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沈淵第一次遇見程笙的時候,她還沒來得及藏起匕首,更不曾來得及把衣裙上沾染的血跡清洗干凈。
少女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纖瘦身段襯的她愈發(fā)羸弱纖盈。一頭及腰長發(fā)凌亂地披散在身后,她微微蹙眉,一雙哀怨眼眸里盈滿了愁緒,欲語還休。她甚至不用說話,僅僅是那樣一個低頭的表情,就能讓人相信她是弱勢的一方。
盡管她手中的匕首還在滴血。
這里本該是一場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戲碼,但英雄來遲了一步,歹徒還未得逞,已經(jīng)死在美人刃下。
一向氣候干燥的京都窸窸窣窣下起了雪,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刺骨的風(fēng)灌進(jìn)咽喉,程笙在寒風(fēng)中微微顫抖。雪花從空中落下來,接二連三墜在她的臉頰上,又化成水順著她的眼睫滴落。
程笙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卻忽然被人一下子抓住小臂。她微微睜大眼睛,一團(tuán)模糊人影在視野中逐漸清晰。
是個錦衣華服的少年,正一臉擔(dān)憂地凝視著她。少年長發(fā)如墨,眉眼像在山水畫里一筆一劃描成,好生俊俏。此刻正是夜色濃郁的時候,空氣有些窒悶,讓人難受的喘不過氣,他卻遺世獨立在這一小片月光里,像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公子要報官把小女子抓走嗎?”
她的聲音發(fā)著顫,像一枝在雪中被壓彎的竹。少女漂亮的眉眼在月光下一覽無余,即使柳眉微蹙,也為這荒蕪的夜添了一抹不合時宜的亮色,美得讓人飛蛾撲火也心甘情愿。
那個歹人因何見色起意,沈淵好像有些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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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誤會了,我不是……”
少女的衣襟被撕裂了一大片,露出一段光滑的肩,大片白嫩晃的人眼睛發(fā)花。她用手把破碎的衣襟攏在胸前,但沈淵還是透過微敞的領(lǐng)口,看到了一根殷紅似血的絲繩,和肚兜的一角。
繡的是一枝紅梅。
沈淵懵圈的思緒放空了一瞬,才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手腳羞赧得幾乎無處安放。他不自然地移開了視線,不去看少女那雙水波盈盈的眼睛,才終于能說完未盡的話。
“姑娘誤會了,我不會報官的�!�
他似乎覺得這樣說有些突兀,又躊躇著低聲補(bǔ)充了一句:“我只是聽見這里有爭執(zhí)的聲音,所以過來看看,不會報官的�!�
程笙低聲道謝,鼻尖紅紅的,眼睛周圍也紅了一片,看起來可憐極了。
沈淵半跪在她身前,不在乎身上的華貴衣袍沾染了雪水和血跡。仿佛看破了程笙的不安一樣,他溫和一笑:“我不是一個是非不分的人,你只是好好保護(hù)了自己,沒有做錯什么。這里發(fā)生的事情,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少女忽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衫下擺,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仿佛他就是她唯一的依靠,片刻也不能放手。她看起來甚是可憐,小嘴微張,哀聲祈求:“可否請公子替小女子買身衣裳?這身衣裳實在穿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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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身體微微前傾,柔軟的胸脯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搖晃。沈淵不小心瞥見一點惹人遐思的春光,幾乎是有些慌亂地點點頭,飛快跑出了小巷子,落荒而逃似的。
程笙以為她是狼狽的,污穢的,傷痕累累的。但看在沈淵眼里,卻完全是相反的模樣。在他眼里,她是誘惑的,勾人的,我見猶憐的。
不多時,沈淵已買回了一身女子衣裙。對程笙來說雖不算合身,但好歹也能蔽體。程笙和他道了謝,走進(jìn)小巷子深處換衣服,沈淵在巷子口守著。
沈淵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但夜色太靜,任何一點細(xì)微的聲響都聽得清清楚楚,一舉一動都無處遁形。
衣料摩挲窸窸窣窣,腳步聲踢踢踏踏,緊接著是什么柔軟的東西墜地的聲音。他知道這是她脫掉了沾染血跡的舊衣,正不著寸縷站在他身后。
又是一陣衣物摩挲的聲音,而后腳步聲越來越近,這是她穿好了新衣裳,正一步一步往他的方向走過來。
沈淵只覺自己整個人都要燒著了,伸手松了松扣的一絲不茍的衣領(lǐng)。
今年的冬天,真是又燥又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