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 章
公主府上下都知道,駙馬不受長公主的喜歡。
或許長公主只是瞧他生得好看,以往又沒見過他這樣的,一時多了幾分興致,在成親那兩日里一反常態(tài),表現(xiàn)出了些許上心,倒還唬得人以為長公主真對他動了心,待他與旁人都不同。
但自從大婚次日,駙馬打錯了主意,想要試探長公主對他用心幾何,借口身子不適,將殿下從宮中喊了回來,殿下便動了肝火,據(jù)傳是盛怒非常,拂袖而出。
那日以后,長公主待他就冷冷淡淡的,更不曾往他的院子里去。
而駙馬也不知該說是識趣,還是耐得住性子,還是如先前一般,對誰都從容和氣,也不刻意往長公主跟前湊,若是長公主開口同他說兩句話,便如常對答,若是長公主不理他,便一個人安靜待著,也不擾著誰。
府里的下人私下都猜,他或許是學(xué)聰明了,懂得審時度勢,明哲保身。瞧長公主如今的模樣,待他絕稱不上喜歡,但也還沒到厭棄的地步,假如他能安安靜靜地做一個隱形人,倒能擔(dān)著一個駙馬的名銜,在公主府波平如鏡地過下去。
這對一個眼盲的算命先生來說,或許已經(jīng)是很好的結(jié)局。
只是,既然見了他受冷落,就難免有些人的心開始活泛起來。
這一日,秦舒窈正和桃夭在看次日出席親蠶禮要穿的衣服,就聽外面有人來報:“長公主,駙馬和墨公子、白公子在院子里爭起來了,您看要不要……”
“誰?”秦舒窈眉頭一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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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個公主府里,怎么成天往外蹦她不認識的人。
桃夭在一旁輕聲提醒:“是墨玉和白瑕,就是您從戲園子里領(lǐng)回來的那對兄弟,唱花旦和青衣的�!�
“……”
秦舒窈在心里忍不住嘀咕,這原身也真是不挑,怎么各行各業(yè)三教九流的都往自己后院里塞。
但臉上還得作不耐煩狀,“怎么就爭起來了?一天天的,都閑得生事?”
來稟報的下人連連點頭賠笑:“是,是,凈給長公主添煩心事。您不必去臟了眼睛,想必也鬧不出什么大事�!�
秦舒窈的臉色卻陡然不快,“鬧不出什么大事?”
“啊……”
“孤去看看�!�
話音未落,已經(jīng)從報信那人的身畔疾步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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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愣了一愣,與桃夭對視一眼,只能苦著臉快步跟上,心里嘀咕,這長公主的心思,可真是越來越摸不透了。
秦舒窈一路大步走到院子里,心里憋著火氣。
這顧千山也不知道在做什么,這些日子來在她面前安靜得話都不多半句,幾乎當(dāng)?shù)闷鹨痪洹澳鎭眄樖堋保质窃趺磿秃笤旱哪袑櫊幤饋恚?br />
要說他那個寡淡如水的性子,能和誰爭,她是無論如何也想象不了的。
但他看不見,以一敵二,別吃了虧就萬事大吉了。
她趕到庭院里的時候,就見三人站在那里,顧千山面前是她素未謀面的兩個少年,面容姣好,盛氣凌人。
她還沒到跟前,就聽其中一人道:“我們今日偏要弄個明白,你究竟是哪里招了長公主的喜歡,能讓她這樣五迷三道的?”
顧千山平靜得像個假人一樣,“我并不討長公主喜歡,怕是讓二位失望了�!�
“也對,”另一個雙臂抱在胸前,譏諷一笑,“誰人不知,駙馬成親的第二天就惹惱了長公主,至今連房也沒有圓過,和我們這些人又有哪里不一樣了?”
他話說得難聽,顧千山卻神情不改,甚至唇邊還帶著一縷淺淺笑意,“不錯,公子所言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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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好像蓄力一拳,結(jié)果全都打在了棉花上一樣,對方聞言俱是一愣,幾乎有些泄氣,原是大步流星的秦舒窈也放慢了腳步,身形半隱在假山石后面,有些玩味地看著他們。
她忽然覺得,顧千山這個能把她氣得半死的性子,用來對付這兩個不知深淺的男寵,吃虧的倒也未必是他。
一片難堪的沉默中,還是先前那人反應(yīng)過來,眉頭一擰,“駙馬倒也不必過分自謙,自從遇見了你,長公主就再沒踏足過后院,你要是說殿下她對你毫無喜愛,那恐怕有身在福中不知福之嫌了。”
一旁的人聞言唾道:“可不是嗎,為了你,殿下連子卿哥哥都不見了,還讓人將他看守起來,只下令要他不死,此外不曾過問一句。你呀,就是我們從前在戲班子里,罵的該浸豬籠的狐媚子�!�
他罵得難聽,連秦舒窈都皺起了眉,顧千山卻依然波平如鏡。
“此事我不能左右。”他淡淡道,“若沒有別的事,我先行一步�!�
說著,竟是當(dāng)真要從二人身側(cè)路過。
“走?”那說話難聽的少年立刻不依不饒,“說明白了嗎你就走?”
