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出嫁
出嫁
月色悄悄爬上深藍(lán)色的天空。
一點昏黃的光影從遠(yuǎn)處的角門，搖擺著尋覓過來。
“呀！小姐你身上都冷透了！”
塵希跪在地上摸著姜桔如冰塊的手掌，瞬間嚎啕哭出了聲。
“小姐，你偏要這樣作踐自己嗎？夫人在天上看著這心都要疼死了�！�
許是塵希掌心里的一點溫?zé)�，讓姜桔冷僵的心有了感�?yīng)。
這諾大的侯府，也就只有自己從小長到大的貼身丫鬟還惦念著自己的死活吧。
天上的星星被風(fēng)吹的四散而逃，姜桔仰頭望著那半殘的孤月。
像極了母親臨死前望著自己的眼神。
絕望又孤冷。
母親，我許諾。
再容女兒些時日，護國侯姜家的東西我都會讓他們吐出來。
女兒一定做得到！
一夜無眠。
姜桔細(xì)細(xì)的梳洗打扮，穿上了那早早為自己準(zhǔn)備的寒酸的嫁衣。
塵希一邊用煮雞蛋為姜桔滾著臉，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
“雖然這法子能暫且的消了淤腫，可小姐你臉上的傷是實打?qū)嵉模粫䞍荷蠆y，得多痛啊�！�
“老爺也是，他明明知道女子的臉是最要緊的，還要下這樣重的手�！�
姜桔望向銅鏡中的自己，她的臉上已經(jīng)看不出異樣，只是說話還是會牽動的內(nèi)里的傷口疼。
大概是老天都覺得憋悶。
直至天明，都是陰沉沉的。
正廳之內(nèi)，迎親的人圍的里三層外三層。
因著懷王癡傻，都是來走個過場的，并沒有人真的上心些什么。
祁雄的與王氏端坐在正廳，王氏身上的紅色金線繡花的錦袍比姜桔的嫁衣還要鮮艷奪目。
腰間掛著一枚冰紫色的煙云飛天玉佩。
姜桔一眼便注意到了那枚玉佩。
那是母親生前日日掛在身上的玉佩。
王氏今日是故意將這枚玉佩翻找出來掛在身上。
看到姜桔注視的眼神，得意揚揚道：“大姑娘看我今日挑的這個玉佩是不是很合我這身衣服�！�
姜桔收回目光，并不生氣，似笑非笑道，“母親的東西自然都是極好的，夫人要好生保管�！�
“或許有一天夫人有事求我的時候，若沒了這些東西，能交換的或許只有夫人的性命了�！�
“但夫人知道，我不是收破爛的，這樣不值錢的東西我也未必會看得上眼。”
“你——”
王氏氣得臉都歪了。
轉(zhuǎn)而又氣又惱地沖著祁雄撒嬌。
“老爺你看啊！大姑娘這是該和妾身說的話嗎！”
“她不將妾身放在眼里也就罷了！可老爺您還在這里呢！他這是連您都不放在眼里了！”
祁雄被挑唆得面色鐵黑。
“休得放肆！”
姜桔將目光轉(zhuǎn)向祁雄。
深施一禮，乖巧地說道：“今朝我嫁，便是別家的人了，最后在給父親磕個頭吧，也算父親不白生我一回�！�
祁雄有些不耐煩，他原想著趕緊將這個喪門星送走，自己便能安心快意了。
但現(xiàn)在尚有外人在場，他也不得不做些面子功夫。
只得強忍著不悅。
“你倒還懂些事，既如此，本侯倒也受得，你速速拜了，莫要耽誤了時辰。”
姜桔跪在蒲團上，像座上的祁雄、王氏大禮參拜。
“一拜，償還父親生育之恩。”
咚的一聲，姜桔重重的將頭磕在地上。
“二拜，感念侯爺、夫人大缺大德�！�
咚的又一聲。
“三拜，祝禱侯爺、夫人、小姐康健百歲�！�
咚，又是一聲。
“四拜，愿姜家列祖列宗魂魄不安，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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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嫁
