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爐03

    從杜青的視角看過去，被放在地上的小白團抖了抖自己的耳朵，半響竟然真的邁開了步子。

    這……也行？

    實際上，對于祂而言，只要祂想，祂就可以知道整個輪回發(fā)生的任何一件事情，但被要求用聞尋找食物卻還是第一次。

    且不論此刻的心情有多復(fù)雜，祂回想起在前數(shù)次的接觸中都沒有從這個人類身上嘗到情緒的味道，在祂成功探究出來前，確定暫且縱容他一回。

    杜青猶豫一下，最后還是選擇了跟上。

    七天時間，很長，沒有食物是絕對撐不過的。

    奶狗腿短，速度卻一點也不慢，帶著兩人七拐八彎，在這迷宮般的黑暗殼子里穿行。

    溫度漸漸變高，狹窄的僅容一人通過的過道開闊起來。前面再過去數(shù)米就是那條喬洛進入副本看到的流淌著紅色巖漿的小流，在視野里，從左到右橫穿而過。

    喬洛先一步停下。

    杜青莫名，正欲再往前走，被喬洛攔住，“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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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喬洛打斷：“有聲音�！�

    杜青不耐：“什么——”

    忽然，他閉上了嘴。

    金屬在地上拖曳摩擦的聲音從左側(cè)傳來。不一會兒，一個巨大的黑影罩了下來。那個前不久剛從它面前逃脫的繃帶怪物從他們面前大搖大擺地路過。

    杜青摒住呼吸，豆大的汗珠從他額前留下。怎么這么倒霉？他不敢轉(zhuǎn)頭去看過道，只能在心理瘋狂地向主神祈禱不要被發(fā)現(xiàn)。

    高大的黑影籠罩了他們，又緩緩移開，那個巨大的繃帶怪物順著那條巖漿河走遠。

    杜青緩緩放松緊繃的肌肉，就見那個金發(fā)新人走出過道，探頭去目送怪物。

    杜青：“？！你……”

    杜青把未完的話咽了回去，幸災(zāi)樂禍。這個新人竟然這么不怕死，也是，畢竟沒有經(jīng)驗，也不知道這里到底有多恐怖。

    沒有警惕心又不斷作死，這么一來，或許還可以省下他許多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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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著怪物遠去的方向看去，喬洛略微瞇眼。

    他發(fā)現(xiàn)雖然這一只和上一次見到的十分相似，但還是有些不同，這只要矮上些許。

    聯(lián)系之前擦肩而過卻沒被攻擊，喬洛猜測他們可能是在巡邏。

    有組織、有秩序的巡邏。

    灼熱的溫度從不遠處的熔漿傳來，汗水已經(jīng)冒出，喬洛知道自己要速戰(zhàn)速決。

    “等等，你要去哪？”杜青目瞪口呆地看著喬洛抱起白狗，跟上了那只怪物。猶豫半響后，選擇跟上。

    散發(fā)著駭人溫度的河流就在旁邊，在筆直得仿佛是刻意打通的凹槽里流淌，既不知道也不知道終點。

    被抱起的奶狗慣例掙扎，突然不動了。

    祂扒拉著青年抱住自己的手，鼻子輕嗅。

    嗯？之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好像在散發(fā)著什么氣味——一種祂從未感受過的味道，順著汗水被帶出，但又很快被這里灼熱的氣味沖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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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多久，怪物停下。

    他們好像跟到了怪物的大本營。在一塊巨大的隔板下，紅黃色的熔漿水從排液口源源不斷地流出。

    在隔板的上面，擺著一排密集的機械以及一些黑色的石塊。幾個長相相差無幾的繃帶怪物正在隔板上忙活，擺弄這機器。比起拿著達到四處巡邏的，他們要小上一圈很多，和人類提醒相差無幾。

