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你有病吧！」</p>
我一把扯掉賀春風的人皮面具，卻突然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脈。</p>
我將人皮面具放到鼻子上，細細聞著。</p>
這個時代沒有橡膠技術(shù)，制作出來的面具會有很大的破綻，如果蘇沫兒是采用的這種方式來換臉，那么她必定會定時更換臉皮。</p>
也就是說，為了以防萬一，蘇沫兒必定會將制作臉皮的人帶在身邊。</p>
「你哪來的這種東西？」</p>
賀春風說他入宮之前，先見了大皇子。</p>
這人皮面具，就是從大皇子那里得來的。</p>
賀春風想借大皇子的手調(diào)查賀家通敵案，而大皇子怕是想給賀家這頭沉睡的獅子遞枕頭，目的也可想而知。</p>
先皇后沒有兒子，對于沒有強大的母家協(xié)助的大皇子來說，從不結(jié)黨營私的賀家是與他合作的最好選擇。</p>
我沒等賀春風接我們回東街，就被淮安公主一紙詔書提前召進了宮。</p>
因為事發(fā)突然，我甚至沒有一身合適的衣服，只能穿著舊衣去了。</p>
若我沒有猜錯，淮安公主此番舉動，是因為賀春風毫不遲疑地拒絕讓她失了臉面，所以想從我身上找補回來。</p>
若是我再大膽一些，淮安公主今日設宴，恐怕要將全長安的貴女都叫進宮，好讓我這個「準探花夫人」，在大婚前就成為整個長安的笑話。</p>
賀春風很擔心我，為了安慰他，我笑著說：「得了，這下你還真得以身相許才能報答我的恩情了�！�</p>
因為西街離得遠，我到得晚了些。</p>
環(huán)顧四周，我大體數(shù)了一下，真是為難淮安了，為了今天的鴻門宴，怕是連叫不上名字的小官之女也一并叫來了。</p>
淮安坐在主座上，俯睨著我沖身邊的大宮女招了招手。</p>
「沈姑娘請上座�！�</p>
大宮女了然點頭后，高聲喊我。</p>
四周吵鬧的閨女們噤了聲，看好戲般望著我。</p>
其實我并未感覺自己有多難堪，倒是挺替淮安社死的。</p>
畢竟我是被選的那一個，而被放棄的，是她自己。</p>
「百聞不如一見，沈姑娘長相近妖，確實不是我等比得上的�！�</p>
等我坐下后，淮安就開始發(fā)難。</p>
先是攻擊我的長相，暗喻我以色事人，手段低賤。</p>
我并不慌亂，反而大大方方看向她：「人之皮囊，不過是迷惑萬物的假象。能入公主的眼，是沈離的幸事�！�</p>
淮安冷哼了一聲，沖下面擺了擺手：「開始吧。」</p>
淮安此番宴會的名頭是會詩。</p>
恰逢春暖花開，百花爭艷，有個貴女率先提議以花為題，每兩句為一輪作詩。</p>
她提議完，又裝著懊惱一般看向我：「真是抱歉沈姑娘，這些都是我們慣常玩兒的，你若是不行，可以不參加的。」</p>
她的話音落下，許多貴女都憋不住嘲笑起來。</p>
我看著她們，無聲笑了笑：「無妨，湊個熱鬧而已，不敢攪了大家的雅興�！�</p>
淮安率先開場：「百花爭香連綻，不識人間芬芳�！�</p>
隨后便有人開始一一回應。</p>
什么「凡塵美人香，海棠花未眠」。</p>
或是「荊棘藤蔓橫生起，百花不忍寒冬開」。</p>
等轉(zhuǎn)到我這里的時候，各種花都被「糟蹋」得差不多了。</p>
我臉上依舊掛著微笑，淮安假意給我遞臺階：「若是沈姑娘接不上來也無礙的，你有個學識淵博的表兄就夠了，許是也看不上我們這些俗人的創(chuàng)作�！�</p>
「我確實……挺看不上的。」</p>
淮安神色僵在臉上：「你，你說什么？」</p>
我雖然不會作詩，但我會背啊。</p>
就我腦海里的，哪句不秒殺她們所有？</p>
所以我無比堅定地重復了一遍：「我確實看不上�！�</p>
底下的貴女亂成一鍋粥。</p>
「這養(yǎng)豬戶的女兒未免也太囂張了�！�</p>
「什么叫看不上我們？這是在說我們連她一個養(yǎng)豬戶都不如？」</p>
「你看她穿的那副窮酸樣，身上的衣服都不知道有幾年的。公主叫她來是給她臉面，她可倒好，直接給臉不要臉！」</p>
淮安調(diào)整了一下表情，看好戲一般看向我：「那不知道沈姑娘又能作出什么千古佳作，讓我等長長見識。」</p>
在她眼里，我一個養(yǎng)豬戶的女兒，識不識字都不好說，更妄論要作詩了。</p>
我差身邊的宮女去拿筆墨紙來，等拿來后，我將紙平鋪在桌面上，握住了那支纖細的毛筆。</p>
【菡萏香銷翠葉殘，西風愁起綠波間�！�</p>
寫完后我并未停歇，提筆又寫下另一句：</p>
【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p>
最后，我譏笑著看了一眼貴女圈子，買二送一多加了一句：</p>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風拂檻露華濃�！�</p>
有忍不住的貴女上前觀看，輕聲呢喃，竟像是慌了神。</p>
我看向淮安，她滿臉青黑。</p>
這場春日宴，本是為了羞辱我，但最難堪的，卻成了她自己。</p>
「你一個養(yǎng)豬戶……」</p>
我不等她說完，便打斷她：「誰告訴公主，養(yǎng)豬戶就不能讀書習字？」</p>
是她既有的眼界局限了她自己，但我卻非是她眼界中的低弱女子。</p>
我雖沒有絕好的家世，但做人，尤其是做女人，我并不比她們差一絲一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