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吞影
七殺樓在震顫。
王方盯著那柄漆黑的劍,劍柄上的琉璃珠忽然轉(zhuǎn)動(dòng),像活人的眼珠一樣盯住了他。
——這顆眼珠,他認(rèn)得。
十五年前,父親被鐵獄總獄主剜去右眼時(shí),血就濺在他的臉上。
而現(xiàn)在,這顆眼珠嵌在劍上,冷冷地注視著他。
“王方�!焙诎抵械穆曇粲猪懫饋恚耔F銹摩擦,“你父親臨死前,把‘影’藏進(jìn)了你的血里。”
地板裂開的縫隙中滲出暗紅色的液體,不是血,而是鐵水。滾燙的鐵水像蛇一樣蜿蜒爬行,逐漸勾勒出一行字:
“劍無影,人無命。”
王方忽然笑了。
他笑得像個(gè)醉鬼,可眼神卻清醒得可怕。
“總獄主�!彼麑�(duì)著黑暗說道,“你養(yǎng)了十五年的蛇,該出洞了吧?”
黑暗中傳來“嘶”的一聲。
不是人聲,是真真正正的蛇嘶。
七殺樓的四面墻壁突然崩塌,露出八條碗口粗的鐵鏈,每條鐵鏈都鎖著一條青鱗巨蟒。蛇瞳金黃,蛇信猩紅,蛇牙上滴著藍(lán)色的毒液。
八條蛇,八個(gè)方向,同時(shí)撲向王方!
王方?jīng)]有動(dòng)。
他甚至沒有拔劍。
第一條蛇咬向他咽喉時(shí),他側(cè)了側(cè)脖子,蛇牙擦著皮膚劃過,毒液濺在鐵案上,案面瞬間腐蝕出一個(gè)大洞。
第二條蛇纏住他的左腿,鱗片摩擦鎖子甲,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王方屈指一彈,一滴酒珠射入蛇眼,那蛇頓時(shí)痙攣著松開了身子。
第三條蛇從背后偷襲,蛇信幾乎觸及他的后頸——
王方終于動(dòng)了。
他的右手按在了黑劍的劍柄上。
“錚!”
劍鳴如龍吟,整座七殺樓的鐵鏈同時(shí)崩斷!
黑劍出鞘的瞬間,八條蛇的動(dòng)作忽然凝固,仿佛被無形的力量釘在了半空。
王方緩緩抬頭,劍鋒映出他冰冷的眼睛。
“我父親的眼珠,不是給你用來養(yǎng)蛇的�!�
劍光一閃。
八顆蛇頭同時(shí)落地。
蛇血噴濺在墻上,竟詭異地組成了一幅地圖——那是寒鴉渡口的地下密道,通往鐵獄最深處。
蛇血未干,黑暗中已響起掌聲。
“好劍法。”
一個(gè)佝僂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披著銹跡斑斑的鐵袍,臉上戴著青銅面具。面具的右眼處是一個(gè)空洞,里面漆黑一片。
鐵獄總獄主。
他伸出枯瘦的手,輕輕撫摸著黑劍的劍身,嘆道:“十五年了,這柄‘吞影’終于又飲到了王家的血�!�
王方握劍的手紋絲不動(dòng):“你把我引來,就為了說這些廢話?”
總獄主笑了,笑聲像鐵器刮擦:“我要的是‘影劍’的鍛造法,而你父親寧死也不肯交出來�!�
他忽然掀開鐵袍,露出胸膛——那里嵌著七枚透骨釘,和王方肩上的釘疤一模一樣。
“你以為只有你是‘劍鞘’?”總獄主的聲音陡然尖銳,“王家的影劍,本就是鐵獄的!”
王方瞳孔驟縮。
——難道父親當(dāng)年隱瞞了什么?
總獄主猛地抬手,七枚透骨釘從體內(nèi)激射而出,釘向王方的七處大穴!
王方揮劍格擋,可黑劍突然變得沉重?zé)o比,劍柄上的琉璃珠瘋狂轉(zhuǎn)動(dòng),仿佛要掙脫他的掌控。
“沒用的�!笨偑z主獰笑,“‘吞影’認(rèn)的是血,不是人!”
七枚透骨釘已到眼前!
生死一瞬,王方肩上的七枚釘疤突然灼燒起來。
劇痛中,他恍惚聽見父親的聲音:
“影在血中……”
他的血沸騰了。
黑劍的劍身突然浮現(xiàn)出細(xì)密的裂紋,裂紋中透出幽藍(lán)色的光——那是被封印了十五年的“影”。
王方無意識(shí)地?fù)]出一劍。
這一劍沒有軌跡,沒有風(fēng)聲,甚至沒有光。
可七枚透骨釘卻在空中化為鐵粉。
總獄主的面具“咔嚓”裂開,露出半張腐爛的臉。
“原來如此……”他嘶聲道,“‘影’根本不是劍,而是……”
話未說完,他的身體突然干癟下去,像被抽空了所有血液,最終只剩下一件空蕩蕩的鐵袍。
黑劍上的藍(lán)光漸漸熄滅,王方跪倒在地,劍柄上的琉璃珠“啪”地碎裂。
珠子里掉出一小塊羊皮,上面寫著:
“劍是牢,影是鑰�!�
〇
“最可怕的不是能殺人的劍,而是連自己都控制不了的劍�!�
——紙上談戈《短刀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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