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且問你,你既自稱是真正的文小姐,那你之前是去哪兒了?!”</p>
文棠兒眼神閃躲,明顯心虛。作為一個按規(guī)矩教條培養(yǎng)長大的高門閨秀,她不擅說謊,更不敢明說脫離送親隊伍的原因。</p>
文棠兒的沉默,令眾人起了疑心。一個是文家人親自送來的,一個是半道自個兒找來的,即便拿著玉佩,也有嫌疑才是。</p>
事關重大,怎能偏聽偏信。</p>
程嬋衣又把目光移向凝玉,露出一抹悲傷失望的神情:“凝玉,你伺候我這么多年,我實在想不到你會背叛我,龍紋玉佩,是你偷走的吧?”</p>
突然被倒打一耙,凝玉情緒激動,辯駁道:“我沒偷玉佩!你根本不是大小姐!明明是你給我下了穿腸爛肚的毒藥,威脅我配合你的!”</p>
程嬋衣就等她說這件事,“柳大人,我沒有給凝玉下藥!柳大人既然要信她,是不是也要求實呢!”</p>
嗓音綿軟,卻有力量。</p>
“這……”柳侍郎遲疑了</p>
一直緘默不言的李公公終于發(fā)聲了,不陰不陽的冷笑道:“下沒下藥,讓隨行醫(yī)師一驗便知!”</p>
隨行醫(yī)師提著醫(yī)藥箱子,火急火燎地邁進大堂</p>
給凝玉把脈良久,反復確認診斷無誤后,抬袖擦了擦額頭冷汗,拱手道:“劉大人,李公公,這位姑娘身體康健,并未檢查出任何不妥啊�!�</p>
“……”</p>
凝玉瞳孔驟然放大,不可置信地看向程嬋衣</p>
只見程嬋衣對她露出一絲運籌帷幄的笑意,而后神態(tài)無辜對眾人道:“即是身體康健,那便是凝玉在說謊�!�</p>
柳侍郎清咳一聲,沒想到啊……</p>
這二人找來時,一個有玉佩,一個是陪嫁侍女,他便輕信了。</p>
現(xiàn)在一個說不出去向,一個污蔑下毒</p>
若此事真有反轉,他便是得罪了太子妃!以皇后娘娘對文氏女的看重,他仕途堪憂�。�</p>
“大人!她當真是冒充的呀!”凝玉不甘道。</p>
文棠兒也急了。在汝陽驛站時,林燁哥哥來尋她,勸她逃婚,她一時頭腦發(fā)熱便與林燁哥哥一道逃了,哪知剛離開驛站,就被人追殺,林燁哥哥為了保護她而犧牲,她好不容易逃到迎親隊伍的驛站,卻發(fā)現(xiàn)被人冒名頂替!</p>
不說出離開汝陽驛站的原因,是怕牽連文家。</p>
陛下賜的婚,逃婚是重罪!</p>
就在事態(tài)陷入僵局時,屋外傳來一道女聲:“柳大人,她二人孰真孰假,讓文管家一看便知!”</p>
文棠兒與凝玉聽到文管家來了,臉上俱是喜色</p>
柳侍郎本糾結不下,乍一聽文管家來了,這事兒就好辦了呀!</p>
身著淺藍色宮裝的年輕女子,昂首邁入大堂,她身后跟著的中年男子,正是文管家無疑。</p>
別看程嬋衣表面淡定,實則心臟猛跳,如坐針氈!如芒刺背!如鯁在喉!</p>
年輕女子朝柳侍郎福身行禮,嗓音清冷:“柳大人既要查明真相,光靠兩邊空口白牙辯論有何意義?”</p>
“早在事發(fā)之初,下官就派人快馬加鞭,通知文家人,把文管家接來指認�!�</p>
“還是容女官面面俱到��!”</p>
容女官原名容淺,宮廷七品女官,皇后娘娘派她來教習文小姐宮中禮儀。</p>
柳侍郎喜笑顏開,對文管家殷切道:“文管家,你快認一下,到底哪位是真正的文小姐!”</p>
此刻,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文管家身上,靜到連根針落地都能聽見的程度。</p>
文管家先是看向文棠兒與凝玉,二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眼含希冀地望著他;再看向被侍衛(wèi)圍住的程嬋衣,她眸光微凝,儀態(tài)還算淡定。</p>
沉吟片刻,文管家抬手指向程嬋衣:“回柳大人話,這位才是真正的文家大小姐!”</p>
此話一出,別說真正的文棠兒大驚失色,連程嬋衣都驚愕不已。</p>
柳侍郎心如死灰,暗罵自己行事草率,輕信賊人的話,得罪真正的文小姐!</p>
