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繭之晨
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濃重。
晴子睜著眼睛躺在床上,聽著柴房里傳來的鼾聲。
張誠昨晚喝了不少悶酒,鼾聲比平時更加響亮,像一頭受傷的野獸在呻吟。
她輕輕掀開被子,赤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
包袱早已收拾好——幾件換洗衣物、那支有裂痕的銀簪、半瓶香水,還有這些年偷偷攢下的私房錢。
她把包袱系在腰間,用外衣遮住,然后站在門邊深吸一口氣。
這一走,就再也不能回頭了。
院子里靜悄悄的,只有幾只早起的雞在籠子里不安地走動。
晴子輕手輕腳地穿過院子,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柵欄門。
就在她即將踏出去的瞬間,身后突然傳來一聲低沉的咳嗽。
晴子的血液瞬間凝固。
她緩緩轉(zhuǎn)身,看見公公拄著拐杖站在屋檐下,那雙渾濁的老眼在晨光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要走了?”老人的聲音沙啞得像磨砂紙。
晴子的嘴唇顫抖著,發(fā)不出聲音。
公公是家里最沉默的人,平日里幾乎不說話,但她知道老人什么都看在眼里。
公公慢慢走近,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塞進晴子手里。
“拿著,”他咳嗽了兩聲,“一個老東西沒什么能給你的。”
晴子打開布包,里面是幾塊碎銀子和一枚褪色的銅錢。
她抬頭想說什么,卻看見老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往回走,佝僂的背影在晨霧中漸漸模糊。
淚水模糊了視線,晴子攥緊布包,轉(zhuǎn)身邁出了柵欄門。
這條路她走了千百次,今天卻感覺如此陌生。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輕飄飄的不真實。
村口的老槐樹下,劉陌正倚在樹干上等她。
晨霧中,他的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剪影,只有腰間那把無鞘的劍反射著冷冽的寒光。
“決定了?”他問,聲音里聽不出喜怒。
晴子點點頭,喉嚨緊得說不出話。
劉陌伸手接過她的小包袱,指尖在她掌心輕輕一劃,像是一個無言的承諾。
“走吧,”他說,“天亮前得到鎮(zhèn)上�!�
他們沿著小路快步行走,晴子幾次回頭望向村子。
隨著距離拉遠,那些低矮的茅屋漸漸隱沒在晨霧中,只剩下一個模糊的輪廓。
她的心像被撕成了兩半,一半向往著未知的自由,一半?yún)s為離開熟悉的一切而疼痛。
“后悔了?”劉陌注意到她的遲疑。
晴子搖搖頭,加快了腳步。
“不后悔�!彼f,聲音比想象中堅定。
鎮(zhèn)上的客棧剛剛開門。
劉陌要了一間上房,扔給掌柜一塊碎銀子。
掌柜是個精瘦的中年人,眼睛滴溜溜地在晴子身上轉(zhuǎn)了一圈,露出一個曖昧的笑容。
“兩位住幾天?”
“一天�!眲⒛袄淅涞卣f,手按在劍柄上。
掌柜立刻收斂了笑容,低頭帶路。
房間比晴子想象的要好得多——干凈的床鋪、雕花的木窗,甚至還有一面銅鏡。
她站在門口不敢進去,仿佛這不是她該來的地方。
“休息一會。”劉陌把包袱放在床上,“我去買些路上用的東西�!�
晴子突然抓住他的袖子。
“你…你會回來吧?”她問,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
劉陌愣了一下,隨即笑了。
他抬起晴子的下巴,在她唇上落下一個輕吻。
“當然,”他說,“等我�!�
門關(guān)上的聲音像一記重錘敲在晴子心上。
她慢慢走到床邊坐下,手指撫過光滑的緞面被褥。
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昨天她還是個農(nóng)婦,今天卻坐在客棧的上房里,等待一個認識不到十天的男人。
銅鏡里映出一張蒼白的臉。
晴子湊近看了看,發(fā)現(xiàn)自己眼下有濃重的陰影,嘴唇也因為緊張而干裂。
她拿起桌上的水壺倒了一杯水,手抖得灑了一半。
窗外,集市開始熱鬧起來。
叫賣聲、討價還價聲、孩子的嬉笑聲,這些熟悉的聲音此刻卻顯得如此遙遠。
晴子突然想起今天本該是去賣布的日子,張誠發(fā)現(xiàn)她不見了會怎樣?
會來找她嗎?
還是會干脆當她死了?
這個念頭讓她胃部一陣絞痛。
她打開包袱,取出那支銀簪。
裂痕在晨光中更加明顯,像一道丑陋的傷疤。
晴子用指尖輕輕撫過那道裂痕,想起了張誠暴怒的臉和最終沒有落下的巴掌。
他是粗人,但從沒真正打過她。
門口傳來腳步聲,晴子慌忙把簪子藏起來。
但進來的不是劉陌,而是一個端著熱水的小二。
“夫人,您夫君吩咐送來的�!毙《畔滤�,眼睛好奇地打量著這個明顯不是大家閨秀卻住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