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白雪(12)
夏海辭躺在被雷劈得焦黑的地上,眼前煙塵滾滾看不分明,天色愈發(fā)黑下來,光線也變得昏暗,“嘖�!彼偷捅г沽艘宦�,正要起身,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他皺眉抬頭看去。
葉凡星側(cè)頭,有些擔(dān)心自己伸手伸錯了方向,遲疑地問:“怎么了?”
年輕的將軍眼眸上彎,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在昏沉的光線里墨發(fā)高束,唇紅齒白,不像將軍,更像江南世家的貴公子。
夕暉淺淡的光圈在他面容上劃出明暗剪影,樹葉縫隙漏下微風(fēng),他靜靜立在夏海辭面前,恍如隔世。
過了好久,夏海辭仍不敢握住那只手,他定定看著葉凡星,“我被雷劈暈了?”
葉凡星:“……我覺得應(yīng)該沒有吧�!�
“……”夏海辭掐了一下手背,又望向葉凡星,眼圈已經(jīng)紅了,聲音帶了點(diǎn)不明顯的顫抖,“你……還沒轉(zhuǎn)世嗎?”
旁邊茫然看著的士兵們反應(yīng)了過來,怒道:“將軍好心拉你一把,你怎么反而咒我們將軍?嫌活得長?”
“將軍?”夏海辭怔怔看著葉凡星,眉眼里落滿黃昏細(xì)碎的光,雷光劈落的木灰擦在他臉側(cè)顯得頗為狼狽,他站起身,輕聲追問道,“什么將軍?”
葉凡星略略蹙眉,聲音平靜地開口:“罷了,大約是路過的人,放他走吧。收隊(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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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撿起地上的劍入鞘,轉(zhuǎn)身就要走。
夏海辭立刻拉住他的衣袖,葉凡星下意識拔劍回身揮去,劍光劃開一片草葉,清冽的香氣四溢漂浮。
“抱歉,我……”明明是被動手的那個人,夏海辭退開半步后反而道歉,有些無措地道,“我不是,我的意思是……”
“我不喜歡陌生人拉住我,”葉凡星冷冷地說,“你究竟是什么人?放你走了,還要如何?”
系統(tǒng):【你真狗啊�!�
葉凡星:【遇事不決,直接失憶�!�
夏海辭捏緊手指,“你,你不認(rèn)識我了?”
士兵們原本已經(jīng)要跟著葉凡星離開,沒想到還有這一插曲,見這個人能在將軍劍下毫發(fā)無損,更是生出了戒備,“你認(rèn)識我們高陽將軍?將軍一年前就在北疆了,他看不見,你叫什么名字,說出來興許將軍記得你�!�
“你失明了?”夏海辭快步走近,伸手在葉凡星眼前,面容浮出一絲痛楚,“我一年前就該找到你的�!�
年輕的將軍側(cè)了側(cè)頭,似乎在分辨他的動作,沉靜地問道:“你真的認(rèn)識我?可你剛剛要帶走我的劍,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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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說要?dú)⑷��!边吷闲N娟庩柟謿獾匮a(bǔ)充道。
“我當(dāng)時,”夏海辭抿了抿唇,心中暗恨天命星君不說清楚,害他白白在結(jié)界等了一年,“我不知道你變成了這樣,而且我說的是不殺人,”說著,他看向校尉,“我怎么可能殺他?”
“搶劍總沒有冤枉你了吧?”校尉不服。
“劍是我心上人的,”夏海辭瞥他一眼,“我憑什么不能帶走?”
校尉氣急敗壞:“呸,這是我們將軍的劍。”
“所以你們將軍就是我心上人,”夏海辭理所當(dāng)然地說,他笑起來,臉上少許木灰襯得愈發(fā)俊美,“我就是來找他的。”
“公子自重,”年輕將軍終于出聲,耳朵泛出些微紅意,眉頭微鎖,聲音有些冷淡,“我的確不曾聽過你的聲音,應(yīng)該是不認(rèn)識的�!�
夏海辭看著他狹長清透的眼眸,過了半晌才又笑道:“可以重新認(rèn)識啊,你們這個…起義軍?還招人嗎?”
