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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回憶

    回憶

    七年前，佑安五年五月初。

    空氣潮濕又悶熱，未到午時，但艷陽高照。

    十二歲的昭綏安從馬車上跳下來，十四歲的明淵眼疾手快的拽著她胳膊不讓她摔倒。

    不遠(yuǎn)處是城門，高處題著“稻秀縣南門”幾個大字�？h城四面環(huán)山，有幾條河水圍繞全城。站在綏安的位置，可以看到城外西南側(cè)有一祠堂建在河水分流處，背靠著一座小山峰。

    城門高聳，守城兵卒的長槍隨手放在一邊，懶散的躲在陰影處打盹。時不時的有平民從城門進(jìn)出，城內(nèi)市井如常，喧囂依舊。

    “就是這里遭到了山洪流石的災(zāi)害？看不出來，是不在這附近么？”綏安觀望著向前，明淵余光注意她，付完錢后連忙跟上。

    “你帶路引了嗎？”

    “沒啊�！苯棸惨稽c也沒在意，隨后猛然停下腳步，慌亂的看向明淵，“哎呀，那我們是不是進(jìn)不去了？”

    “應(yīng)該不會�！泵鳒Y嘆氣，他就知道她匆匆忙忙往外跑絕對什么都沒準(zhǔn)備�！拔�?guī)Я隋X，他們?nèi)绻�要��，就賄賂他們�！�

    “這樣好嗎？”

    “不好�！�

    “沒關(guān)系，又不是傷害民生的事情，沒什么不好的！”綏安輕笑，連蹦帶跳，左顧右盼。

    好在城門的守衛(wèi)都是抽查，綏安和明淵進(jìn)縣城完全沒受到阻攔。

    腳下是青條石磚鋪的街道，兩邊商戶擺著攤，店小二吆喝著客人上桌。街邊多有行人匆匆，步履不停。也有人前呼后擁，一步三搖。

    綏安用手扇扇風(fēng)，忽然聞到一陣蒸饅頭的香氣。她頓時口齒生津，四處張望著，那大娘系著圍兜，身旁堆著一人多高的蒸籠，有路人上前買饅頭，她再打開，整個小攤都籠罩在白色的霧氣里。

    快到午時，災(zāi)民也該用餐了。

    綏安拉著明淵護(hù)腕上的繩子，跑到大娘的攤位上問：“大娘，請問你知道施粥棚在哪嗎？”

    大娘定睛一看，小姑娘穿著姜黃色麻布衣裳，頭發(fā)用一根紅發(fā)帶束著，但膚若凝脂，珠圓玉潤，朱唇皓齒的，看著并不像受災(zāi)或窮人家的孩子。

    大娘問她：“怎么問這個？”

    “肚子餓，想吃飯。”綏安帶著甜笑，大眼睛亮晶晶，聲音帶著稚氣，十分可愛。

    大娘又仔細(xì)看看她，穿的衣服確實是麻布沒錯——這是最便宜的布料，或許這孩子是家族中途遭難，所以要去施粥棚拿吃的。

    “你嗎？”

    大娘微微皺眉，拿起油紙，打開蒸屜。

    綏安搖搖頭，指向身邊，“我和哥哥，上午沒有吃東西，聽說這里有災(zāi)情，想來會有施粥棚救災(zāi)，所以想去看看�！�

    大娘又轉(zhuǎn)頭看去，劍眉星目的高大男孩，面帶稚氣，看起來比眼前的小姑娘大不了多少，身形瘦削，身姿挺拔，也穿著麻布衣裳，不過是黑色的。她多裝了兩個饅頭，塞到綏安懷里。

    “小姑娘，先和你哥哥分著吃這個吧，施粥棚在東門外，吃的也不好，遠(yuǎn)的很�！�

    綏安驚訝，她眉開眼笑，“謝謝大娘，不過我有錢，只是想知道施粥棚的食物是怎樣的�！�

    明淵上前拿出一兩碎銀，大娘一驚：“哎喲這太多了，這幾個饅頭只要六文錢�！�

    “沒關(guān)系，收下吧大娘，謝謝你的饅頭�！苯棸残�，揮揮手上的油紙包，向東邊走去，明淵放下銀錢后立刻閃身跟上，大娘探身張望，那小姑娘已經(jīng)將饅頭分給哥哥，兩人有說有笑的走遠(yuǎn)。