同時伸手在他肩頭一推,就要將他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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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窈臉色一變,拔腿就往前跑。
顧千山被人一掌推在肩上,腳下踉蹌了幾步,也只作尋常,和從前在街頭被人尋釁時并無什么不同,卻只聞耳邊環(huán)佩之聲作響,隨即重重撞進一個懷抱。
那人的力氣之大,幾乎像要將他撞飛出去一樣。
他忍著詫異和暗笑,就感到那人手臂攬在自己腰間,將他牢牢圈在身邊站穩(wěn)了,胸膛還在微微起伏。
他聽見面前有人慌張下跪,喊道:“參見長公主。”
秦舒窈將人摟在身邊,聲音冰冷:“誰給你們的膽量?”
兩名少年早已嚇破了膽,哭著叩頭,一個勁兒地求饒。
她仔細打量他們,年紀還小得很,不過十五六歲模樣,細眉細眼,哭起來的架勢梨花帶雨,卻也透著一股子察言觀色的做戲模樣,果然是戲臺子上討生活的。
她一邊唾棄原主的眼光,一邊只覺得肝火旺盛,不斷往上冒。
就這樣兩個莬絲花一樣的戲子,竟也敢碰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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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心里的火氣忽然大得嚇人,脫口就道:“敢在孤的眼皮子底下撒野,是當(dāng)孤已經(jīng)死了嗎?全都給孤拖下去杖責(zé)!”
杖責(zé)一刑,可大可小,輕則皮開肉綻,重則性命垂危,過往后院里被長公主責(zé)罰,丟了性命的也不是沒有,二人聞言,嚇得幾乎癱在地上,痛哭流涕,只知道不斷求饒。
秦舒窈卻不知道其中關(guān)竅,只道是他們有膽子找顧千山的麻煩,卻連挨幾棍子的膽量都沒有,正要喊人將他們拖下去,卻忽聽遠處傳來一個聲音:“請長公主開恩�!�
循聲望去,她不由一怔,竟是片刻前他們口中提及的,徐子卿。
秦舒窈的眼中微微現(xiàn)出疑色,挑了挑眉。
這么巧,說曹操就到,別人前腳替他出頭,他后腳就來求情,這究竟是兄弟情深,還是商量好了來算計她的?
相比不久前她新婚當(dāng)日一見,徐子卿瘦了許多,臉頰越發(fā)線條分明,英俊中也顯出幾絲憔悴來,倒是凌厲之色略減,不復(fù)當(dāng)日雙目通紅要向她問個明白的模樣。
但想起他那一日的決絕,加之原主有錯在先,秦舒窈心里還是有些犯怵,并不想過分刺激他。
“他們是來為你打抱不平的�!彼沉艘谎廴栽诎О箴埖亩耍澳阍趺凑f?”
“他們?nèi)牍鞲畷r年紀尚幼,這些年來唯獨與我親厚,視我如兄長。”徐子卿面容平靜,“今日一事,原是因我而起,還請長公主將懲罰施加于我,由我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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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窈聞言,不由著意多看了他兩眼。
不知是這陣子絕食相爭,把自己折騰得累了,還是接受了現(xiàn)實,心氣兒散了,她總覺得這人與上次相見時的氣質(zhì)大有不同。
這樣說來,幼年戲班學(xué)藝,少年淪為男寵,倒的確不能指望這兩人有多大的眼界和心胸,不過,沖著他們敢推顧千山那一把,她心里仍然不痛快得很。
“話雖如此,他們沖撞的可不是孤�!彼o了緊摟著顧千山的手臂,“此事要聽孤的駙馬怎么說。”
這人被她環(huán)在身邊,神情不改,聲音溫和:“二位公子并未對我如何,就此作罷吧�!�
“……”
秦舒窈險些被他閃了個跟頭。
好嘛,有心給他撐腰,倒是被當(dāng)成驢肝肺了,他就算假裝思考一會兒,也能讓她心里稍感安慰。
這莫非是常年修道,修成圣父了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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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既然她親口說了,由他定奪,面對地上跪著的兩人,她也只能繃著臉吩咐:“還不謝了恩快滾?”
兩個少年慌忙磕頭道:“駙馬爺仁善,大恩大德,小人沒齒難忘�!�
徐子卿亦拱手謝了恩,才領(lǐng)著他們告退,只是臨走深深看了顧千山一眼,也不知心中如何作想。
眼看著人走了,秦舒窈才回過神來,陡然被驚出一層冷汗。
她竟然在護著顧千山。
而她根本是一個沒資格行善的人。
要是因為這一念之善,導(dǎo)致全盤重來,那她這大半個月的努力不就付諸東流了?何況人家,仿佛也并沒有領(lǐng)她的情。
她心說真是冤枉,趕緊甩開摟著這人的手,換上一副冷臉,張口就罵:“喂,你是不是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