    喬洛躲進旁邊的過道，杜青的動作也不慢。

    繃帶怪物渾身纏滿了繃帶，沒有五官，有時交頭，似乎在交談。

    被他們一路跟來的繃帶怪物來到隔板前，一會兒，稍小的怪物給他遞來了一個大罐頭。

    它們就像一群擁有智慧的生物一樣，分工明確，這里似乎就是巡邏怪物的補給點。

    喬洛順著怪物拿出食物的方向看去，那里是一座儲物架，擺滿了相同的罐頭。

    回頭將消息告訴杜青，杜青眼睛一亮，隨即皺眉。這群怪物吃的東西……他們難道可以吃嗎？

    不過先下不是能不能吃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吃的問題。拋開糾結(jié)的點，現(xiàn)在怎么去拿才是首要考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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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響，杜青主動提議：“你的身體素質(zhì)不好，我去把怪物引開，你乘機去拿那些罐頭……雖然不知道能不能吃，但這里到處都光禿禿的，估計也沒別的東西了�！�

    提議看起來并沒有別的問題，把所有的危險都主動攬在了自己身上。

    喬洛懷里的白狗忽然扭頭看了他一眼，杜青對上那雙白色的眼睛，心里一咯噔，但因為異樣劃過得太快，他沒有放在心上。

    他不覺得一個新人能契約到什么奇珍異獸，一只連奶都還沒斷的小狗罷了。

    喬洛“嗯”了聲，他一直在觀察著不遠處怪物們的營地。

    它們在忙碌著，井然有序地進行著工作。

    提著大刀的繃帶怪物接過罐頭后，蠻力拉開，一張沒有五官的繃帶臉忽然裂開一張張密密麻麻的小嘴，爭先恐后地撕扯著從罐頭里倒下的食物，發(fā)出沙沙的咀嚼聲，仿佛是那繃帶下的皮膚上那一張張臉狀的紋路在進食。

    密集恐懼癥患者看了，能當場死亡。

    “啪嗒”，空罐頭被隨意地扔在地上，滾了幾圈，被遞給它的繃帶怪物撿起。

    提著大刀繃帶怪物毫不停留地轉(zhuǎn)身，原路返回繼續(xù)巡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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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在此時，杜青抓住空缺沖了出去。

    小白狗：“嗷！”

    回收罐頭回收到一半的怪物忽然頓住，那張任何五官的臉朝杜青轉(zhuǎn)來。明明沒有“眼睛”這個東西，但它卻好像正在執(zhí)行“看”這個動作。

    【輪回者701225精神值倒退中，67……】

    杜青雙腿發(fā)軟，長出一口氣，側(cè)頭看向喬洛，用眼神示意他抓住時間。

    雖然現(xiàn)在墮落，但他曾經(jīng)還是光輝過的。只是這些光輝在第二個副本覺醒了一個平凡無奇的技能之后通通消失。

    注意到杜青的怪物“看著”他許久，半響，它揚起頭，臉上的繃帶張開密密麻麻的小嘴，數(shù)百道聲音傳出。

    這是他們第一次聽到怪物的聲音。

    叫聲又尖又細，短小又急促。

    一時間，所有隔板上工作的怪物齊齊轉(zhuǎn)過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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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輪回者701225精神值倒退中，64……60……】

    精神力下降得太快，明明是處在熾熱的空氣中，杜青卻覺得自己仿佛身墜冰窖，分不清冒出的汗是熱出來的還是冷汗。

    匿名：臥槽，這人什么時候轉(zhuǎn)性了？竟然來真的

    匿名：可上次主播不就被無數(shù)了嗎？他確定怪物會追著他跑？

    ……

    正在直播間的人質(zhì)疑合理性的時候，怪物們動了，約莫七八頭，放下了手上的工作，后腿驟然發(fā)力，朝杜青躥來。

    引開怪物并不容易，為了給剩下的人爭取時間，他既不能跑太快，讓怪物放棄對他的追逐，也不能跑太慢，落入怪物手中。

    杜青似乎帶了不少方便跑路的道具，在一眾身影跟著他離開后，喬洛一邊走向貨架，一邊留意周圍有沒有潛在危險。

    匿名：臥槽臥槽臥槽，我心跳得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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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匿名：實不相瞞，我最喜歡主播的一點就是他的淡定，這就是我所沒有的傳說中的大佬風(fēng)度啊！

