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顧正熙這才點了點頭，突然輕笑了一聲。

    他怎么就沒想到呢？那所學校相當于一張草稿紙。

    草稿紙一頭連接著作者的思想，一頭連接著未成形的作品。

    看似承擔著很重要的使命，其實隨時都能被人揉成團、扔進垃圾桶里。

    “所以教室門上的鏡子不是一面，而是互相倒映的兩面……我和他們也不是選擇了不同的方向，而是穿越了兩面不同的鏡子。

    ”

    “bgo。

    周一彤誤會了，在那個地方穿過的鏡子是哪一面，就會到達哪一個世界——我可不想和我筆下的每一個人物都見一面。

    ”

    “那好感度和未知的數(shù)值是做什么用的？”

    “當你的心完全被愛情占領(lǐng)的時候，世界在你心里就是明亮的，自然也不存在怪物了——開玩笑的，那不過是他們自發(fā)形成的一種篩選機制而已，我總不可能把腦子里的每個人物都寫進電影里吧。

    ”女孩眨了眨眼。

    “你確定是這樣？難道不是你參考了很多作品以后做出了一個還沒被寫過的無限流設(shè)定么？”

    女孩似笑非笑：“那就要看你愿意接受哪種解釋了。

    ”

    “我不需要接受什么解釋。

    ”顧正熙冷笑一聲，“反正對我們這種‘低級’的人來說都沒有區(qū)別。

    ”

    隨手捏造、嘩眾取寵的世界又如何？蘊含著高深規(guī)律的世界又如何？他們終究只是處在更為低級的那一邊，只能被他人的文字決定命運。

    他們的每一次遇險都為了刺激感官而存在，每一次死里逃生也都經(jīng)過精心的計算，持續(xù)了數(shù)十年的掙扎、痛苦和堅持也不過是人物設(shè)定頁面上一個微不足道的注腳，在主線之外的生活情節(jié)則隱藏在幕后，根本沒有存在的必要。

    不知為何，在這個猜想最終被證實的時候，顧正熙卻并沒有感到憤怒或是悲哀。

    他想起了《巴別塔042》中把地球放入畫廊的高維空間，想起了《the

    red

    roo》中被數(shù)不清的觀眾注視著的紅房子。

    沒錯，它們都是眼前這個人的設(shè)計，都只是她筆下的的一部分。

    但她并沒有注意到，她自己也被纏繞進了這個圈套中。

    你也在畫里。

    景燁這樣對那個高維空間中的神明說過。

    誰知道自己所處的世界是不是真實的呢？這個鏈條可以無限延伸下去，永遠找不到盡頭。

    她一定也知道這一點。

    或者說正是因為相信著這一點的存在，她才創(chuàng)造出了這個世界。

    雖然對方是自己的造物主，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她和自己一樣，都不過是另一個不知名作者的囚徒罷了。

    顧正熙的目光又轉(zhuǎn)向了墻上的鏡面。

    “這么說，他們應(yīng)該是從電影院出來了，回到了正常的世界對吧？那為什么還會出現(xiàn)這種東西？”

    在何靜蕓幽魅柔緩的腳步中，房間里開始出現(xiàn)了淺淺的紅色積水，逐漸淹沒了床柱，他似乎都能聞到那股不祥的腥氣。

    “這還用問？”

    女孩扭過頭沖他一笑，露出了白生生的牙齒。

    “當然是因為，逃出來的人只有你啊。

    ”

    筆誤

    她話音剛落，鏡子里就有了動靜。

    一個身影迅速從鏡子前掠過，后退著露出了一張驚恐的臉，他在地板上狼狽地單腳跳，試圖避開漫溢開來的紅色污水。

    顧正熙一下子站了起來，雙手緊握成拳。

    他張了張嘴，卻沒有喊出聲來。

    不，傳達不到的。

    要是這邊的聲音能被聽見，那景燁早就在他們說廢話的時候跳出來了。

    他們曾經(jīng)約定好，誰要是先從那個地方出來，誰就回去救另一個。

    景燁一定以為逃出來的是自己——但他很快就會發(fā)現(xiàn)，那些幽影鬼魅依然纏繞著他，如影隨形。

    “最令人絕望的恐懼是什么？”女孩像唱歌似的說道，“就是當你以為自己好不容易擺脫了它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它一直都在你身邊。

    ”

    景燁沒一會兒就發(fā)現(xiàn)了何靜蕓鬼魂的存在，試圖友好地安撫她卻沒有起到效果，地上的積水反而越來越深。

    于是一只大手朝著鏡面抓了過來，“鏡頭”被帶到了半空，開始劇烈晃動，景燁逃出了房子，卻又停在樓梯間躊躇不前——他一定是想起了《幸福之家》中那詭異的無盡階梯。

    但顧正熙仔細觀察著，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

    景燁徘徊了一會兒，看見樓道燈一盞一盞地熄滅，四周的墻壁開始滲出血液，原本只有四戶人家的走廊開始變得昏暗而深不見底，為了躲避從家里涌出的陰風，竟然還是沖進了樓道里。

    可是他明明應(yīng)該知道，破解這部電影的關(guān)鍵就在隔壁的房間中，只要在事情惡化之前把趙靜解決掉就萬事大吉了。

    景燁不信邪似地一連跑下了十幾層樓，扶著欄桿大口喘氣，臉色發(fā)白。

    他沖著空氣大罵了幾句，又是作揖又是念咒，像是把自己知道的玄學手段都試了個遍，最后才像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掏出一張黃色的紙，笨拙地學著電影里的樣子把血抹上去點燃。

    他怎么好像……根本不記得自己經(jīng)歷過這些事情了？

    用符紙從樓道中逃離后，景燁也并沒有發(fā)現(xiàn)保安所在的房間。

    他逃出自己所在的樓棟以后又隨便選了一棟樓鉆進去，卻被濃郁的黑氣和女人的尖利哭嚎聲給攆了出來，像無頭蒼蠅一般在教師公寓區(qū)里亂竄。

    然后他竟然掏出了手機，手指在屏幕上劃了幾道，看起來像是在拖視頻進度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