“你不是要走嗎?”校尉難以理解地看著夏海辭,“看到我們將軍好看,你就要來將軍麾下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何霍,”年輕將軍尷尬地訓(xùn)斥,“胡說什么,”他又對著夏海辭的方向,遲疑地說,“你要證明自己不是葉氏王朝的奸細(x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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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樣一本正經(jīng)地說葉氏王朝的奸細(xì),讓夏海辭沉重的心情破開了一個縫,忍不住笑道:“將軍要我怎么證明?要不將軍以身相許吧,我可以慢慢證明。”
周圍士兵都怒目而視,就等著葉凡星一句命令,上去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點(diǎn)顏色瞧瞧。
葉凡星下意識摸了下眼角,沒摸到習(xí)慣的面具,眉頭蹙得更深,“先讓何霍帶你回營帳,試試你的身手。入夜后你再來主帳…算了,我出來找你。”似乎想到了什么,年輕將軍面色窘迫了一下。
沒想到竟真的讓這個冒犯將軍的人進(jìn)了軍中,士兵們雖然忿忿不平,但也遵從了葉凡星的命令。校尉何霍摩拳擦掌,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讓這個胡說八道的家伙感受一下北疆的熱情了。
轉(zhuǎn)身欲走的葉凡星頓住腳步,欲言又止地低聲說,“何霍,點(diǎn)到即止�!蔽遗履惚幌暮^o打殘。
何霍不可置信,指著夏海辭道,“將軍,之前新兵進(jìn)來你從來沒說過這話,這么快就心軟了?”
淦。葉凡星面無表情,心想你自己找死我就不攔著了,拂袖當(dāng)即離開。
夏海辭靜靜看著葉凡星走遠(yuǎn),目光里帶著些許濃重的情緒,直到何霍過來喊他,他才收回了目光,垂眸一笑。
軍隊(duì)扎營在一處高高山坡上,背靠群山,面朝灑落的銀白月色。正值冬日,葉凡星破例允許士兵們這段時間夜里生火取暖。
篝火溫暖,士兵們圍著火堆笑著交談,神情里都帶著憧憬。葉凡星獨(dú)自坐在高坡的月光里,手里拿著一壺酒,獨(dú)自斟飲。他面容如同高天孤月,白衫似雪,墨發(fā)披散在身后,天資靈秀,意氣殊高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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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海辭坐在火堆旁遠(yuǎn)遠(yuǎn)看著,一年里徹骨割膚的悲痛悔恨都仿佛被篝火烤融了,化成滿腔的苦水倒灌回來,也不覺得苦,反而逐漸回甘。他手指撫摸著手里的一個劍穗,劍穗已經(jīng)被磨得光滑。
“小子,”何霍喝完一杯酒,對坐著的夏海辭道,“來,和我手下試試身手�!�
夏海辭抬了抬眼,收起劍穗。
過了一會兒,葉凡星聽著營帳那邊的慘叫,幾經(jīng)猶豫,還是不忍心自己辛苦一年拉來的部下被打殘,嘆了口氣,放下酒壺。
“不是說了點(diǎn)到為止?”年輕的將軍酒意上臉,原先有些蒼白的面容上浮起淡淡紅意,他聽著篝火邊七倒八歪呻吟的慘狀,轉(zhuǎn)頭向夏海辭,“還不松手?”
夏海辭聳了聳肩,松開鼻青臉腫的何霍,微笑地道:“別誤會啊,將軍,我一點(diǎn)都不想抓著他。他自己湊上來,我剛想扔�!�
躺在地上的何霍:“……”這踏馬說的是人話嗎?
