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那兩個月里，京城人心惶惶，皇帝也天天失眠。</p>
雖然文武大臣都告訴他，燕孤云一定是虛張聲勢，自古以來，沒聽說有誰這么快就能攻破長江天險，更別說他燕趙之地，連水軍都沒有。</p>
是假的，一定是假的！</p>
皇帝眼里全是血絲，就瞪著他們：「說這話，你們自己信嗎？那可是燕孤云！」</p>
文武群臣就沉吟了，沉思了，沉默了。</p>
「燕孤云」這三個字，在這個時代就意味著無敵，沒人知道他能打出什么樣的神仙仗。</p>
文武群臣滿眼都是幽怨，瞅著皇帝心說：原來你也知道啊，你知道你還逼反了人家，你有病啊？</p>
皇帝無能狂怒，抽調(diào)全部兵力投入江南防線，眼瞅著燕軍一天天按兵不動，他就更為焦灼，滿朝文武大半夜被他叫來開會，開得腦子都麻了。</p>
皇帝就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問燕孤云到底怎么在兩個月內(nèi)突破長江。</p>
大臣們面面相覷，兵部里一個受過燕孤云恩情的年輕人陰陽怪氣道：「臣要是知道，收復中原，北驅(qū)胡虜，然后被陛下逼到家破人亡的就是微臣了�！�</p>
皇帝當場被氣暈過去。</p>
兩個月后，皇帝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了，前線消息傳來，燕孤云根本沒突破長江天險。</p>
但他照樣能打到京城。</p>
因為這廝就沒打長江，這廝的騎兵精銳從西域繞了一大圈，直插云南，偷襲蜀中，長江上重兵云集，各地防守全部空虛，四金剛帶兵殺過去，幾乎望風而降。</p>
消息傳到京城，兵部都快瘋了。這特么誰能想到，誰能想到？</p>
朱棣：嗐，平平無奇的蒙元滅大理之策罷了。</p>
從此，朱棣占據(jù)長江上游，一邊用水軍順水而下，一邊讓四金剛?cè)〗细沟刂劓?zhèn)，拿朝廷兵馬的家人來勸降，一時間，南軍統(tǒng)帥連正經(jīng)抵抗都沒法做出，全軍就都要崩了。</p>
京城里又開朝會，文武群臣瑟瑟發(fā)抖，眼見戰(zhàn)線已經(jīng)快推到京城，鬼知道皇帝會如何發(fā)怒。</p>
皇帝沒有怒?????????????????????????????????????????????????????????????????????????????????????????????????????????????????????????????????????????????????????????????????????????????????????????????????????????????????????????????????????????????????????????????????????????????????????????????????????????????????????????。</p>
至少皇帝在表情上沒有怒，他甚至還在笑，笑容里有種「累了，毀滅吧」的蕭索。</p>
皇帝嘆了口氣：「朕想通了，論打仗，你們這群人加起來也比不過燕孤云，朕從一開始就不該考慮戰(zhàn)場之事�！�</p>
「兩軍交戰(zhàn)，攻心為上，朕要派人去跟燕孤云談談。」</p>
幾天之后，浩浩蕩蕩的和談隊伍出發(fā)了，燕孤云的白月光，皇帝如今的皇后，赫然在列，這女的自信滿滿，這女的胸有成竹。</p>
皇后出發(fā)前還對皇帝說了，她笑得輕蔑，語氣自得：「只要我三言兩語，管教燕孤云回心轉(zhuǎn)意。」</p>
皇帝信了。</p>
朱棣怎么都想不通，這到底是個什么世界，是些什么奇葩，自己都快打到南京城了，還在這玩感情糾紛呢？</p>
出于對軍心的考慮，朱棣還是決定見見皇后。</p>
畢竟這年頭大家雖然跟著將軍一路打，可真到了京城之下，真要面對皇帝，底層士卒還是有些動搖。</p>
當然，大部分是支持朱棣的，都說將軍安定天下，這皇帝就該讓他來當。</p>
可還有不少人惴惴不安，總覺得自己做了反賊。</p>
或許見見皇后，聽聽朝廷的說法，能安撫這群人，能讓他們明白自己不是反賊。</p>
都議和了，總會留點好話吧？</p>
即使不打進京城，咱走加九錫，劍履上殿的路子，也一樣能奪天下。</p>
沒想到皇后一進軍帳，壓根兒沒提什么反賊不反賊的性質(zhì)，她目光在朱棣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就泫然欲泣，梨花帶雨，我見猶憐起來。</p>
二金剛挑了挑眉，心說好一朵白蓮花��！</p>
二金剛?cè)タ磳④姡瑢④娤騺韺嗜诵能�，不知對上這朵白蓮花會是什么反應。</p>
朱棣沒有反應，當年后宮里什么品類沒有，他又不是沒見過白蓮花。</p>
