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王家下人們進來覺察到一絲微妙的變化。
“又是給五小姐的?”廚房婆子悄聲問。
“是東偏房那一位。”另一人使個眼色,下巴往東偏房的方向揚了揚,“給誰又有什么妨礙,說得好像那位不是盡留給五小姐似的�!�
陳姨娘別的不論,這份待五小姐的心意當真是沒話說的。
“那位最近得寵得緊,太太也是中了邪了,竟還縱著她……難不成是要、要,那個詞兒怎么說的,抓家雀兒!”她抓耳撓腮了好一陣,不想憋出個這樣的詞兒。
婆子哈哈大笑:“我呸!還抓家雀兒……你這不懂裝懂的老貨忒笑人!”
她話音一轉,壓低聲音又說:“我倒覺得是因著五小姐。你想啊,春燕從前那幾年不比現(xiàn)在得老爺喜愛?太太多少年沒兒子時都沒對春燕動手,這小少爺眼見著都三歲了,她哪還至于巴巴兒地翻舊賬呢�!�
春燕——就是陳姨娘——從前是府里廚房的打雜丫頭,在她們手底下做事的。全靠著一張臉才翻身當了半個主子,是以府里老人并不如何高看她一眼,背后都是直呼其名。
“且我家三叔的大丫頭的夫婿就在前院做事,據(jù)說是有次赴宴之后老爺太太在書房關門待了許久,出來之后這五小姐就一下子得了太太的青眼了�!蹦瞧抛由裆衩孛氐�,“憑咱們五小姐的顏色,定是在外頭得了貴人看重了!”
兩個婆子擠眉弄眼,嘻嘻地笑起來。不管這事是不是真的,單憑太太的轉變,她們這些做下人的也該對五小姐和陳姨娘殷勤些才行了。
這后院的風要變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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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嫻意也感受到了王家下人對她的微妙變化,抑或該說是王巡對她的態(tài)度。
她安坐在妝奩前,拈著梅花釵在鬢邊仔細比對:“雪雁,你說是這支梅花釵好看,還是這支粉晶流蘇步搖好看?我竟一時選不出了。”她今日難得穿著鮮亮顏色,一件粉紅輕衫配著梅花色百迭裙分外嬌嫩。
還給拔步床換上了杏色的帳子——嫻意一貫是不大喜愛這樣嬌俏裝飾的。
“還是粉晶步搖更襯您今兒的衣裳些�!毖┭銓N房里新捧來的酥酪放在桌上,轉頭無奈地望著她,“姑娘還真是萬般不在意,這廚房里頭的老夯貨們都快翻過天去了!”
“一碗酥酪就敢備一個時辰,您自個兒摸摸,半點都不冰了,這您還怎么吃�。�!”她忿忿地一跺腳,從前在平州那會兒,誰敢給她家姑娘這樣怠慢,老夫人定教那人脫層皮去!
嫻意輕笑一聲,將步搖插進發(fā)髻中,又仔細調整了一番角度,這才不緊不慢地站起來:“吃涼了傷身體,這不是剛剛好?再則你都置了多久的氣了,還沒夠呢?氣大傷身,待錦書來替你時帶本經書回去靜靜心�!�
雪雁是最不耐煩這些東西的,嫻意就總要故意逗她。
她果然急了,抬高了嗓門喊:“姑娘!奴婢這跟您講正經的吶,您還一味想著戲弄人!”
“罷了罷了,是我的不是�!眿挂馀呐难┭闶直�,轉而肅著一張臉敲打她,“不過你這性子是要改改了,整日里毛毛躁躁地像什么樣子,還是大丫鬟呢�!�
“你們日后是要與我一同去管家的,凡事多思量幾分,萬萬不能再這般聽風就是雨。”
嫻意環(huán)顧四周,滿意地點點頭。房中帳子換了嬌俏的杏色,迎枕則是遠州茶;再加上新擺的纏枝瓶子、艷絕的紫薇花……此刻這西間才像是個愛俏小姐的閨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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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捧了酥酪來,使調羹舀了兩下,卻并不動口:“去喚廚房的管事婆子過來,記得臉色端著些,言語蠻橫些,不要與她們講半點道理。”
“……姑娘?”雪雁一怔,有些不明白她家姑娘的意圖。
“別怕,你家姑娘沒犯糊涂呢。”嫻意噗地笑出聲來,“做個局罷了,咱們現(xiàn)在也有靠山呢,只管大膽去做便是�!�
雪雁云里霧里地應一聲,尋婆子傳話去也。
不多時,雪雁帶著婆子進來。
那婆子進了門,敷衍地給她行禮:“老奴見過三小姐。不知三小姐此番特特叫了老奴來,可是有什么吩咐么?”她見嫻意并不叫起,自理直氣壯地直起身來。
嫻意只作不見,只笑盈盈地問她:“文生家的?今兒個這酥酪做得有意思。你來說說是哪個經手?”
“這酥酪得您心意就再好不過!”文生家的眼珠一轉,巴巴兒地攬了功勞,“今兒東廂房沒有主子們特點的菜式,這酥酪是老奴自做的,絕沒有假手他人。老奴敢打包票,一點錯漏都無,三小姐只管放心享用!”
“嗯……這就奇了�!�
嫻意手里捻著一個八格鏤空銀香球,邊試香邊隨意說:“東廂房里既不忙,怎的送來我這的酥酪都不冰了?這酥酪溫了吃著有甚意思呢。遲蘭,將這酥酪捧給她看看�!�
“我還道是東廂房人手不夠,這才連著幾天給我送來些不倫不類的玩意兒……原是我這外人不受待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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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刻意咬重了外人二字,淡漠眼神瞥向躬身站著的文生家的。
這婆子額角滑下一滴冷汗,猛然醒悟:這從不發(fā)難的三小姐哪是好相與的人物,這是一股腦給她教訓來了哇!
她一迭聲兒分辨道:“三小姐!三小姐多心了,奴婢們哪敢怠慢您?這……這定是新來的丫頭不懂事,沒個輕重緩急的,可絕非出自奴婢們本意��!您別著惱,老奴這就去尋了那死丫頭過來交由您懲治!”
這婆子轉頭就想往外走,卻被早有準備的雪雁一把攔下來。嫻意在她身后,語氣涼涼:“急什么呢,我要那丫頭也無用。雪雁,你與遲蘭將她押到太太跟前兒去,就說嫻意求她做主,萬望日后能有一口熱飯吃也就滿足了。”
這神情淡漠的閨閣小姐望著三人推推搡搡出得門去,又回想這幾日鄔氏對如意和陳氏的噓寒問暖、百般照拂,不禁嗤笑一聲。
這樣蠢的事兒,鄔氏是做不出來的,約莫還是王巡胡亂插手鬧的笑話——他總是這樣,覺著天底下獨他一人聰明絕頂,殊不知自個兒是一等一的蠢貨。
拿這種伎倆羞辱她,虧他想得出來。不過……
“給人上眼藥這事兒,誰還不會呢�!彼蛄恳环约�,滿意地點點頭。
也該去正房轉上一轉,教他們看看她對肅毅侯的一片春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