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一面

    2

    “郭軫，隊長對不起你——”

    “隊長——回來——

    回來——”

    男子眉頭緊鎖，額頭上冒出細細密密地汗，鬢間黑發(fā)已被打濕一片。驀然，他眸子睜開，大口喘氣，盯著天花板看了好久，久久沒緩過來。

    他又夢見了，夢見513墜機，夢見自己葬身火海。

    夢里的一切都真實得可怖，熾熱灼人的火舌舔舐著他每一寸身體，痛楚難堪，耳邊幾聲炮彈掃來，熟悉的飛機轟鳴聲逐漸遠去，郭軫還沒來得及再看一眼儀表盤前的照片，就什么都沒有了。

    空空蕩蕩。

    他坐起身，撫一把臉上的汗，都講人生如夢，夢如人生，如果不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他怕是永遠都不會想到還會有再重來一次的機會。

    嗓子發(fā)干，郭軫摸遍全身堪堪只找到了一根半截得煙，虧的是那會兒任務下的急，慌忙中胡亂塞進了口袋里。

    煙是有了，可沒火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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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嘁。

    他搖搖頭，哂笑，嘲自己哪里來的平常心態(tài)？

    黑暗中，他隱約瞧見地上的油燈，拿起旁邊的打火石，一瞬間火花燃擦，油燈被點亮，郭軫附身，叼著半截煙湊過去。

    他猛吸一口，煙氣全被他堵在胸口，半上不下，右手還在摩挲，驀然，手指碰到了紙條，郭軫抽出來，見到了熟悉的話——因緣負傷共床枕。

    昏色光線中，男人的身子在暗處，手上拿的字條在亮處，他胸膛曲線起伏，半晌，方才的煙氣一點點被吐出，郭軫仰頭靠在墻上，眼底的情緒晦暗莫深，整顆心臟似有人緊緊攥在手中讓他不得喘息。

    朱青。

    他慢慢無聲念出這個名字，不知道是不是這煙染了他血得緣故，嘴巴里苦澀極了，其實，他已經(jīng)不太記得朱青得樣子了。可每次提及，心里總是痛的難過，想見她得念頭在腦海里瘋狂滋生。

    現(xiàn)在自己回來了，到底算失約還是守約？

    郭軫被自己這個問話徹底逗樂，暗罵了句土帽。他現(xiàn)在哪里有什么資格問這個？

    “誤你青春，悔不當初�！�

    這話不是說說而已，既然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次，他就不可能再像頭一回那么無知，盲目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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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注定兩個人是痛苦結局，那為什么還要去招惹？

    即使再愛，再念，也不可以。

    他總不能毀她兩次。

    郭軫想了想，將紙條毫不猶豫的拋進油燈，沒多久就化成灰，散在地上。

    掐掉最開始關系發(fā)展的根源，就不必擔心后來的可能而造成的傷害。

    朱青，對不起，這次，再見了。

    火車站

    沒有太多停留的時間給朱青緩沖，那些警察對她窮追不舍，她必須離開浙江，擺脫掉追捕。

    “進站了！快進站了！去南京得快點上車！下一班還要等呢！”

    站邊得檢票員賣力吆和，朱青回神，提起箱子掏出車票遞給檢票員。

    她按照票上的號碼一一找過去，卻發(fā)現(xiàn)原本該是自己的車位上坐著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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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個身穿陸軍軍服得男人，帽子蓋在他臉上，姿勢隨意，像是睡著了。

    朱青握著提手得手指暗暗發(fā)抖，她有些害怕，尤其是見到穿軍裝的人。

    想開口說話，嗓子里卻像是塞了一團濕棉花，難以發(fā)出聲。

    “你的位子��？”沒等她講話，男人先醒來了，又看了眼她的裝束，困意懶懶道：“學生票吧？女學生？”他做勢要起身。

    這話聽得她心里不舒服，但見他疲憊不堪，也便不想同他多費口舌，忙打斷他的動作：“你坐這兒吧�！�

    哪料，他長腿一伸擋住朱青去路，慵慵問：“去哪兒��？”

    嗓音很低，落在朱青耳朵里有些沉惑，她抬眼對上男人雙目。

    四目對視，朱青覺得自己忍了好久，冷不丁回他：“這就與您無關了�！�

    對于她語氣里的抗拒，男人倒是不在意，只是看著她，目光不睫，講：“南京不是個好地方，大江南北，好去處多的是，女學生啊，適合去個安安靜靜的地方。”

    “長官，您能收一下腳嗎？”后面一堆提著箱子著急找位置的人被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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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軫余光瞟了下，伸手抓住朱青手腕把她往身側一拽，收了收腳，起身，意味不明道：“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應該走一條坦蕩開闊好走的路�！�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朱青都沒有回他話。

    男人戴好軍帽，身上的軍裝被他坐的褶皺遍布，但他身姿挺拔，走起路來依舊英俊瀟灑。

    只見一面，絕不糾纏。

    他默念道，腳上的步子沒有一刻猶豫停留，目光如炬，看向他的去路。

    朱青靠著窗，看男人背影漸行漸遠，火車開動，男人很快被甩出她的視線內。

    再見一面。

    再見一面，她就該滿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