只是這朵白蓮花顯然錯判了面前的形勢，見朱棣不動聲色，她加大了表演力度，她哭道：「燕哥哥，自陛下強納我進宮后，我沒有一天不想你，唯見你也有了家室，才始終沒敢去打擾。我在宮中的日子，正是看花淚滿眼，不共楚王言……」</p>
朱棣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趕緊打斷她道：「既然如此，皇上要殺我，你也不攔著？」</p>
白蓮花嘆惋道：「燕哥哥誤會了，不是陛下要殺燕哥哥，是妹妹相思成疾，想在京城里再見燕哥哥，才讓陛下派人去找哥哥的。我知道燕哥哥生氣陛下強娶了我，可畢竟陛下還保護著燕哥哥家人，燕哥哥不必如此的�！�</p>
朱棣：？？？</p>
白蓮花持續(xù)發(fā)表暴論：「人世間不如意十之八九，妹妹以為兩情若在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呢？只要燕哥哥不再打下去，回京跟陛下消除誤會，妹妹便能在京城的人海里無意間瞥見燕哥哥一眼，有這一眼，妹妹也能在暗無天日的后宮里開心幾分�！�</p>
朱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還是沒聽到自己想聽的話。</p>
他揮揮手，看都不看白蓮花一眼了，扭頭對二金剛道：「還按原計劃打吧，就說我家人都要被狗皇帝殺了，大家也能理解。」</p>
白蓮花眨眨眼，在那兒阿巴阿巴，心說：不對啊，燕哥哥的反應怎么跟我想象中不一樣呢？</p>
但白蓮花顯然不能真讓朱棣打進去，真打進去，且不說朱棣會不會納她，即便納她，有原配夫人在前，自己還能當皇后嗎？</p>
雖說誰當皇帝不重要，白蓮花就想當皇后，可她自認很了解男人，面前的朱棣已經(jīng)不再是從前的燕哥哥了，白蓮花還真沒信心攻略他。</p>
所以白蓮花趕緊補救道：「燕哥哥，真是誤會，你為國征戰(zhàn)，陛下歡喜還來不及呢，可朝廷里許多大臣都不喜歡你，日日彈劾你，陛下他也沒辦法。妹妹跟陛下說了許多次，才換來陛下親自照顧燕哥哥的家人，不然那些大臣都要害了姐姐呢�！�</p>
朱棣目光一亮，哈哈大笑，走過去攬住白蓮花的肩膀，把白蓮花攬得小鹿亂撞。</p>
然后白蓮花就被朱棣直接攬到了帳外，許多將士跟朝廷使團都在那兒看著，朱棣低頭沖白蓮花笑道：「來，把剛才那番話再說一遍。」</p>
白蓮花見到朱棣的笑，莫名就放心了——呸，狗男人，原來是要我這句話，是要我在所有人面前承認愛你是吧？</p>
白蓮花嫣然一笑，望著朱棣滿眼深情：「是妹妹相思成疾，想在京城里再見燕哥哥，才讓陛下派人去找你的�！�</p>
朱棣搖搖頭，說不是這句，是后邊那句。</p>
白蓮花：？？？</p>
白蓮花試探道：「燕哥哥為國征戰(zhàn)，陛下歡喜還來不及呢，是朝廷里許多大臣都不喜歡你，日日彈劾你，陛下他也沒辦法。我跟陛下說了許多次，才換來陛下親自照顧燕哥哥的家人，不然那些大臣都要害了姐姐……這句？」</p>
朱棣表情賊尼瑪肅穆，他重重點頭，然后面向三軍。</p>
「諸位，想來你們也聽清楚了，燕某起兵至此，全因這妖后跟朝中奸臣所害！這女人一廂情愿，蠱惑皇上調(diào)我回京，置半壁江山于不顧。又有奸臣詆毀，使我家人身陷囹圄……今日便是殺了這妖后，朝中奸臣也不可能善罷甘休，咱們打了這么久，不往前再進一步，就會被這些奸臣誅殺九族�！�</p>
二金剛振臂一呼：「除奸賊，清君側(cè)！除奸賊，清君側(cè)！」</p>
接著三軍齊刷刷高呼起來。</p>
朱棣臉上繃得緊緊的，只有眼底露出滿意的笑容。</p>
「清君側(cè)」，多么順耳的三個字啊。</p>
成了，這會兒眾志成城，朱棣儼然沒了軍心問題，只剩下朝廷使團瑟瑟發(fā)抖，白蓮花皇后一臉不可置信地望著朱棣。</p>
白蓮花萬分不解，她說：「燕孤云，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這樣呢？」</p>
朱棣瞧著她，饒有興致：「我怎樣了呢？」</p>
白蓮花憤然道：「是，我是拋棄了你，主動進宮，但那是因為我重生了。我前世想跟你白頭偕老，可你就知道打仗，天天打仗，打到鳥盡弓藏被人殺了，我還險些被牽連。這一世我想通了，你卻變了，燕孤云你也重生了，對不對，你見我當了皇后你想報復我，對不對？」</p>
朱棣嗤笑道：「你明明這么普通，怎么卻這般自信呢？」</p>
白蓮花瞪大了眼，想撲上來，被三金剛一把按住。</p>
朱棣俯視她道：「我曾北伐胡虜救中原，如今偌大天下在眼前，更宏大的盛世、更偉大的功業(yè)唾手可得，你是怎么有臉跟我在這演癡男怨女呢？」</p>
白蓮花還想說什么，朱棣手一揮，三金剛拔刀出鞘，一刀斬斷了白蓮花的腦袋。</p>
朱棣拎著白蓮花的腦袋，沖三軍揚聲道：「妖后已伏誅，隨我清君側(cè)！」</p>
三軍齊聲吶喊，白蓮花死不瞑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