    匿名：有人在隔壁直播間看嗎？那個人被追得怎么樣？

    ……

    一路相安，罐頭個頭大且重，喬洛拿了兩個，抱在身前。

    正在此時，直播間突然炸了，去隔壁溜達的直播觀眾帶來了一個駭人的消息——

    匿名：淦！那個狗比竟然自己溜了！

    恰在此時，喬洛聽見遠去的腳步聲回來了。

    雜亂的腳步踩踏在光滑的地板上，聽起來有六七頭。

    為了更好拿罐頭，小白狗被放到了地上，“嗷，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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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擁有觀眾視角的人輕而易舉地就發(fā)現(xiàn)了杜青的操作。他還沒把怪物引出多少距離，就用逃跑道具瞬間離開，然后自己藏了起來。

    失去了追殺對象后的繃帶怪物重新折返。

    喬洛聽著腳步聲，估算了從旁邊通道逃走的時間和繃帶怪物腳步聲到達的時間。

    來不及。

    猶豫之下，喬洛將視線轉(zhuǎn)移到隔板上的機械之間。

    機械大大小小排列著，像是什么控制器，上面有一大片的按鈕。

    喬洛帶著狗躲入空隙。

    左右兩側(cè)是高有四米的器械，前面一臺半米高的器械和一臺一人高的器械交錯放置，很好的擋住了他的身影。

    直播間已破口大罵，而被罵的人此時正背靠墻，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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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知道此刻自己的祖上三代在直播間遭受上面待遇他也不在乎，能不能拿回食物他也不在乎。

    在進入地獄道，聽見副本難度是s級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完全放棄了通關(guān)的想法。別說是他們幾個了，就是輪回榜前二十的大佬也不敢說自己能百分之一百通關(guān)s級副本。

    至于在通風(fēng)口等著的那兩人……呵，嘴上說著輕松，別以為他不知道在打著拿別人尸骨當踏腳石的念頭。

    杜青更清楚，就能力而論，他就是別人的踏腳石。

    能在s級副本親手把那個金發(fā)新人搞掉，他賺了。

    暢快感從心里涌上，杜青平復(fù)完自己的呼吸，正打算原路返回，然后裝個可憐。

    正在他一身輕松地邁出過道時，忽然停止了呼吸。

    一只纏滿繃帶的怪物藏在過道口右邊，歪著腦袋安安靜靜地等待著他。毫無疑問，它是一開始追殺他的其中一只，在其它選擇回去的時候，他繼續(xù)跟了上來。

    不知道為什么，杜青好像從它那滿是繃帶的臉上看到了惡作劇得逞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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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渾身上下的血液凝固住，緊接著，視野內(nèi)的空間一陣旋轉(zhuǎn)，青年被高高舉起，瘦弱的身體被怪物輕松抓握住，仿佛輕輕一捏就能被粉碎。

    杜青瞳孔收索，臉上的鏡框在激烈的掙扎中掉落。視野里，那條巖漿的河流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啊啊啊——”慘叫聲發(fā)到一半就消失不見。

    從頭頂開始，杜青的身體緩緩浸入，直至整個人都融化在巖漿里。

    喬洛心重重跳了一拍，一瞬間，他仿佛聽見來自另一個維度的聲音——

    癲狂的慘叫聲持續(xù)不斷，撕心裂肺，主人似乎正在接受著非人的折磨。

    六道輪回，沒有死亡，只有不斷的輪回。

    融化在熔巖河中的杜青身體雖然消失，但意識仍然存在。

    他化為紅色水的一部分，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身體萎縮消融，灼熱的溫度從四面八方將他的靈魂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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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這時，這個被傳得宛若禁地的副本才真正露出與它傳聞相稱的獠牙。

    【警告！輪回者701225精神力快速倒退中，48……40……31……】

    【警告！……】

    此刻，杜青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人”了，他順著紅黃的熔漿在溝壑力流去，在漫長的折磨后，他從排液口流出，流入澆筑容器，隨后而來的是金屬的不斷敲打。

    他被敲打成不同形狀，反復(fù)錘煉。在完成之后，重新扔進熔池，再次化成“人漿”，循環(huán)往復(fù)。

    不斷下掉的精神力停下了。

    【輪回者701225精神力1】

    精神力1是一個介于有意識和無意識之間的數(shù)值。他已失去了自我，但依舊在承受著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