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我聽聞,長公主要來羽林衛(wèi)的軍營見何將軍。”顧千山唇邊帶著淡淡笑意,“所以,我就跟過來看看�!�
“……”
秦舒窈陡然被他噎得幾乎吐血。
盡管心里知道,他一定是刻意跟來阻攔她,但她無論如何沒想到,他連假托掩飾之詞都不愿意找,竟然就這樣大大方方地說了出來。
他,委實是個人物。
她用了好一會兒,才整理好了心情,回頭看一眼守營的士兵,到底是覺得家丑不可外揚,在人家門前討論這檔子事十分不合適。
于是她只能牽著顧千山的手,一路往回走到馬車旁邊,再作計較。
她唯恐丟人,大步流星往前走,一時也沒有覺出什么不對,直走到馬車邊站定了,一回身看到顧千山,才陡然回過神來。
“你……”她愣愣地看著他,一時間想不出該怎么說。
顧千山神色平靜,仿佛絲毫沒有覺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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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舒窈斟酌了一下,猶猶豫豫,“你走這么快,沒事嗎?”
這人或許是眼盲了很多年,又如他自己所說,學了一些道家的功夫,能感知到周圍物體的氣息,日常行走坐臥,大致無礙,若是不留意的話,并不很像一個盲人,幾乎與尋常人無異。
但是,她知道,他平日的行動較常人還是要慢一些的,他需要留出探察和反應的時間。
她剛才一時情急,拉著他這樣疾走,對于他來說,無異于是在黑暗里奔跑了。
她這會兒反應過來,就忍不住有些愧疚。
顧千山卻像是全然不以為意,聲音輕柔:“長公主想要我做什么,我都會去做的,何況……”
他溫和一笑:“有長公主牽著我,我并沒有什么值得擔心�!�
“……”
秦舒窈冷不防又讓他一噎,心里五味雜陳,喉嚨口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們倆什么關(guān)系,她讓他殺人放火,替她去推翻大梁朝,難道他也照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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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心里忽然竄上一股無名火,咬了咬牙,在心里惡狠狠道,這么放心我,小心下次把你拉到外面丟掉。
“別扯這些有的沒的�!彼砰_他的手,冷哼了一聲,“你跟蹤孤?”
顧千山依然從容,“不錯。”
“理由呢?”
“我是你的駙馬,你與別的男子相見,我十分不放心,所以跟過來看一看。”
“……”
見了鬼了。
秦舒窈望著那張如玉的臉,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種鬼話的。
顧千山和她沒有感情基礎(chǔ),既沒有過一見鐘情,更不存在日久生情,她日常待他只有喜怒無常,整個公主府里,她最刻意冷待,刻意惡聲惡氣的,恐怕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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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況,他在山上修道都快成仙了,對世間情愛一竅不通,在帝京的大街上隨便抓個十來歲的半大孩子,也比他爭氣一些。
要說他懂得什么叫吃醋,那是一派胡言。
他多半還是算到了她計劃干什么,專程來阻攔她的,就與先前兩次一樣。
她的這個駙馬,在算卦這方面著實有些造詣,熱衷于每天卜算她的行動,并且用盡各種方法中道攔截。
她有時候甚至忍不住懷疑,他欣然答應與她成親,難道就是為了來給她添堵的。
但是,他有個了不起的本事,就是總能用最耽于情愛的方式,來解釋他的行為,且正因他對此全無感受,這些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來,格外平靜自然,近乎不知羞恥,讓人聽在耳中,梗在心里。
也不知道他都是哪里學來的。
秦舒窈習慣性地就想口出惡言。
你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夠資格和孤吃醋吧?你不過是個眼盲的算命先生,能得一個駙馬的名分,就是孤一時心軟,格外厚待了,還不知道安分守己,拈酸吃醋,接連生事。上回放走了后院里的男寵,孤還沒有處置你,今日孤出來見一見何將軍,你就敢尾隨打擾。你以為自己是誰?
這一長串話在她心里打了個轉(zhuǎn),刻薄得她心都顫了一顫,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時之間竟然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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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是相處得久了,是個人也有三分情面,又或許是上次一時沖動親了他……
總之,秦舒窈忽然覺得,自己偶爾也是有那么點不忍心。
于是,她只是克制著無奈想笑的表情,板起一張臉,危險地湊近他,“你敢和孤玩這一套?”
顧千山低低笑了一聲:“長公主想要如何懲戒我?”
