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白雪(完)
“你感覺怎么樣?”夏海辭看向葉凡星,焦灼地問,他用盡全身力氣,才壓住心中肆虐的慌亂和暴虐的情緒——之前就不該留這個狐妖一命。
附近的士兵們跑過來圍在旁邊,緊張地待命。葉凡星揉了揉眉心,突然感覺到手指有些異樣,在不甚明亮的月光里,他抬了下手,就被夏海辭握住了。
夏海辭已經(jīng)看到了他的手指,面色難看地笑了一下,低聲說,“我們先進(jìn)去吧…后半夜還有一場小雪�!�
“我手上有什么?”葉凡星略微好奇地道。
“進(jìn)去再說吧,”夏海辭緊抿了抿唇,局促地緊緊皺著眉,懇切地說,“沒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不要怕�!�
葉凡星神色古怪,心道他有系統(tǒng)保命,本來就不是很怕,反而是夏海辭看起來比他還害怕。他點點頭,讓周圍士兵們散去,“去哪里呢?”他第一反應(yīng)是梓宮,不過那里應(yīng)該早就沒人了,和別的宮殿也沒有兩樣。
“別松手�!毕暮^o牽住他的手,走進(jìn)落雪的深紅宮墻長廊。越往里走,血腥味越淡了些,只剩被燒焦的木屑味。
這條路,即使閉著眼睛走,葉凡星也已經(jīng)很熟悉。即使是冬日里,槐花的香氣似乎也隱隱約約地飄過來,他說,“這里已經(jīng)沒有人了,夏海辭�!�
他眉眼澄透,似乎也沉著這月色之中的冰雪,抽出手來,“不只是手,我好像還想起來了一些事�!�
“什么?”夏海辭目光落在葉凡星的手上,似乎在想著什么,神情逐漸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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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眸在月光里正對著夏海辭,側(cè)臉上還帶著濺到的血污,緩緩開口,“我想起來……”
夏海辭默然等著他開口,目光所至,葉凡星手指瘦長,如同水中干凈的玉石,已經(jīng)有一指節(jié)變得雪白,像是冬日里突然盛開的一捧白色槐花。白得不同尋常,有一種驚心的美麗。他眼睫處宛如結(jié)霜,簌簌皎皎。
“有個和你長得一樣的人,”葉凡星說,濃稠夜色里,他說話間都有白氣,“我看到他站在雨里,低頭的時候,他的劍穿過我的心口……”
“那不是我,”夏海辭抹掉他眼睫上的細(xì)霜,輕聲問,“你冷嗎?”
“我知道不是你,”葉凡星閉著眼睛讓他揉睫毛,“當(dāng)時我很擔(dān)心,我想等等你,等你回來……等你回來,我想告訴你,”
他臉上滿是霜花,說話也不太明晰,呼出一團(tuán)一團(tuán)的白氣霧,“別難過�!�
夏海辭心里酸得發(fā)疼,一直抹著葉凡星臉上的霜花,可是抹掉了還會出現(xiàn),反而讓年輕的將軍覆雪的臉被冰霜擦紅,“我來晚了,一直都晚了,一年前我……”
“咳咳……”葉凡星抓掉頭發(fā)上的碎霜,凍得咳嗽了一聲,似乎想說什么,卻因為劇烈的咳嗽說不出來。
夏海辭渾身靈力震蕩,掃開葉凡星周身霜雪,碎霜如同紛紛揚揚的槐花花瓣灑落,這情景像是某日他將槐花樹搖晃,落了太子滿身的花。他已經(jīng)心疼得掉下眼淚,還要低聲說,“我不會讓你有事的…大道長生我都不要,無論是誰都好,只要能讓你好起來……”
夜幕里,已經(jīng)有一道漆黑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走來,夏海辭若有所覺,抬起頭,“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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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妖妖氣入體,他會在天將破曉、日升于空的時候死去,”那個人一身黑袍走出來,赫然是一張與夏海辭一模一樣的臉,只是十分冰冷,“吾可以救他,但是要你自盡于此�!�
“你是天道?”夏海辭冷冷地看著他,“我可以答應(yīng)你,但怎么信你?”
“吾會立下天地契約……”
“夏海辭,”葉凡星終于從窒息里緩過來,抓了下他的衣襟,“親我�!�
夏海辭正凝神聽著天道的話,驟然被葉凡星喊到連忙低頭,聞言略略一怔,原本滿是悲傷的神情稍緩,“等你好……”
“你再不親,我要死了……”葉凡星心里罵了系統(tǒng)十八遍,他嘴唇間也覆滿冰雪,整個人都好像要被從里到外地變成一個雪人,聲音也隔著冰霜十分微弱。
夏海辭看了眼站在夜色里的黑袍人,冷冷說:“等著。”
黑袍人篤定地低垂著眼,“最后一吻吧,再不決定,黎明的時候他就會死�!�
夏海辭帶著葉凡星坐到石桌上,吻初時落在眉眼,吻過眉骨至下,親掉唇齒間的風(fēng)雪,耳鬢之間他輕聲道,“別怕,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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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凡星心道我真的沒在怕,你的手別抖。
【滴,氣運之子的能量已收集完畢,正在為宿主祛除妖氣,將在24小時內(nèi)完成,過程中請勿讓系統(tǒng)處于關(guān)閉狀態(tài)�!�
葉凡星松了口氣,匆忙開口:“別答應(yīng)他,一天后我就好了�!闭f完,就被動陷入休眠修復(fù)模式,閉上了眼睛,心中模模糊糊地想,千萬穩(wěn)住別送啊。
“怎么樣,決定好了嗎?”黑袍人問。
夏海辭闔了下眸。
一天后,葉凡星從床榻上醒來,側(cè)頭摸索了一會兒,在邊上抓起佩劍,起身走出去。推開門扉,滿庭的風(fēng)雪冷氣撲面而來,正是清晨,雖然冷但還有少許日光灑落。
“夏海辭?”他不確定地開口喊。
一雙手將披風(fēng)披在他的肩膀上,語氣溫柔,“用新雪煮了酒,你剛剛好趕上了�!�
“我還以為你……”葉凡星頓了頓,轉(zhuǎn)過頭,“還好。什么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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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說好,如果你今天不醒,”夏海辭平靜地說,“他會過來�!�
葉凡星沉默了一下,才轉(zhuǎn)而問,“你是怎么瞞住其他的人的?”