好在還能補救</p>
柳侍郎大聲喝罵還圍著程嬋衣的侍衛(wèi):“沒聽到文管家的話嗎?!還不趕緊把這冒充文小姐的賊人和賣主求榮的奴婢給拿下!”</p>
文棠兒沒料到文管家會指認她是冒充的,驚慌失措地啜泣道:“管家,我才是棠兒��!你是怎么了?!為何要撒謊?!”</p>
程嬋衣暗松一口氣,側首與那位容女官對上視線,對方朝她微微頷首,示意事已解決,無需擔心。</p>
看來組織安排的暗線,已浮出水面了。</p>
衛(wèi)風辦事不靠譜,找?guī)褪謪s快,組織中不乏有易容高手,這位‘文管家’來得真及時!</p>
侍衛(wèi)力道粗魯?shù)貙⑽奶膬号c凝玉封口帶出大堂</p>
柳侍郎躬身呈上龍紋玉佩,笑容滿含歉意:“文小姐,真是對不住,沒想到這賊人會偷走您的龍紋玉佩,本官一時失察,才鬧了這么大的誤會……”</p>
程嬋衣按了按太陽穴,幽幽嘆息:“無妨,太子妃的位置少不得有人惦記,柳侍郎嚴謹一些也是正常的�!�</p>
“不過茲事體大,這次之后,我不想長安城有任何關于我身份真假的流言冒出來,今夜的事還請各位守口如瓶�!�</p>
柳侍郎巴不得把這事兒掩下來呢,連連答應。</p>
李公公笑道:“今夜讓文小姐受驚了,請您回房休息,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奴才來辦吧。”</p>
程嬋衣點了點頭</p>
上樓之前,還與‘文管家’寒暄了兩句,做事可謂滴水不漏。</p>
回到廂房內</p>
程嬋衣卸力般坐在軟榻上,跟在后面的容淺謹慎關上房門。</p>
程嬋衣回神道:“今夜真是驚險�!毙液迷谌轀\帶‘文管家’回來之前,她沒有選擇暴露身份,動手反擊。</p>
容淺唇邊的笑容意味深長:“奴婢恭喜太子妃,今夜之后,再無人能威脅到您的地位了。”</p>
程嬋衣不動聲色地打量她,淺淺一笑:“今夜多虧容女官及時救場。”</p>
“是太子妃臨危不懼,否則奴婢做再多,都是徒勞無功。”</p>
短暫的相顧無言</p>
容淺右手掌心向下,覆蓋在左手掌心之上,雙手調換位置,這是朱衣衛(wèi)接頭的手勢。</p>
“朱衣衛(wèi)右使麾下容淺,奉命配合姑娘行動�!�</p>
既然對方表露身份,程嬋衣也不再藏著掖著,言簡意賅介紹道:“朱衣衛(wèi)左使麾下,程嬋衣�!�</p>
容淺朝天拱手:“我奉天子之命,潛伏在長安十余年…”她口中的天子,當然不可能是南越的天子,而是北越天子蕭睿珩。</p>
二十年前,越國皇室內亂,二皇子蕭睿珩擁兵自重,不肯接受先帝遺詔返回長安輔佐新帝,在陰山山脈以北割裂越國疆土,自立為帝。</p>
從此,南北越國爭斗不休</p>
南越太子蕭凌監(jiān)國,手段比南越皇帝還毒辣,是以北越派出朱衣衛(wèi),替代文棠兒嫁入東宮,竊取機密,必要時再除掉蕭凌,爭取五年內吞并南越。</p>
“入宮之后,請姑娘切勿擅自行動,一切與任務有關的事,都需先問過我�!比轀\在皇宮潛伏多年,自認對南越皇室了解透徹。</p>
看在今夜她倆合作還算合拍的份上,程嬋衣爽口答應:“一切都聽容女官的吩咐�!�</p>
…………</p>
五日后,宮廷儀仗隊伍順利進入長安城</p>
由官兵開道,儀仗隊抬著轎輦,一路敲鑼打鼓,趕著吉時往皇宮走。</p>
太子大婚,長安極盡熱鬧。</p>
太子府一早在各大酒樓設下流水席,與百姓同慶。</p>
太子監(jiān)國,雖設府邸,但今日按禮制是要在皇宮舉行典禮,再轉場太子府。</p>
直到轎輦的速度放緩,程嬋衣猜測已進入皇宮。</p>
到了東宮殿外,穿著褕翟禮服的程嬋衣在容淺的指引下下轎攆。</p>
因蓋著紅蓋頭,程嬋衣有些看不清路,走到一半,腳下就一個踉蹌。</p>
幸好,有人及時扶住了她另一只胳膊</p>
這人不是容淺</p>
程嬋衣從下看去,扶她的人也穿著紅色</p>
應是太子蕭凌無疑</p>
“小心!”聲音又低又輕,如空谷幽澗</p>
初次聽到蕭凌的聲音,程嬋衣不由心下一緊,連帶著紅袖下的肌肉也跟著緊繃。</p>