咚，最后一聲。
自此算是姜桔與這位父親再無半點瓜葛，今日之拜權(quán)當(dāng)是祭奠自己幼時幻想中的父親。
“你——”
祁雄氣的臉上變了顏色，說著伸手便要打。
又想著堂外賓客紛紛向內(nèi)張望，只得作罷，壓低著聲音怒吼道：“你磕四個頭，是當(dāng)為父是死人嗎！”
姜桔將擋著臉的團扇緩緩下移，露出一雙杏眼射著劍光，凌遲般掃射著祁雄和王氏。
輕啟微唇，“我此生最不恥的就是承襲了你的一點血脈�！�
“可就是因為這點血脈，所以我很了解你。”
“我知道你在意什么，懼怕什么�！�
“我要一點一點將你的偽裝都撕下來，血淋淋地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
祁雄臉脹得如豬肝色般難看。
“你——”
呼嘯著風(fēng)，抬手就要打下。
眼看著巴掌就要落下之時。
姜桔猛然抬眼，目光凌冽，身上的嫁衣仿佛突然變成了染血的盔甲，侯府變成了她屠戮場。
“父親少作些妖吧�！�
“來日王氏的性命或許還能換些東西�！�
“但說到底你也是我的生父，你的命就算給我，我也不會要�！�
“所以，你能同我交易的東西并不多。”
祁雄第一次感受到姜桔在戰(zhàn)場上的氣場，那死神屠刀的化身。
祁雄高高抬起的巴掌幾次要落下，都仿佛有一雙無形的手扼住他的手腕。
無論怎么用力都呼扇不下。
不知人群里誰喊了一聲。
“恭請王妃起駕——”
緊接著鑼鼓喧天，炮竹振天，響徹云霄。
姜桔挑釁的將團扇舉起，一步一生蓮的朝門外走去。
十六人抬的喜轎浩浩蕩蕩地自侯府出發(fā)。
沿途的百姓爭相出來觀看。
許久沒見過這樣盛大的婚禮了。
都生怕自己搶不到一個好位置，扯著脖子向里張望。
紅綢鑲裹的轎內(nèi)，擺著紅彤彤的蘋果和蜜桔。
一張雪白的紙條壓在蘋果下格外引人矚目。
姜桔自然看的到。
捏起兩指寬的紙條，細(xì)細(xì)打量。
陡然間，姜桔的眼中凝滿了煞氣與狐疑。
紙條上只有四個字：打開嫁妝。
一百二十八抬嫁妝系著紅綢，綿延十幾里，浩浩蕩蕩。
護國侯是朝中侯爵之首，朝中稍微有些頭臉的官眷都特意打發(fā)奴仆來觀看。
為的就是來看看武侯嫁女，抬了多少嫁妝箱子。
如今看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里面的珍奇異寶把抬著的桿都壓彎了，抬箱子的小廝晃晃悠悠吃力得很。
“這才是武侯家的氣派！”
“我家的女兒當(dāng)年要是能有三中之一的嫁妝，現(xiàn)在就不會被她婆家嫂嫂嗤笑了�！�
“咱們是什么人家，還肖想著能跟武侯之女比。”
“咱們家的女兒過得恐怕連人家的婢女都不如。”
眾人你一嘴我一嘴。
祁雄捻著稀疏的胡須，微微露出得意之態(tài)。
還是自己的夫人出的主意好，用上好的紅木箱子裹上纏絲紅綢，將面子充得足足的。
里面裝上黃土、青磚、碎瓦這些東西，壓得沉沉的。
反正封著箱子蓋著蓋子，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的。
到時候這些東西只要進了懷王府，那這些黃土就是嫁妝單子上的金銀珠寶。
反正懷王一個傻子，懂些什么！
就算他真的說些什么，也不過是瘋言瘋語罷了。
一個瘋子的話，誰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