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禮相待
姑姑?那梁中是個沒根的太監(jiān),哪來的兄弟姐妹!就算是有,又怎么能出這么年輕的一個姑奶奶!
李行商篤定這小娘是在借勢整他,也許是哪個剛進(jìn)山海關(guān)官員的妻女,和梁中沾親搭故的,就敢在街上大放厥詞,也不怕風(fēng)大被閃了舌頭。
他心里更加氣憤,這種愣頭青必要讓東家好好教訓(xùn)一番,才能讓他們知道遼東到底是誰的地界兒。
李行商暗戳戳地看了那一圈高大侍衛(wèi),知道自己絕無逃脫的可能,干脆就跪在街上大聲說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小女娘,怎么可能就做了我干爹的姊妹?”
“一屆女流,不好好在家里學(xué)習(xí)琴棋書畫相夫教子,在街上拋頭露面的做甚么!還敢冒充朝中大臣的親眷,更是罪加一等,女娘,你叫什么?哼,待我回去告訴衙門,將你數(shù)罪并罰,下到大獄里去!”
旁邊圍觀的漢人心里也是暗暗嘀咕,這李行商平時作惡一方,大家自然是厭惡至極。今天這位娘子敢于出頭懲戒他是好,可惜編的理由也太離譜了些。
梁中太監(jiān)是什么人物,敢冒充他的姊妹,這不是白等著東廠來抓人么?一入了東廠,能活著走出來就難咯。
因而有幾位藏在人群里的漢子對著季嵐熙喊道:“小娘子,你快跑吧!梁太監(jiān)的名諱可提不得啊。”引得眾人七嘴八舌,紛紛同意。
季嵐熙對著諸人做了一個稍安勿躁的手勢,臉上似笑非笑,對著跪在地上的李行商道:“你問我叫什么,小女子姓季,你可曾聽過?”
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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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行商連忙在腦海里搜索遼東勢家大族和官府衛(wèi)所的姓氏,百家姓都要翻遍了,偏偏就沒有一個姓季的。
他忍不住暗暗得意起來,這小娘果然是唬人的,挺胸大笑道:“遼東這么多勢家,我李某就沒聽說過哪家姓季!就是今日剛到遼東的肅王爺,龍子鳳孫也是姓趙,可笑可笑”
提到肅王,李行商腦中似有靈光閃過。這個姓氏好像在哪里聽過,但是就像蒙了一層窗戶紙,模模糊糊地怎么也捅不破,有一絲危險的氣息在心頭盤旋,他的笑聲越來越小,直到最后已經(jīng)細(xì)若蚊吶。
李行商咽了咽口水,喉嚨一片干澀,他感覺自己的華服已經(jīng)被背后的冷汗打濕了,季怎么能忘了,京城的那位大太監(jiān)就姓季呢,那位有個女兒正是肅王的王妃,而梁中是那位一手提□□的干兒子!
自己怎么能忘!怎么敢忘!
季嵐熙看著李行商恐懼的臉,便知道他是認(rèn)出來了。
李行商見肅王妃撫摸著手中那塊貂皮,溫柔地就如同這塊皮毛的主人現(xiàn)在還活著,紅唇輕抿,露出一個森然的笑意,真如紅顏惡鬼一般:“現(xiàn)在,你可知罪�。俊�
“王妃不,姑姑!”他一想到東廠的刑罰就渾身發(fā)抖,聽說季太監(jiān)最欣賞一種剝皮的刑罰,把人綁在燒紅的銅柱上,在頭上劃開一個十字,把水銀細(xì)細(xì)地灌倒傷口里,犯人疼痛難忍,用小棍兒一敲,那人就受不住,光溜溜地剝了皮跳了出來,聽說出來的人還能走能跑呢!好一陣子才斷氣。
李行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膝行到季嵐熙身邊,大哭著說道:“姑姑,侄子真的不知道姑姑是今天到的遼東,要早知道姑姑來逛個野趣兒,給侄子三個頭也不敢擾了姑姑的興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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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他渾身的肥肉已經(jīng)哭得抖了起來,“侄子上有八十歲老母需要贍養(yǎng),下有三歲稚兒嗷嗷待哺,還望姑姑能放過侄子吧!”
旁邊圍觀的人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卻能看清是李行商服軟了。有人“呸”了一聲道:“你哪來的三歲稚兒?兒子怕是都比你新娶的小老婆歲數(shù)大了。這位姑娘,這李氏行商平時欺男霸女,作惡多端,今日還請你為我們大家做主!”
眾人神情雀躍,一齊說道:“還請姑娘為大家做主!”
季嵐熙笑瞇瞇地把李行商扶了起來,“好侄兒,姑姑這人,就看不慣這些打打殺殺的。女真人來我大鄭經(jīng)商,我們自然要以禮待之,以文明教化,你不多給他錢也就罷了,怎么還能仗勢壓價呢?”
李行商忙不迭的點頭:“姑姑說的是!回去侄子就通知各大馬市,皮貨干貨統(tǒng)統(tǒng)統(tǒng)統(tǒng)恢復(fù)原價!”
邊事動蕩,未嘗不是這些商人逐利的結(jié)果。大鄭曾經(jīng)用馬市的開放與否來獎懲各部族,可見馬市安,邊境才能安。
季嵐熙笑了笑,捂著帕子低聲說道,“姑姑剛?cè)脒|東,又是第一次持家,府上新來的奴婢們侍奉不力,采買來的東西參差好壞都有,我想著既然侄兒在遼東商行做事,不如順勢接了這差事,如何?”
李行商的臉色鐵青,這哪是要給他差事,這是用采買的借口收孝敬呢!肅王妃既然開口說了,那東西自然得是上上佳,還有年節(jié)的一大筆開銷,不知道又得花出去多少。
不過總算是破財免災(zāi),比受了東廠的酷刑要好。他諾諾地說:“能在姑姑府上當(dāng)差,是侄子天大的福氣無論花多少銀子,都是侄子應(yīng)該孝敬姑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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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么。”季嵐熙拍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好好做事,王爺自然不會虧待了你的�!�
說到此處,她便帶著一眾人等回到王府去了。
到了肅王府,季嵐熙先是把十幾位鐵匠安排到一門的東西廂房里去,這十幾個人都是冶鐵的熟手,甚至還有人曾經(jīng)在火器局里當(dāng)過值,研究過泰西的洋銃。她正想在解決鋼鐵之后就改造火器,此時這幾人來的正巧。
季嵐熙腳步匆匆,一會要和趙衍商議一下關(guān)于小高爐的事,待到了正房,她輕輕地掀起了簾子。
趙衍坐在榻上,鼻梁高挺,長睫在眼窩處掃下一片陰影,他薄唇微抿,拿著一本書念道:“將者,上不制于天,下不制于地,中不制于人也�!�
坐在他懷里的小男孩也跟著念,童音軟糯,“將者,上不制于天”
“夫君�!彼p輕地喚道。
“嗯。”坐在榻上的男人緩緩抬頭,“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