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島
《鶴華》選角已經(jīng)定下,開機日期暫定。珂琳上下摩拳擦掌,等待著大展手腳。唐亦可聽到匯報后也長舒一口氣。
她正想休息一下,有人敲門進來:“亦可姐�!�
唐亦可一看,見段望站在門口朝著她笑,露出兩個小虎牙,像是漫畫里找出的少年,光鮮耀眼。
《花樣偶像》出道夜段望排名第十,成了這一季《花樣偶像》的意難平,雖然沒有出道但不缺熱度,人氣大漲。
回到公司后段望一躍成為可以和付梓并肩的頭部藝人,各類邀約紛至沓來,廣告代言和綜藝不必說,還有幾部偶像劇磨著他希望他能出演男主角,給出的報酬都十分豐厚,這幾日周靈也一直為他忙前忙后挑選劇本。
不過這位新晉流量現(xiàn)在看起來卻好像不怎么開心,唐亦可和他隨口聊幾句他也打不起興趣,好像有什么心事。
“有事找我?”唐亦可問他。
段望躊躇一會,然后說:“亦可姐,我想出演《鶴華》,但周靈姐不同意�!�
《鶴華》選角時唐亦可的確聽到段望也將資料遞上去的消息,不過當時她并沒多加關(guān)注,更沒想到段望竟然這么執(zhí)著。
唐亦可沒有直接解釋,轉(zhuǎn)而問他:“你現(xiàn)在手頭那么多劇本,為什么非要出演《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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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華》是珂琳今年的重點項目,而且我很喜歡這個角色,我想得到他。”
少年人總是意氣風發(fā),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唐亦可沒有打擊他的自信心,只是說:“那周靈有沒有告訴你為什么不選擇你呢?”
段望垂頭喪氣:“周靈姐說我演技太差,不合適,讓我好好磨練磨練,但我覺得現(xiàn)在我接的那些劇大同小異,我不想一輩子都演偶像劇,我也可以做得很好的�!�
這點唐亦可自然相信段望,她耐心勸道:“你既然這么說肯定也是知道自己的短板,人無論做什么事都不能一蹴而就的,慢慢來,《青檸半熟》你表現(xiàn)很好,這是一個好的開端,如果《鶴華》里面你駕馭不了怎么辦?我自然是可以讓導演手把手教你,但那樣真是你想要的嗎?”
段望沉默片刻,小聲說:“我知道你都是為我好,可我愿意花費時間去拍精品劇,錢多錢少無所謂,能學到東西就是。”
這番話唐亦可也有些動容,現(xiàn)在不少人做明星就是為了撈金,而像段望這樣到達這個位置還能不被紙醉金迷沖昏頭腦,保持自己的認知,實屬難得。
唐亦可沉吟片刻,還是說:“這樣,我會去請專業(yè)的老師教導你,還會周靈留意合適的機會幫你接些正劇磨煉演技,等你足夠成熟,我絕對會幫你量身制作一部比《鶴華》更大投資的劇,如何?”
段望有些氣餒,不過他很快調(diào)整心態(tài),信心滿滿地說:“那好吧,不過我向亦可姐保證,你會很快看到那一天的,我說過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說這話時他臉上散發(fā)的光彩好比六月驕陽,耀眼動人。仿佛間顧珩好像看到當初的顧珩,站在陰影處也會發(fā)光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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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樣的少年終究會被時光泯滅,最后埋于人海。
為了安慰段望唐亦可特意請他吃飯,吃完飯后段望要去趕通告,唐亦可去找許諾。
她來之前沒有預約,幸好這里沒病人,而許諾無論何時見到她都是一副不驚不喜的模樣,只是淺笑道:“等你好久,總算來了。”
許諾笑容永遠和煦溫柔,唐亦可卻每次面對她都有幾分不自然:“許醫(yī)生怎么知道我會來?”
“我猜的,你不是說過嗎?心理醫(yī)生是會看透病人心中所想的�!�
這話是最初唐亦可剛接受治療時問過許諾的,當時她問的很認真,許諾無法當做是一個玩笑,只能說:“我是醫(yī)生,不算命,不會讀心術(shù)�!�
想起當初的自己唐亦可都覺得有些好笑,調(diào)笑幾句進入正題,她開門見山道:“許醫(yī)生能再給我開點藥嗎?”
許諾記錄的筆一頓,將筆放下,看著唐亦可認真地說:“我給你的藥一定要按照劑量吃,知道嗎?”
“知道,但我想多買點,以防不時之需�!�
許諾倒是沒反對,問了她幾句近況,唐亦可依舊充滿戒備,無論問什么都斟酌再三才出口,許諾無奈,在冊子上記錄下無明顯變化后便給她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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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藥間隙見唐亦可一直看著自己窗臺上的一株開花的仙人球,便問她:“喜歡嗎?”
