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蜂群異象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剛爬上雷公山的山脊,龍安心就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了眼手機——才五點半。
"安心哥!快起來!出大事了!"門外是合作社年輕成員阿朵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慌。
龍安心一個激靈坐起身,隨手抓起掛在床頭的苗繡外套披上。推開門,阿朵滿臉是汗,手里還拿著一個冒著熱氣的竹筒。
"倉庫倉庫被蜂群占了!"阿朵上氣不接下氣,"整個天花板都是,黑壓壓的一片!吳老師說讓你趕緊過去!"
龍安心心里一沉。合作社倉庫里存放著準備發(fā)往深圳文博會的三百套苗繡禮盒和兩百斤獼猴桃果脯,要是被蜂群毀了,損失可就大了。
"走!"他抓起桌上的苗藥包——里面裝著務婆配的防蜂蟄藥膏,跟著阿朵快步向村口的合作社倉庫跑去。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去,空氣中彌漫著雷公山特有的草木清香。龍安心卻無暇欣賞,他的腦海里飛快地閃過各種可能:是有人捅了馬蜂窩?還是倉庫里有什么吸引了蜂群?
轉過最后一個彎,合作社倉庫的木結構建筑出現在眼前。倉庫外圍已經站了十幾個村民,對著里面指指點點。吳曉梅站在門口,正用一塊藍布捂著口鼻。
"安心!"看到龍安心,吳曉梅快步迎上來,眼睛里的擔憂一覽無余,"蜂群是半夜來的,守夜的阿公說聽見嗡嗡聲越來越大,起來一看,整個倉庫的房梁上全是蜜蜂。"
龍安心點點頭,小心翼翼地靠近倉庫大門。即使站在門外,也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拿芗锁Q聲,像是無數把小提琴同時走調的聲響。他從門縫往里窺視——
眼前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倉庫的木質橫梁上,懸掛著七八個巨大的蜂團,每個都有水桶大小,密密麻麻的蜜蜂在上面爬行。陽光從瓦片的縫隙中漏下來,照在蜂群上,折射出詭異的金色光芒。更令人心驚的是,地面上、貨架上,到處都落著零星的蜜蜂,整個倉庫仿佛被一層活的金色地毯覆蓋了。
"我們的貨"龍安心的心沉到了谷底。
"貨暫時沒事,"吳曉梅壓低聲音,"蜂群主要集中在房梁和西面墻上,還沒波及到包裝好的禮盒。但是"
她的話沒說完,一陣更大的嗡嗡聲從倉庫深處傳來,像是某種警告。龍安心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務婆來了嗎?"他問道。
吳曉梅搖搖頭:"阿雅去請了,應該快"
話音未落,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務婆拄著她那根雕刻著蝴蝶紋樣的拐杖,在阿雅的攙扶下緩步走來。盡管已經九十多歲,老人的腰板依然挺直,銀白的頭發(fā)一絲不茍地盤在腦后,用一根銀簪固定。
務婆走到倉庫門前,沒有立即進去,而是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龍安心注意到她的鼻翼微微翕動,像是在辨別空氣中的某種信息。
"不是普通的蜜蜂搬家,"務婆突然開口,聲音沙啞卻有力,"這是花魂離枝。"
人群中傳來一陣低語。龍安心雖然已經學了不少苗語,但這個詞匯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看向吳曉梅,后者同樣一臉困惑。
務婆沒有解釋,而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布袋,取出一些暗紅色的粉末撒在門檻上。粉末散發(fā)出一股刺鼻的氣味,像是某種草藥混合了硫磺。
