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云歡真是辯無可辯,“我……”
“咳�!苯仔蚧瘟嘶问掷锏男欧猓斑沒念完呢哥,人家這署名是張陽,一爺們兒�!�
“……?”
在眾人都尷尬住的場合里,云歡覺得她理清了邏輯。
她看著裴頌辭,認真說:“你考慮一下,張陽,看上你了。”
九月初,烈日炙烤,額角間的汗水止不住的落下。
滿目綠色的方陣里,新生軍訓(xùn)拉開帷幕。
少女站在前排,長時間的保持站軍姿,白皙的肌膚映紅,動作卻沒有半點含糊,板正得像是個小古董。
教官厲聲道:“抬頭挺胸收腹!一個個大學(xué)生都是病秧子嗎?!”
教官順著隊列,一排排地走過去糾正站姿。他黑著臉,站在云歡前面,“你們還不如個小姑娘,就只有她動作最標準!從現(xiàn)在開始,她就是你們這十五天軍訓(xùn)的班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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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陣里鴉雀無聲。
江易序站在三樓上,思明樓正好能看見操場軍訓(xùn)。
他用手肘碰了下裴頌辭,“還真沒看出來,這姑娘看起來嬌嬌弱弱的,耐力是真的好。”
小姑娘的身影很好認,最標準的那個就是。
迷彩服在她身上顯得有些寬大,遮住褲縫邊的手。鹿眸像是固定,一動也不動的看著前方。
連在這事兒上,都是個十足的好學(xué)生樣。
“事情問清楚了,那哥們信是送給云歡的,送錯了。”江易序說,“云歡這姑娘可以啊,今年最知名的新生了吧,就連作曲系的老師都夸她�!�
沒人說話。
江易序轉(zhuǎn)頭看,少年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火焰在手中打轉(zhuǎn),像是半點沒聽見他說話。
“我說話呢,這氣質(zhì)型乖甜美女你就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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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
裴頌辭想到她演陳雪嬌那場戲,怕該來的不是北寧音樂學(xué)院,是北寧戲劇學(xué)院。
“誒,”江易序換了個話題,刷著關(guān)于trick新歌的音源排行榜,“阿辭,你新歌又爆了�!�
裴頌辭半天才懶散地回一句。
“應(yīng)該的�!�
“……”
這回答,很裴頌辭。
“就咱這被老師趕出教室的次數(shù),”江易序感慨:“真要有人知道你就是trick,估計熱搜都得爆個幾天�!�
九月烈陽嚴格遵循著“你若軍訓(xùn),便是晴天”的鐵定律,教官持續(xù)的拉踩對比中,總算是迎來尾聲。
寧音里確實不少人都是公子哥和小姐,被折騰得都是就地躺,毫無包袱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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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藍吹著小風(fēng)扇,眼神往云歡那看。
軍訓(xùn)大家都狼狽得很,而云歡還能禮儀端坐,背脊板正得像是直尺,連說話都是溫聲細語的。
她想“人窮志不窮”,看看云歡這內(nèi)涵教養(yǎng),一看就知道是“環(huán)境不能阻止孩子的教育”的典型代表。
云歡抱著水壺,小口喝水,“怎么這么看著我?”
“沒�!蹦剿{問:“輔導(dǎo)員說今年貧困生補助的名額下來了,要幫你拿報名嗎?”
云歡猛的被嗆到,一陣咳嗽,“……什么?”
“扶貧名額,你別不好意思啊,誰都有有困難的時候�!�
“……”
云歡很認真地解釋:“我真的不需要,不缺錢,我們家不需要扶貧的�!�
她神色太過正經(jīng),慕藍噗嗤笑出聲,“知道了,如果你有需要就和我說。不過你嗓子有點啞,還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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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被任命小班長,教官嫌她說話聲音不夠洪亮,連續(xù)嘶吼個幾天,她嗓子現(xiàn)在是半啞的狀態(tài)。
“沒關(guān)系。”
就連慕藍一個女生,都覺得云歡乖得過分,心疼道:“你也別什么都自己硬撐著,實在不行就和教官說換人,有困難要說知道嗎!”
云歡忍不住想笑:“好�!�
慕藍趁著空隙刷手機,“誒,這照片的女生是你嗎?”