蕭凌感受到她的緊張,立馬松開了手,嗓音微冷:“走吧�!�</p>
主婚者穿著朝服站在漢白玉臺階上</p>
太子與太子妃一左一右立于階下,等引進官匯報完畢,向東叩拜,再啟奏行奠雁禮…………</p>
一番繁瑣的章程后,太子和太子妃共乘轎輦回太子府。</p>
鼓吹隊先行</p>
未等轎輦停到門口,太子府門前噼里啪啦的鞭炮聲便不絕于耳,比起皇宮內的隆重肅靜,太子府處處彰顯著大喜之日的熱鬧氣氛。</p>
彼時,太子府從前院到堂廳都擠滿了賓客,二人一路走來,耳畔全是恭賀之語,什么才子佳人、白頭到老云云。</p>
程嬋衣由容淺護送到主院,有調皮些的公子哥想鬧洞房,但顧忌著蕭凌平日的嚴肅作風,推推搡搡,誰都不愿打頭陣。</p>
接下來只需等太子應酬完賓客,回房完成合巹禮即可。</p>
偶有前院的歡聲笑語傳到后院,程嬋衣規(guī)規(guī)矩矩地戴著紅蓋頭端坐在床榻邊,屋內只有容淺等幾名經驗豐富的侍婢隨侍。</p>
也不知過了多久,房門外的交流聲由遠及近,伴隨著嘎吱一聲的開門聲,徹底歸于寂靜。</p>
蕭凌被灌了不少酒,面頰微紅,腳步虛浮</p>
屋內侍婢紛紛朝他見禮,其中一人端著一個龍鳳呈祥的托盤,呈上喜秤,“請?zhí)拥钕孪粕w頭�!�</p>
早有聽聞淮南郡的文大小姐貌婉心嫻,可長安城的美人數(shù)不勝數(shù),女子更難得的是內外兼修,蕭凌拿起喜秤,輕輕挑起蓋頭——</p>
漸漸露出那張嬌若芙蕖,仙姿玉色的小臉</p>
正對上她那雙含情的水眸,蕭凌一顆涼薄的心,不由得顫了顫,面上仍舊不動聲色。</p>
須臾,容淺端來兩杯合巹酒,交給這對新婚夫妻。</p>
房中的幾名侍婢抿唇輕笑</p>
蕭凌側頭看著床榻上面若桃花的小姑娘</p>
程嬋衣再次羞澀一笑,狀似不經意間抬眸去看蕭凌</p>
二人挽手飲下合巹酒</p>
容淺看太子并無不喜面前的太子妃,稍稍松了口氣,侍婢們樂不可支道:“奴婢恭賀太子、太子妃新婚之喜,祝太子、太子妃早生貴子,恩愛不疑�!�</p>
伺候完二人喝下合巹酒,侍婢們有條不紊地退出房間,留下新婚夫妻在房內。</p>
蕭凌顯得有些局促,他還是頭回與女子共處一室。</p>
“太子殿下”程嬋衣輕聲喚道</p>
二人已經成婚,這個稱呼未免太過生分了,蕭凌淡淡道:“除卻必要場合,你可喚我夫君�!�</p>
“是”</p>
蕭凌抬手按了按太陽穴,他在婚宴上被灌了不少酒,這會兒還有些頭昏。</p>
程嬋衣悄然靠過來,柔嫩圓潤的小手代替蕭凌骨節(jié)分明的手,撫上他的太陽穴,“可要替夫君備醒酒湯?”</p>
蕭凌闔上烏眸,擺了擺手,“無妨�!�</p>
“是”</p>
這個太子妃還算柔順,蕭凌心想。</p>
程嬋衣趁著蕭凌閉眼,大膽打量他,確實如傳聞中那般俊美無儔,算她見過的那些達官顯貴中,長得最好看的一個了。</p>
揉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程嬋衣嬌懶的打了個哈欠,撒嬌道:“夫君~”</p>
“嗯?”</p>
“夜深了,夫君該歇息了。”</p>
蕭凌晚上被灌了不少酒,此刻聽到她綿軟的嗓音,喉結滾了滾,睜開眼時,眸光幽深,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夫人說得是。”</p>
屋內燭光朦朧,溫熱淡雅的氣息撲面而來,程嬋衣心里驀得一慌,強行遏制住想逃離的心,緩緩閉眼。</p>
熾熱濕潤的唇舌觸碰,令她背脊過電般顫抖,面頰溫度節(jié)節(jié)攀升。</p>
紅羅帳里熏香彌漫,香氣愈發(fā)濃烈,無孔不入般占據(jù)程嬋衣所有的感官。</p>
像是餓了整個冬日的野狼總算捕捉到第一頓美餐,蕭凌牢牢扼住她的手腕,親著她,像在吃她,又如在與她渡氣。</p>
她快要溺死其中。</p>
該死的蕭凌,說好的如玉君子,不近女色呢</p>
吻技如此醇熟</p>
哄鬼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