唐亦可立馬搖頭:“沒有�!�
許諾開完藥單起身將仙人球放在她面前:“喜歡就要說出來,不喜歡也要說出來,這是你的自由,花送你。”
唐亦可伸手撥動脆弱的花瓣,目光渙散問許諾:“你也是這樣告訴夏晏的嗎?”
“對啊,他也一樣,什么事都瞞著不說出來�!�
對于許諾和夏晏之間的事唐亦可只是猜測,卻沒想到許諾這么爽快就承認。
唐亦可和她聊起夏晏:“他也是你的病人?”
“不,他病好了,是正常人�!�
唐亦可垂眸,問:“你知道我們倆之間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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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許諾一五一十道來:“從當初你倆在社交網(wǎng)站上認識后我就知道,夏晏是個好人,只是不太會交際,起初他并不很積極和你聊天,只是我看聊天記錄發(fā)現(xiàn)你似乎也有些心理疾病,便希望你們之間多交流,說不定負負得正,他在接受我治療的同時也在治療你,只是沒想到你突然失聯(lián)了,不過現(xiàn)在很好,你們又聯(lián)系上了�!�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仿佛就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她不過是個局外人。
然而在夏琳和夏晏口中唐亦可得知,眼前這個恬靜淡雅的女子,曾經(jīng)也是個為了愛情奮不顧身的人。
唐亦可有些不解:“治好一個‘愛無能’病人,應該很難吧?”
尤其是那還是自己曾經(jīng)的愛人。自己全部感情傾斜的人卻不會永遠不會愛上她,想想都是一件悲傷的事。
許諾依舊在笑,面色平靜:“說不難是假的,老實說我剛接觸心理學的時候并不是一個好學生,不理解他們心中的彎彎繞繞,后來才明白,他們都是一座座孤島,等待靠岸而已�!�
她頓了頓,接著說:“所以我一直告訴夏晏,他不是孤島,方寸之外,另有一番天地。而且,我會陪著他,即便他在狹長陰暗的隧道中一生掙扎,我都會站在出口,在他不想走下去的時候帶著他繼續(xù)走下去。”
每次和許諾交談唐亦可都會感慨萬千,她時常想是怎樣的經(jīng)歷才讓許諾能如此處變不驚,而這樣處變不驚的能力,為什么她學不會。
似乎他們之間很像,唐亦可希望找一個人依靠,她認為那個人是顧珩,她認為自己只要和顧珩在一起她就會變好,所以在顧珩給不了她想要的東西后她就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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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現(xiàn)在,當她已經(jīng)放下后,那個人卻在一步步靠近,將她所希望所期許的一點點給她,讓早已冰封的心一寸寸軟化。
唐亦可捂住心口,想要克制自己那份沖動,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顧珩給的,就是她想要的,只要她現(xiàn)在往前走一步,顧珩能給她更多,說不定能將她身邊的黑狗徹底趕走。
但她不敢,她感覺自己精神被撕扯成兩半,一個推著她往前走,誘惑著她讓她去追逐那份光明,另一個卻拉扯著她,冷靜又理智地告誡她,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大起大落的糾結(jié)快讓唐亦可瘋魔了。她開始思考自己對顧珩十幾年的感情,到底是喜歡,還是因為顧珩給過她那些感動讓她誤以為的喜歡。
唐亦可坐在客廳慢慢冷靜下來,連顧珩進來都沒發(fā)現(xiàn),直到顧珩手搭在她臉上才回過神,慢慢抬頭看著他,一言不發(fā)。
觸手一片冰涼,顧珩有些心慌:“怎么這么冷,出什么事了嗎?”
“你很擔心我出事嗎?”
“是,我很擔心�!�
唐亦可眼中一片冷清:“那你是因為喜歡我怕我出事,還是因為沒有把我追回來不希望我出事打斷你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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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珩愣了愣,一時有些捉摸不透唐亦可的想法,只能說:“我當然是喜歡你�!�
“為什么會喜歡呢?”唐亦可反復念叨:“為什么會喜歡我呢,我從來都不會被人喜歡的,你怎么可能喜歡我呢?”
生病后的唐亦可有自己一套邏輯系統(tǒng),在那里她將自己無限貶低,任何人對她的靠近都是別有意圖。
顧珩不知道她想什么,只能說:“喜歡就喜歡,為什么要問為什么?你是我的妻子,我做什么都是理所應當?shù)模昧�,不談這個,我今天去給你買了牛蛙和鮑汁撈飯,排了好久的隊�!�
說著他將手中的東西提到唐亦可面前:“聞一聞,香不香?”
唐亦可沒說話,她低頭看著蹲在自己面前的顧珩,眉眼依舊未變,只是少了那份盛氣凌人,仿佛又回到小時候嘴硬心軟對她好的模樣。
顧珩被她看得有些不安:“你……”
他話未出口,唐亦可便俯身吻上他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