們看得見,所以,我們就得,好好活�!彼p輕皺著眉,有種執(zhí)念縈繞在眉宇間。
秦朗辰溫和地笑了,半晌,他點點頭,“對,好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