“……”
秦舒窈閉了閉眼,心里暗道,可別再提這個詞了好吧。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但腦海里卻無法避免地浮現(xiàn)出那一日的情景,她把顧千山壓在椅子上,扳著他的下巴,故作兇狠地吻下去。
他的唇很軟,帶著淡淡的香氣,既不掙扎,也不懂得迎合,任由她肆意妄為,攻城略地……
她猛地一個激靈,腳下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卻硬生生被理智阻住。
笑話,她有怕他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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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挑眉,反而更進一步湊上前去,以她的身高,視線剛好夠到他泛著微微笑意的雙唇。
“怎么?”她呵氣如蘭,聲音說不清是魅惑還是壓迫,“你喜歡被孤親嗎?”
一旁的侍女車夫都低著頭,竭盡所能地遠遠退開去,眼觀鼻鼻觀心,恨不能把耳朵捂上。
顧千山的臉上微微泛起幾分薄紅,沉默了片刻,聲音輕輕的:“最好是不要在這里。”
“……”
秦舒窈那一口血是真的快吐出來了。
她只覺得自己的臉上也止不住地發(fā)起燙來,要是她能看見的話,指不定比面前的人還要更紅,額角青筋直跳,連帶著耳膜里都能聽見血流的沉悶聲音。
顧千山,他了不起。
她不愿意承認自己敗北的事實,悶悶地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就走,“別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了,上車�!�
顧千山跟著她上了車,像是仍不覺自己剛才的話有什么問題,笑瞇瞇道:“長公主此刻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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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哪里?”秦舒窈沒好氣地瞪他一眼,“回府啊�!�
“可是長公主方才不是說,是有事要出門辦,順道路過羽林衛(wèi)的軍營,才想著向何將軍道一聲謝,而不是特意來找何將軍嗎�!�
秦舒窈臉色如炭,顧千山笑得春風拂面。
“你從城南的公主府,順路來了城北的軍營,想必是確有要事,不知可辦完了沒有?要是因為我突然出現(xiàn),耽誤了長公主的事,就不好了�!�
“……”
他是篤定她舍不得弄死他,是吧?
秦舒窈緊咬著后槽牙,幾乎是從牙縫里蹦出幾個字:“孤要去北市買衣服�!�
“如此,”顧千山和氣得很,“我陪長公主一同去吧�!�
于是,二人同坐一輛馬車,后面默默跟著一輛空的,一行人直往北市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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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幸,今日出門,秦舒窈心想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沒有前呼后擁,只低調(diào)地帶了幾名隨從,此刻來逛街市,倒也不顯得排場很大,免去了許多麻煩,路人只當是哪家尋常富戶。
她強撐著鎮(zhèn)定,吩咐桃夭:“這里最貴的衣店是哪一家?”
不過片刻,馬車就在一處地方停下來。
她被桃夭攙扶著下車,向著眼前的鋪子打眼一看,的確,看得出是家大業(yè)大,店鋪寬闊,門楣氣派,里面各色衣衫琳瑯滿目,遠遠望過去,就是很昂貴的模樣。
但是這對秦舒窈來說,依然很為難。
須知她身為長公主,日常所用的衣料都是宮里送來的,各地進貢的絲緞,由最好的裁縫量身剪裁的,單是她今日身上穿的這一條裙子,就要由十余名巧手的繡娘共同繡上三個月。
這市井里的成衣店再好,也是她往日絕無可能踏足的地方。
鋪子的老板娘或許認不出馬車,卻認得這從車上下來的人,正是人人聞風喪膽的長公主,也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來了興致,大駕光臨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跪下叩頭:“民婦參見長公主,長公主千歲金安。”
秦舒窈淡淡點了點頭,“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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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抖抖索索起身,見了她身后以白綾縛目的男子,不由愣了一愣,想起前不久帝京沸沸揚揚的傳言來,長公主下的聘禮排了整整一條街,選了一個算命先生當駙馬。
只是她沒想到,長公主會帶著他來逛街市,如尋常夫妻一般。
她賠著笑臉,小心道:“長公主與駙馬里面請,您光臨鄙店,真是讓鄙店不勝榮幸,蓬蓽生輝。不知長公主今日想要看些什么?”
秦舒窈卻沒有第一時間答她,而是看著身邊的顧千山落后她半步,將要跨過門檻時,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輕輕扶了一下她的手臂。
顧千山穩(wěn)穩(wěn)進門,不覺如何,老板娘卻雙眼圓睜,暗自咋舌。
要不是這張臉她認得,她真要以為長公主被人掉包了不成。
秦舒窈默默收回手,臉色不變,內(nèi)心道,不必少見多怪,不過是出門在外,做個面子工夫,別丟了皇家臉面而已。
她抬眼環(huán)視了一周店里的衣裳,向老板娘道:“你選幾件合適孤的,拿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