“那你想抓著誰?”年輕將軍冷淡地問,月色下他皺著眉,幾乎有些嚴(yán)厲神色,哀嚎的士兵們都止住了聲音。
夏海辭并不怕他這神情,從前在梓宮時,太子一開始也是淡漠態(tài)度,他習(xí)慣性對著葉凡星目光一笑,但很快想起來葉凡星看不見,笑容瞬間一僵,語氣卻仍帶著笑意:“是他們要試身手,為了教他們試試清楚,我可是親自挨個打…試過去了�!�
“我看還不夠清楚�!闭f著,年輕將軍拔劍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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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光襲來,夏海辭側(cè)身一躲,隨手撿了地上一把劍將劍身擋開,“別,我不想跟將軍動手�!�
葉凡星單手將散落的墨色長發(fā)后束起,閉目聽了少頃聲音,淡聲問:“那你要如何?除了我,這里誰能是你對手?”
“我認(rèn)輸行不行,”夏海辭笑瞇瞇地舉手,“刀劍無眼,我怕血。”
何霍忍無可忍,忍痛站起身聲如洪鐘:“你踏馬少睜眼說瞎話,你怕血?老子身上的傷都是假的?”
夏海辭面色冷了一瞬,很快又笑吟吟地說:“你跟將軍能一樣?”
“我有分寸,”葉凡星認(rèn)真道,“不會傷到你�!彼娴暮孟朐囋嚧蛲ㄈ味蕉}后武功到底怎么樣了�。〉厣咸芍倪@些平時根本不夠他發(fā)揮的!
見他神情堅(jiān)決,夏海辭只好答應(yīng):“好吧……我真是失策�!币窃缰罆讶~凡星引過來,他肯定下手輕點(diǎn)。
劍光掠影,兩人身形在夜色里交錯。篝火被風(fēng)吹得搖晃,月光照出一地清霜交織身影。
士兵們都已經(jīng)坐起來,看得目不轉(zhuǎn)睛,逐漸忘了之前的爭端,看到激烈處紛紛喝彩叫好。
就在這時,夏海辭袖中掉落下來一個東西,葉凡星沒注意,仍舊像之前一樣過招,夏海辭卻神色劇變,身形滯住探身去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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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凡星:“???”他反手收劍,劍身插進(jìn)夏海辭身側(cè),低喝道,“你在做什么?”
夏海辭撿起劍穗,愣了一下,笑道:“不好意思,我東西掉了。還打嗎?”
年輕將軍微微側(cè)頭,蹙眉問:“我看不到,差點(diǎn)收不住劍,什么東西這么重要?”
他眼眸對著夏海辭,月色里清徹干凈,如同許久之前在梓宮石桌槐花里抬頭看來。
夏海辭定定看他半晌,心里涌起按捺不下的滿腔柔情和心痛,將劍穗放進(jìn)他伸出的手里,握住他的手,“在你手里。”
年輕將軍低頭感覺了一下,“像是劍穗……”
他話音剛落,就突然止住。
夏海辭順勢親了他低下的額頭,很輕,像過了季節(jié)的蜻蜓在他額頭輕輕停下。
葉凡星驟然抬頭,之前束得松散的發(fā)帶松開,滿頭墨發(fā)滑落,他面色驚怒不定,正要說話。夏海辭猜他此刻肯定說不出什么好話,親上他剛張開的唇。
“啪嗒�!睂④娛种形罩膭Φ粼诹说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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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士兵下意識捂住眼睛,何霍怒斥:“你們干嘛呢!還不幫將軍拉開!”
夏海辭側(cè)開臉,舔了下唇笑瞇瞇道,“多管閑事�!�
下一刻,葉凡星已經(jīng)撿起劍橫在他脖頸邊,“解釋�!�
何霍:“???將軍你不應(yīng)該直接動手嗎還需要解釋嗎還不夠明顯嗎!他就是……”
“閉嘴�!蹦贻p的將軍皺眉道,又轉(zhuǎn)向夏海辭。
夏海辭一本正經(jīng):“你動手吧,中天一片無情月,是我平生不悔心�!�
葉凡星:“……”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