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攤牌
盧梁被架回房間后,酒桌上安靜了下來。
紈素多飲了幾杯,眼睛更亮了。她抬眼環(huán)視桌上,微微含笑,道:“是不是該說點(diǎn)正事了?”
林柏的手又微微掩著口了。他低低地笑起來,笑聲微微有些啞意。他抬眼望著紈素:“正事?不如齊姑娘先解釋一下,明知道我想邀請的只有你,既然你是愿意談?wù)碌�,為什么還要算那個草包一份,拉他也坐下?”
紈素面上的笑容不變,聲音卻變冷了:“因?yàn)槿绻粫僭诒任渑_上出點(diǎn)什么別的意外,丟了性命——官府就算再不懂江湖事,總也會起疑的�!�
一片寂靜。那虬髯漢子“趙虎”失手打碎了杯子。
紈素不耐煩演戲了。李嬸百年如一日收集回來的江湖見聞,她在山上早已熟讀。這些人她不認(rèn)得,但兵器不會騙人,更有那些人的武功路數(shù)作為佐證,她又不是個瞎子,或盧梁那樣的草包,會什么都看不出來?她向椅背上靠了靠,換了個舒服些的姿勢,嘴角的笑意再次滲到聲音里,但桌上的四個人聽著,只覺得她的笑冷冰冰的:“我下山前,師父曾跟我說,要我永遠(yuǎn)記得,這世上笨人是占大多數(shù)的。而笨,并不是要命的罪過。比笨更要命的是自作聰明�!�
“昨日我便覺得不對。盧梁不算是什么正經(jīng)高手,但就算庸手,也是武人,基本功總還是練過的。從臺上被一掌打下來正常,但若是如此,他落下來時,就不可能是頭朝下的。從臺上自己失腳跌下來?”她搖了搖頭,繼續(xù)道:“今日我問店小二,如果有人從臺上摔下來摔死了,官府會怎樣處置?”他沒立刻回答我,看臉上的神情,他沒當(dāng)回事,大概他見多了江湖人,也不覺得有學(xué)武的人會從區(qū)區(qū)三丈高的臺子上掉下來摔死�!�
“不過,我也猜得到官府會怎樣處置。多塞些錢上下打點(diǎn),判個意外身亡不難,是不是?仵作自然會驗(yàn)明正身,證實(shí)他在比武里,一點(diǎn)傷都沒受。但,比武臺上的直接對手,總是免不了要在牢里住個幾天的�!�
“而如果,前一天剛從臺子上掉下來,躲過一劫,第二日與同一個人,上了同一個比武臺,然后因著別的什么理由,又死在臺上了呢?”紈素含笑環(huán)視這一桌人�?諝庀袷悄齼鲎×��!拔夷懿荒軉枂�,冒著這樣大的風(fēng)險(xiǎn),殺這么一個草包,天緣派如今已經(jīng)淪落到如此地步了?這到底是為了什么?”
“天緣派”三個字從她口中緩緩?fù)鲁龅囊豢�,林柏下意識地就要起身。一只雪白柔荑安撫地在他身上拍了拍。他照舊坐定了,但身體前傾,周身都緊繃起來。那位花魁秋盈姑娘把琴放在趙虎左手邊的空椅子上,緩步走過來,照舊給諸人續(xù)了一圈酒,仿佛桌上所聊的,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話題。
紈素拾起酒杯,向她舉了舉,一飲而盡,道:“況是青春日將暮,桃花亂落如紅雨。在下自飲一杯,敬姑娘的絕妙佳曲�!�
“重新認(rèn)識一下吧�!彼τ哪樲D(zhuǎn)向“趙虎”:“大名鼎鼎的‘心魔琴’奚笪公子,久仰了�!庇滞傲职亍�:“在下江湖經(jīng)驗(yàn)淺,不知人的性情,會有這樣翻天覆地的改變�!埵着谩扇缢汕拜叄�(dāng)年不是最反對用攝心大法控制他人的嗎?如今竟肯用攝心大法殺人?只是,奚前輩想到牢里住上幾日,見見重霄觀的幾位故人再全身而退,但盧梁又做錯了什么呢?他是蠢笨些,但蠢笨,不是要命的罪過啊�!�
紈素閑閑地站起身來,繞桌而行。眾人皆坐著不動。那抱著琵琶的樂伎低著頭不做聲,手抖得厲害,指甲磕在琵琶的弦上,那弦卻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做成,竟一點(diǎn)聲音也沒發(fā)出來。
紈素的手輕輕按上琵琶女的肩:“若要演戲,就要有形有神。不愧是’天香百變‘黎秋英前輩。秋英,秋盈,難得前輩還愿提示晚輩一二,不然晚輩確實(shí)猜不出來。秋盈姑娘的戲碼是酩酊閣的花魁,前輩的戲碼則是尋常樂伎,但一場酒喝下來,既不為我們斟酒,也沒彈過這龍首琵琶。如此在戲份上放水,若是晚輩再猜不出來,未免辜負(fù)了前輩的拳拳厚意。這易容本事真是出神入化,可惜了,晚輩沒見過幾位的真容,前輩倒是俏媚眼做給瞎子看了�!�
琵琶女顫抖的手陡然恢復(fù)了穩(wěn)定。她“嘖”了一聲,長身立起,走到桌邊隨手把那把琵琶丟回到“林柏”的懷里,臉還是那張臉,但儀態(tài)動作一變,一瞬間風(fēng)塵之氣盡去,盡顯落拓瀟灑:“老奚,小奚,還有你抱琴,別裝了!抱琴你也坐到桌邊來吧�!鞭D(zhuǎn)臉望著齊紈素,笑道:“你這張臉,和宿真的骨像很像。你第一日住到這里來,我便有個疑影在心里,總該試一試,探一探你是來廬州做什么的,能不能助我們一助。但你能把他奚家的叔侄倆一并認(rèn)出,還說什么自己缺乏江湖閱歷,也忒謙了�!�
“林柏”——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叫他奚如松了——把琵琶放在桌子上。他再開口,便是中年人沉郁蒼勁的聲音了:“齊姑娘,那盧梁自然罪不及此,不過是年少浮夸,愛對著他毫無所知的事大放厥詞,惹我注意了他,才被選做了此局中的犧牲品罷了。齊姑娘責(zé)我以牽連無辜,我原說此間事了之后,我可舍了這條性命,下地獄與他賠罪。既然姑娘兩次將他救下,想必是有更好的主意了。不過,咱們就在這客棧里,談咱們的正事?”
紈素望著他,突然真心實(shí)意地笑彎了眼睛。
“不,我猜抱琴姑娘應(yīng)該有個更好的地方適合咱們聊聊天�!彼D(zhuǎn)頭望向琵琶女:“不過,還得勞煩黎前輩妙手,讓我當(dāng)一回男人�!�
“哦對了“,她重新起身,向諸人行了個道禮:“離恨天弟子齊紈素,見過諸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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