“沒心情管,”夏海辭看向庭中槐樹,石桌邊沸雪煮酒,已經(jīng)煮出白煙,“改了他們的記憶,讓他們忘記了狐妖的事�!�
邊聽邊往前走,葉凡星摸到石桌邊,聞到了酒香氣,一低頭就感覺到升騰的熱氣,“都過去了,”他側(cè)眸,“倒酒吧。好久沒有坐在這里喝酒,雖然槐花不開,雪色應(yīng)該也相差不多�!�
這時,何霍和一個人闖了進(jìn)來,“夏海辭,將軍到底在哪兒,你別想糊弄……”話音未落,他就喜道,“將軍,可算找到你了!”
葉凡星手指已經(jīng)摸到酒壺邊緣,不得不又收了回來,“什么事?”
“是我想見見殿下�!焙位襞赃�,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葉凡星微微怔住,“鎮(zhèn)國將軍�!�
鎮(zhèn)國將軍兩鬢斑白,面容堅毅,看著葉凡星半晌,說道,“當(dāng)年,臣已經(jīng)發(fā)覺胡妃不同尋常,只是如今再提…為時已晚。殿下的確是不世之才,老夫是來向殿下請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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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為國為民,不必如此,”葉凡星猶豫了一下,禮節(jié)性一問,“要留下來喝酒嗎?”
“好��!”
“也好�!�
“不行�!�
何霍和鎮(zhèn)國將軍剛說完,就聽到最后一聲,皺眉看去,就看到夏海辭似笑非笑坐在石桌邊。
“將軍請我們一起喝酒�!焙位魮�(jù)理力爭,但也不敢太堅決,偷偷摸摸看向葉凡星。
葉凡星只是客氣一下,低頭裝作沒察覺到何霍的動作,“今年的雪真大啊,何霍,你帶一隊士兵幫百姓們掃掃雪去吧。”
何霍:“……”
鎮(zhèn)國將軍留下來喝酒,雖然還是有些煞風(fēng)景,但葉凡星的確要和他交接一些京中事項。一壺酒喝完后,事情也說得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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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zhèn)國將軍起身告辭,正要轉(zhuǎn)身時,突然驚異道,“槐花怎么開了?”
夏海辭低頭喝酒,微微彎唇。
“大約是春色將近,不等雪化就早早開了�!比~凡星心里清楚是誰做的,無奈順口胡說。
鎮(zhèn)國將軍狐疑看著樹上槐花飄飛,不太確信地點頭道:“正值歲首,又有此祥瑞,新朝今后的命運,和這千萬生民,都交托殿下了�!�
“說完了,就走吧。”夏海辭側(cè)頭催促。
等到宮門被關(guān)上,葉凡星看著將近完成的任務(wù)進(jìn)度條,心中問系統(tǒng),【任務(wù)完成了之后這個世界會怎么樣?】
【滴,劇情世界會保存在主系統(tǒng)之中,停留在任務(wù)完成的時間節(jié)點。除非宿主以后攢夠能量,還想回到這個世界,否則不會繼續(xù)運轉(zhuǎn)�!�
葉凡星正在思索,就聞見了槐花香氣,鋪落的槐花落了滿衫,他抬頭,驟然被親到眉心,不由得閉眼,“生生死死都經(jīng)歷過一遭,不要動手動腳,穩(wěn)重些罷?”
“第一天見面,委委屈屈問我為何不來找他的太子殿下,”夏海辭低眼一笑,“也穩(wěn)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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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都過去了,”葉凡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神仙記性都這么好,干巴巴地道,“當(dāng)時我是好奇�!�
“是不是都好,看到殿下時,”夏海辭摸過他眉眼,“好像在人間春日里看到一捧未化的雪。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數(shù)。當(dāng)時不覺,到后來,已經(jīng)不止動心了�!�
“仙師,你是神仙嗎?”葉凡星忽然笑問,被他撫過的眉目俱笑,仿佛暮冬碎雪消融。
夏海辭仰頭,冬日細(xì)碎日光落在他臉上,“甘愿動了凡心,應(yīng)該是個凡人吧,”他手指靈光微微,“昨日有所得,不教你落下這番雪景�!�
葉凡星睜開眼睛,梓宮的草木如舊,只是添了白雪。小白鳥立在屋檐上,梳理羽毛。
一年,元旦,大雪。高陽將軍改國號景熹,民心歸順。夜里,宮中放煙花。
喚起一天明月,照我滿懷冰雪,浩蕩百川流。鯨飲未吞海,劍氣已橫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