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因?yàn)�，”顧正熙笑了起來，語氣不無諷刺，“那是我的夢想啊。
”
年少的時候，總會覺得夢想比觸手可及的錦衣玉食更重，即使坐在城中村的出租屋里，隔著污漬斑斑的窗簾也能看見。
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意識到，那份沉重是因?yàn)樗且粋�鎖住失控的過去、失敗的現(xiàn)在的枷鎖？
顧正熙轉(zhuǎn)過頭望著窗外的雨。
“所以，我可能并不希望電影院倒閉……讓你失望了。
”
景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端起杯子，泄憤似的一口氣飲盡，又把一片白菜嚼得吱嘎作響。
顧正熙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嘴角抽了抽。
良久，他才聽到景燁含糊的聲音：“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失望什么。
”
他突然坐直起來，雙手撐住桌面，整個上半身探了過來，側(cè)臉遮住了暖黃色的燈光。
“你是成年人，你要追夢也好，要放棄家里的幾個億也好，跟我沒什么關(guān)系，我不會干涉你。
“至于電影院，當(dāng)初想要走進(jìn)去的人是我，想要干翻它的人也是我，跟你更沒什么關(guān)系。
我只是……恰好和你上了同一條賊船而已。
”
景燁的語氣是咬牙切齒的，但他眉眼低垂，頭頂?shù)木砻厕抢�，看上去又有幾分虛張聲勢的可憐。
“但是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人正義感太強(qiáng)了，特別喜歡多管閑事。
我知道電影院要?dú)⒘宋覀兙透胨酪恢幌x子一樣簡單……但我就是不想看見在我面前死去。
”
顧正熙捏緊了玻璃杯，望著那張臉在自己的視野中放大，濕潤的呼吸噴在自己的鼻尖。
“……特別是你。
”
潮聲
“過第一個劇本的時候，我真的想過，你這么臭屁的人，死了就算了。
可是第二次，我又發(fā)現(xiàn)你臭屁原來是有原因的……那我就幫你一把好了。
”
景燁像回憶到什么高興的事一樣笑起來：“誰讓你也那么努力救我了呢？”
顧正熙的表情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松動：“我什么時候救你了？”
“你來找我了啊。
”
燈光將景燁的眉眼映成了柔和的弧線。
“那時候如果你不來找我，我不就死定了？”
他的五官生得并不十分鋒利，眉眼的顏色很深，形狀圓潤，平時笑起來確實(shí)有幾分像溫順的大狗，也不怪有那么多小女生吃他這張臉。
但此時暗金的燈光一打，那曲折的眉弓、瘦削的鼻梁都顯得精雕細(xì)琢、棱角分明，配上嘴角一抹胸有成竹的淺笑，竟顯出了幾分攻擊性。
像是一直在對他人示好的犬科動物突然回過頭，只對自己露出了爪牙。
顧正熙眨了眨眼，很明顯地將頭別到一邊。
“我那是……為了完成劇情啊。
我要是不去找到你，劇情怎么可能走得完？”
景燁臉上的笑意更深了。
“那第三個劇本呢？你給我們留下的線索，只有我一個人能解讀出來吧？除了我，還有誰敢從樓上跳下去找你？”
“我都說了，我計(jì)劃的劇情不是那樣……也不知道會出那種意外！”
“嗯。
”景燁竟然認(rèn)真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所以對你一廂情愿，是我的錯。
”
雨水匯集成孱弱的溪流，無聲地從窗玻璃上滑落。
“你上個月答應(yīng)我的時候，我還以為你是真心想見到我呢。
”他接著說，“沒想到你是要‘考試’。
”
在顧正熙說不出話的時候，溫柔的爵士樂聲依舊在他們耳邊回蕩。
“你既然想寫劇本，就好好去寫啊。
想讓怪物顯得更恐怖，那開局就把我殺死啊。
你還要費(fèi)盡心機(jī)去救我，是什么意思？
“還有，按道理來說，那枚戒指是你的標(biāo)識物，應(yīng)該沒有劇情對吧？那為什么我把戒指送給你的時候……會有臺詞啊？”
景燁歪了歪頭，用眼神抓住了他的雙眸，不讓他逃走。
“我會多想的誒。
”
顧正熙的喉結(jié)劇烈滾動了幾下。
他差點(diǎn)就要開口解釋自己并不是為了劇本效果會對隊(duì)友見死不救的人，又覺得這有些無力，甚至有些無聊。
只是這樣就要被誤會了嗎？
只是在生死邊緣悄悄拉了他一把，就可以被當(dāng)作吊橋效應(yīng)了嗎？
那他無數(shù)次對自己寬容、示好，無數(shù)次笑臉相迎，無數(shù)次潛入深淵，拉起自己的手……又可以看作是什么呢？
“你會多想……我就不會嗎？”
景燁還在品味這句話的尾音的時候，桌子對面的青年已經(jīng)站了起來，緊接著，一雙柔軟的、帶著橙花香氣的唇瓣就封住了他想要說些什么的嘴。
馥郁的音調(diào)如同水波紋，在他們身旁漾開了。
像是電影的微距鏡頭一般，景燁能看見他的睫毛遮住黑亮的眼睛，蝶翅似的微微顫動，末端沾著金色的鱗粉，那是餐廳的頂燈抖落的一點(diǎn)光芒。
顧正熙的嘴唇上還殘留著些許辣味，連帶著讓他也感到了幾分灼痛。
但試著用舌頭撬開齒間的縫隙的時候，他又突然明白了為什么會有人對辣味上癮。
“覓山河私房川菜”是g市“情侶約會臻選”排行榜上排名前十的餐廳，因此看到角落里有兩個交纏在一起的人影，其他顧客都覺得沒什么奇怪的。
只是這兩位的姿勢稱不上很浪漫，一個身子前傾，帶著股視死如歸的狠勁，另一個像是還沒搞清楚狀況，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猶豫了好一會兒才繞到對方的后腦勺，將影子更深地壓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