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證據(jù)
雖說愛意與激情早就被生活磋磨殆盡,但他們之間還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還有生活了一輩子的家!
她竟然要殺他?
她竟然要殺他?!
她竟然要殺他��!
他知道她惡毒,但他沒想到她對他竟也一樣惡毒!
“朱家行事囂張跋扈,此前逼城外各村交祖墳租金,知縣大人可有什么頭緒?”
知縣渾身一抖,抬頭望著綏安。
公主殿下臉上帶著笑意,眼神澄澈明亮,仿佛只是無意間問起這個問題,等著他的回復(fù)。
綏安今日之行皆非她原定計劃,本來只打算讓朱家出點銀子,隨后再借墳地和租水契兩事查魚鱗冊和賦役黃冊。
——即使她拿著皇令也不能毫無緣由的查這些冊子,否則極其容易引起其他地區(qū)恐慌,導(dǎo)致其他地方官員更加嚴密的造假。
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提前讓知縣與朱家反目,那便給他一個“立功贖罪”的機會,讓他主動供出朱家,他們找不到證據(jù)的罪名全由知縣爆出。
只是朱家那邊也不能停止挑撥,知縣定會想方設(shè)法隱瞞自己的罪行,將自己歸置于無辜的地位,一切都推給朱家。
到時趁著知縣將矛頭轉(zhuǎn)向朱家,她再給朱家喘息的空間,給他們叛變反應(yīng)的時機。
知縣望著公主殿下。
剛才殿下說,會對他網(wǎng)開一面。
無論殿下的話是否真實,他都只有她一個選擇。
夫人殺他不成,一定會有其他行動,尤其是今日她心愛的弟弟被打的半身不殘。
與其讓朱家反水置他于不利之地,還不如他主動出擊,先一步查辦朱府,不讓他們有叛變的機會。
知縣扶著立柱緩慢的站起來,仿佛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殿下,朱家作惡多端,小官這就查辦朱家。”
“是嗎,理由?”
知縣沉默一瞬:“強占民田,占人祖墳。”
綏安歪歪腦袋,還以為知縣能說出些她不知道的罪行。
“查辦需要證據(jù),先把田地兩冊拿來給本宮看�!�
知縣垂眸順眼,低聲道:“是�!�
魚鱗冊記錄著土地形狀、業(yè)主姓名與土地等級,賦役黃冊包含戶主名下的土地和納稅義務(wù),全都存放在戶房,由戶房書吏管理。
烈日當(dāng)空,熾白的陽光傾斜而下,將街上的青磚曬得發(fā)燙。戶房位于縣衙東側(cè),距離綏安所在的衙門正堂還有些距離。
知縣步履蹣跚著帶路,綏安用手遮著刺眼的陽光,余光忽然看見戶房后院的一個黑色的身影。
她讓文大人跟著知縣,自己則是拉著明淵悄無聲息的躲藏在廊柱后探頭望去。
居然是衛(wèi)承璟。
他身前是一位老吏員,佝僂著背,拿著鑰匙開了一間房門,遞給他一個算籌和紙筆,兩人再轉(zhuǎn)身向屋內(nèi)走去。
綏安疑惑不解,低聲問道:“他怎么在這里?”
明淵低頭看著她,又瞥了眼衛(wèi)承璟消失的背影,心里泛起漣漪,盡力保持了語氣的平穩(wěn)道:“不知道�!�
綏安疑惑的望向他,隨后踮起腳尖笑著輕拍他的頭頂。
她和明淵隨后從大門進入戶房,外間坐著書吏,大都拿著筆對著里長交上來的戶籍冊核對。
綏安看到那老吏員的身影,屏風(fēng)擋著的背后,黑色的身影坐在案桌前,奮筆疾書。
看樣子是趁著啟蒙館下學(xué),找了戶房幫工的活干。
他這個年紀,確實也沒什么可以去做的,到戶房幫忙,應(yīng)該不是為了賺錢吧,這里恐怕還是他花錢進的。
心思百轉(zhuǎn)千回,想著衛(wèi)承璟應(yīng)該是為了他家那說不出口的冤屈。綏安雖然愿意贊揚他的上進,但還是忍不住評價一句:“他笨笨的。”
她和明淵避開衛(wèi)承璟那邊進入內(nèi)間。
明明最好的跳板就在他身邊,她也明確說了愿意幫助他,而他不僅不抓著她這個機會,反而還舍近求遠從基層做起嗎。
明淵抿唇:“要幫他嗎?”
“嗯,不必聲張,先看看他的工作能力�!�
知縣雖說要查辦朱家,但凡事都得有個證據(jù),空口無憑的查朱家會讓其他地主與鄉(xiāng)紳恐慌,聯(lián)合反撲。
幾個侍衛(wèi)、知縣和綏安、明淵仔細看了每一套冊子的內(nèi)容。
朱家本家的幾個人——朱夫人、朱老爺、朱二爺以及各自的夫人、兒女幾人,名下并沒有很多田產(chǎn)。
這很正常,畢竟地主們總會使用詭寄分散田產(chǎn)來規(guī)避賦稅,綏安本身也沒想著能從文書上查到證據(jù),這些事原本就需要實地走訪得出。
她要看的是郭騰一家的三畝地,一年前出售,價格不高,掛在一個秀才名下,地產(chǎn)前些年還是“上等田”,今年則是變成了“中等田”。
除此之外,她查看了那本小賬冊上的記錄的人的田地,全部被售賣,也全部擁有官府紅契,也就是合法合規(guī)的售賣,現(xiàn)在基本處于不同人名下。
它們的共同點是,在售賣前都是“上等田”,之后就變成了“中等田”,時間長的甚至已經(jīng)改成“下等田”。
田地等級是否需要需要實地考察,但至少這一點可以看出,朱家很有可能是瞄準了上等田的農(nóng)戶去坑害,向他們借高利貸,然后逼他們低價賣出上等良田,再與官府勾結(jié),將上等良田改為中下等。
畢竟其中賦稅差別可大的很。
其實讓她覺得更煩躁的是,這里的每一項契約都放置規(guī)整,有明確的官府紅契,走了官印,至少明面上沒有違法行為。
綏安揉揉眉心,明淵給她遞上一杯提神茶,抿上一口,苦的她小臉皺做一團,瞬間精神。
綏安清清嗓子:“知縣大人,您想到用什么證據(jù)查辦朱家了嗎?”
明面上沒有違法行為沒關(guān)系,因為知縣才是辦事的人。她是小領(lǐng)導(dǎo),且她這個領(lǐng)導(dǎo)只要看到結(jié)果,不需要過程,知縣怎么做全靠他自己。
知縣滿頭大汗,并未回答。他那邊放的是城外幾個村子祖墳的地產(chǎn)文書,綏安走過去看。
“絕戶田?”她驚訝道:“朱家收墳地的錢也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