照片是之前她給裴頌辭送書的時候,拍照的角度有些模糊,只能看清輪廓。po主是學(xué)校的表白墻,配文:【今年新生動作還真快。別說,倆人站一起還挺配的�!�
表白墻下的評論是公開的。
“這是琵琶專業(yè)的云歡新生代表長得特別漂亮,就是家境不怎么好,鄉(xiāng)下來的�!�
“難怪要趴著陪上,我剛才還聽他們聊天說要申請貧困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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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藍看得無奈:“就這么一會兒的事情都能傳出去,真——誰搭上裴少都是事兒�!�
云歡沒應(yīng)。
她倒是想離他遠點。
“像他那樣模樣好家世好的,想追的女生多了去了。只不過大少爺性子傲,小姑娘這搭不上目標,火就轉(zhuǎn)移別人那�!蹦剿{偷偷給云歡指方向,“喏,林妤真。從附中就開始追著裴少跑,難纏得很�!�
云歡看過去。
林妤真正拿著小鏡子補妝,從防曬到口紅,沒有一個地方是落下的,相當精致。
不知道林妤真身邊的人和她說了什么,眼神銳利地往她這看。
慕藍從小就林妤真不對付,說:“那姐們兒不是什么善茬,你離她遠點兒,別被欺負了�!�
“好�!�
休息得差不多,云歡起來問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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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訓(xùn)的晚會,大家有想報名表演的嗎?”
寧音是音樂學(xué)院,隨便抓一個都能上臺,但表演機會每一個都值得重視,她為了公平起見,自主報名。
“我!我想來�!庇袀男生怯生生的舉手,“我是琵琶專業(yè)的新生,可以嗎?”
云歡:“當然可以,還有人嗎?”
“不我不行了,訓(xùn)練訓(xùn)得我都快抽抽了,完全表演不動�!�
云歡:“既然這樣,那——”
“等會兒,”林妤真站起來說話,“這表演名額,民樂系不是不上臺的嗎�!�
林妤真是話里有話。在寧音,民樂系算不上是頂級的專業(yè),人才也不如其他專業(yè)的多。
慕藍皺眉:“民樂系是不樂意上臺,你管得著嗎你�!�
“那你們想要表演什么?吹個嗩吶還是拉個二胡?”林妤真嘲諷意味越發(fā)明顯,“軍訓(xùn)匯演,又不是給誰奔喪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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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藍忍無可忍:“你——”
云歡攔著慕藍,慢條斯理道:“個體對音樂的理解不同,無可非議。但你能認知的,必定是你以為的�!�
底下有人竊竊私語。
“小班長這話是幾個意思��?”
“你文化沙漠啊。云歡是說,林妤真以為的民樂,是給她自己奔喪來的�!�
“哇哦……”
剛才舉手的男生不想惹事,小心翼翼道:“我……我不表演也可以的。”
“這位男同學(xué),你是學(xué)琵琶的是吧?這看起來是有點兒娘�!绷宙フ孑p笑道,“聽說過嗎?古人云,男不學(xué)二胡,女不學(xué)琵琶�!�
這句話是早年間對學(xué)琵琶或者二胡的偏見,因為男性學(xué)二胡的大多都是盲人,女性學(xué)琵琶的多為青樓藝妓。
歲月磨滅了太多印記,古為只征前戰(zhàn)曲的琵琶,而今卻成了外行眼里的下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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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到這份上,民樂系按捺不住的已經(jīng)站起來,“你想鬧事是吧?”
場面像是凝固,戰(zhàn)火一觸即發(fā)。
云歡淡聲道:“請回原位,坐下�!�
“可是她——”
少女語氣溫潤,話里卻是十足的威壓。
“軍訓(xùn)期間打架,負重跑圈五公里。勞煩各位同學(xué),坐下�!�
剛躁動起的人群,頓時靜下來。
“阿歡,你要是怕惹事就讓我來�!蹦剿{皺著眉說,“不收拾她一頓,我感覺我渾身都是火�!�
收拾還是要收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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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歡自認為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
“既然是晚會表演節(jié)目,比起打架,斗琴合適些。”云歡看向林妤真,“您比嗎?”