    （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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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憶

    從南到東，路上的商販越來越少，店鋪外也從門庭若市到門可羅雀。轉(zhuǎn)過街角，遠(yuǎn)處就能看到高大的城東門。而城內(nèi)景象已與南門大相徑庭。

    沒有商販，店鋪大都閉門，空氣中彌漫著泥土的潮濕氣息，和熱浪交織沖入鼻腔。街邊行人穿著破爛，渾身臟污，無力的坐在臺階上休息。城門無人把守，外面可以看到排了隊，大概就是施粥棚的所在地。

    “是因為午時太過炎熱嗎？”綏安不解，這些很明顯是災(zāi)民，但他們沒去領(lǐng)食物，沒有重建家園的動作，也不與旁人講話，只是抱著腿埋首�！八麄冊谶@里休息？怎么不去救災(zāi)棚？”

    綏安和明淵出城門，果不其然，外面排隊的是施粥棚，但是人不多。周圍有幾個正端著碗的人，大約是剛拿上食物。綏安遠(yuǎn)遠(yuǎn)看著，發(fā)現(xiàn)似乎要百姓交什么東西他們才給打飯。

    “明淵，我們也去排隊！”綏安風(fēng)風(fēng)火火就拉著明淵過去，大娘給的饅頭已經(jīng)吃完了，他們倒是不餓，只是想知道救災(zāi)的食物如何。

    打飯的衙役油光滿面，態(tài)度很是惡劣，最前面的災(zāi)民似乎沒給他什么，被那衙役狠狠轟走，綏安皺起眉頭，正疑惑不解，身后傳來嘆息：“唉，又是個沒錢來領(lǐng)粥的，可憐啊。”

    綏安轉(zhuǎn)頭一看，是明淵寬闊的胸膛，一抬頭，對上他無辜的眼神。

    明淵：“……”

    他默默與她換位置。

    身后是一個婦女，大概三、四十歲的模樣，唉聲嘆氣的，外探著身子看著前方。

    “大娘，您剛才說的沒錢領(lǐng)粥是什么意思？這不是救災(zāi)的施粥棚嗎？還需要錢嗎？”

    郭大娘苦著臉低頭：“是救災(zāi)啊，一文錢三碗粥，多便宜？不過便宜是便宜，就是沒什么米，只有湯湯水水，看著三碗，得給家里的男人吃兩碗，不然磚都拿不動�！彼�仔��(xì)一看小姑娘，面上帶了點笑，又問道：“你們是從外地來的？”

    綏安點點頭，拉著明淵的衣袖說：“我和哥哥出來玩時和家人走散，聽說這邊受災(zāi)，有施粥棚，就想過來看看�！�

    “哎呀，走散可不興亂跑啊，你應(yīng)當(dāng)站在原地等等家人來找。像你們這么小的孩子，很容易被騙的�！�

    “沒關(guān)系大娘，我和哥哥可以聯(lián)系到家人，過段時間他們就來接我們�！苯棸怖^續(xù)問道：“您剛才說的湯湯水水，是指這里的食物嗎？但是賑災(zāi)食物的標(biāo)準(zhǔn)不是‘插筷不倒’嗎？”

    郭大娘苦笑：“哪有這種標(biāo)準(zhǔn)，他們給點米都不錯了！”

    “你們打不打飯！不打滾開！”排隊排到了綏安他們，明淵臉色微沉，拿了個銅板出來，那衙役大勺一揮，一碗無米粥打好了；再沉底一勺，抖落一半，帶著幾粒米的粥好了；又沉底，這次不抖了，但只倒半碗，盛了半碗糠秕碎米。

    “行了，拿走！快點，別擋著別人！”

    “大娘，等會聊！”綏安幫明淵拿一碗，退到一邊，指尖猛地一顫——這哪是粥！

    綏安拿的是那半碗，黃色的外皮，顆粒不全的碎米，她又看向明淵那兩碗，別說插筷不倒，根本就是渾濁的開水，這東西怎么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