她聲音甜糯,笑時帶這小梨渦,即便是迷彩加身,人看起來也察覺不到半分的攻擊性。
林妤真哼了聲:“我可不跟娘們唧唧的人比。要比,你來�!�
旁邊就有人提點:“云歡再怎么樣也是今年的新生代表,連院長都夸過,實力肯定不差�!�
林妤真毫無顧忌,“不是扶貧政策嗎。誰讓她夠有‘天賦’。”
云歡笑笑,不置可否。
林妤真:“如果你輸了,晚會的表演,你上臺拉小提琴。也好讓大家看看,這個所謂的新生代表,究竟是怎么個實力�!�
云歡:“如果您輸了,麻煩向所有民樂系的學(xué)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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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
本來就是新生軍訓(xùn)期間,有點風(fēng)吹草動都會引來熱鬧。沒一會兒,學(xué)生已經(jīng)自主組成觀看演奏的方陣。
林妤真是學(xué)小提琴的,手里的小提琴接近七位數(shù)。學(xué)器樂的,樂器相當于自己老婆。
雖說用價值衡量樂器膚淺,但也這能從側(cè)面體現(xiàn)其價值,例如現(xiàn)在——
琴弓觸及琴弦,小提琴音色初起,如同鉆入耳畔,悠揚盤旋的音色由悲情到高昂。林妤真閉著眼,指尖行云流水,音落如水滴。
一曲結(jié)束,場上皆是掌聲。
云歡算是知道林妤真是哪兒來的傲氣了,小提琴的音準控制最難,手指按弦的壓力偏差,就會導(dǎo)致音準失誤。
而林妤真的小提琴,音準偏差小,音色又極為好聽。
林妤真下臺姿態(tài)高昂,像是開屏了的雄孔雀。她看云歡的眼神,輕蔑又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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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被激得忘記了,這丫頭去年就開演奏會了。”慕藍著急,“要是不行咱就跑,我就不信她能架著你去拉琴�!�
隔行斗琴本就具有局限。
云歡從慕藍手里接過琴盒,“我等下要是輸了,記得拉著我逃跑�!�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跟你說認真的,林妤真的小提琴最少也是寧音十!”
云歡把軍帽摘下,將散落的長發(fā)撥弄到頸側(cè),笑意溫柔。
“那就好,輸給她也不丟人�!�
……
下課時間,大操場上人來人往。
“慕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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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藍正緊張著呢,抬頭看過去。
一撥人說說笑笑,身上的行頭都是一線奢侈品。走前面的江易序和裴頌辭最為顯眼,好認得很。
江易序是習(xí)慣哪里有熱鬧就往哪里湊的人,“在路上就聽見了,林妤真厲害啊,小提琴功底太扎實�!�
他們幾個都是胡同里長大的,勉強還能算是青梅竹馬。
“滾蛋�!蹦剿{差點想踹人,“幫她說話你來我這邊湊個屁�!�
“女孩子家家斯文點�!苯仔驔]臉沒皮慣了,笑,“阿辭,你覺著小美人能贏嗎?”
裴頌辭抬眸。
少女坐在椅上,正在調(diào)整彈奏姿勢,鹿眸里亮瑩瑩的。
有男生議論:“琵琶啊,古典器樂和民樂樂器的差別來了,價格的天花板在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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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易序:“這都看不出來云歡的琵琶,能不能有林妤真十分之一的音色。”
“……”
于嘈雜聲里,少女的指甲快速撥動過琴弦,猙獰聲平地而起,銳利高昂,琴音如直接代入戰(zhàn)場,肅殺之氣迎面而來。
所謂琴音,一聲即見高下。
“臥槽,是《十面埋伏》。”
“真的絕了吧!云歡看上去這么軟,這么有殺氣的曲居然也能撐得住場。”
驚嘆聲四起,慕藍注意到站在臺下的林妤真捏緊了衣角,像是斗敗了的公雞,黑沉著臉。
臺上,少女垂著眸,右手撥弄琴弦的速度愈加急促,甚至到只剩下模糊的殘影。一層層疊加過的琴音,直接擬唱出笙管齊名的浩蕩。
彈撥之間,殺機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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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變不驚,亦是蕩氣回腸。
五分半鐘,寂靜全場。
似是于金戈鐵馬的戰(zhàn)場,所有人,久久不能回神。
掌聲如雷動。
“臥槽,剛才林妤真說學(xué)琵琶的娘,云歡反手一曲殺氣騰騰的《十面埋伏》,我聽得快要呼吸不上來了!”
“這是什么琵琶精在世!白居易的《琵琶行》,誠不欺我!”
“難怪院長說‘前提無量’,這個琴技,寧音學(xué)生根本沒人能跟她相提并論!”
江易序張了張唇,半天才回想起來自己剛剛要說些什么,“這姑娘,反差這么大的嗎。”
裴頌辭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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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真的做到——
眼前是千軍萬馬,而她用琴音,兵不血刃。
夕陽彌留,粉霞卷進天幕,低低浮起的蟬鳴。
少女抱著琵琶,溫柔的眉眼像是裝載了一整個盛夏。
裴頌辭靜靜地看著,桃花眼里倒映出小姑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