"所有人都退后十步,"務婆命令道,"阿雅,去我屋里拿甜酒來,要去年釀的那壇。安心,你跟我進去。"
龍安心的心跳加快了。他雖然相信務婆的智慧,但面對如此龐大的蜂群,本能還是讓他感到恐懼。他深吸一口氣,從藥包里取出防蜂藥膏,在臉和手上厚厚地涂了一層。
務婆看到他的動作,嘴角微微上揚:"涂那個沒用。蜜蜂不是靠眼睛認人。"說著,她從發(fā)髻上取下銀簪,在自己的左手掌心輕輕劃了一下,滲出一線血珠。
龍安心驚訝地看著老人將血珠抹在自己的額頭和兩頰上,動作輕柔卻堅定。
"現在可以了,"務婆說,"記住,進去后不要突然動作,呼吸要慢,心里想著花開的樣子。"
推開倉庫門的瞬間,嗡鳴聲驟然增大,像是迎面撲來的聲浪。龍安心感到一陣眩暈,眼前的景象讓他頭皮發(fā)麻——數以萬計的蜜蜂在有限的空間里飛舞,形成了一道道金色的漩渦。有些蜜蜂已經注意到了闖入者,開始向他們周圍聚集。
務婆卻仿佛視而不見,徑直走向倉庫中央。她的步伐緩慢而平穩(wěn),手中的拐杖有節(jié)奏地敲擊著地面,發(fā)出沉悶的"咚咚"聲。神奇的是,隨著她的前進,蜂群似乎自動讓開了一條路,雖然仍有零星的蜜蜂飛到他們身邊盤旋,但并沒有攻擊的意思。
龍安心緊跟著務婆,努力控制著自己的呼吸。他能感覺到有蜜蜂落在自己的肩膀上、頭發(fā)里,那種細微的觸感讓他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
"看那里,"務婆用拐杖指向倉庫西北角的房梁,"那不是普通的蜂群。"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龍安心發(fā)現那個位置的蜂團格外大,而且形狀怪異——不是常見的倒掛水滴形,而是扁平展開,像是一張金色的毯子覆蓋在房梁上。更奇怪的是,那個蜂團中央隱約可見一個暗色的物體,大約有拳頭大小。
"那是蜂王?"龍安心小聲問道。
務婆搖搖頭:"是老蜂心。蜜蜂的記性比人長,它們記得住三代人的恩怨。"她的目光變得深遠,"上次見到這種景象,還是1958年"
老人的話被突然加劇的蜂鳴打斷。西北角的那個巨大蜂團突然騷動起來,蜜蜂像噴發(fā)的火山巖漿一樣向四周擴散。龍安心本能地護住頭臉,卻發(fā)現蜂群并不是沖他們來的,而是向著倉庫的各個角落飛去。
"它們在標記領地,"務婆的聲音里帶著憂慮,"這不是普通的搬家,是逃難。有什么東西把它們趕出了原來的家。"
就在這時,阿雅抱著一個陶罐匆匆跑進來:"務婆,甜酒來了!"
務婆接過陶罐,揭開蓋子,一股濃郁的甜香立刻彌漫開來。她用手指蘸了些酒液,輕輕彈向四周,同時用古苗語低聲吟唱起來。龍安心雖然聽不懂全部歌詞,但能辨認出幾個重復出現的詞匯:"回家"、"安寧"、"原諒"。
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隨著務婆的吟唱和甜酒的香氣擴散,蜂群的騷動漸漸平息下來。飛舞的蜜蜂陸續(xù)回到蜂團上,整個倉庫的嗡鳴聲降低了一個八度。
務婆將陶罐遞給龍安心:"把酒倒在倉庫四角和中央,每處倒三滴,不要多也不要少。"
龍安心小心翼翼地照做。當他走到西北角那個最大的蜂團下方時,突然感到一陣異樣的震動從腳底傳來,緊接著是某種低頻的嗡嗡聲,不同于蜜蜂發(fā)出的聲音,更像是電子設備?
他蹲下身,耳朵貼近地面。沒錯,是一種有規(guī)律的震動,每隔幾秒就出現一次。正當他想進一步探查時,務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別管地下的事,先做完儀式。"
龍安心只好繼續(xù)完成甜酒祭祀。當最后一滴甜酒落在倉庫中央的地面上時,務婆突然提高音量,用苗語喊出一串急促的詞句。幾乎是同時,西北角的蜂團中央那個暗色物體"啪"地一聲掉了下來,正好落在龍安心面前。
那是一個蜂窩的殘片,上面密密麻麻布滿了蜂房,但形狀扭曲,像是被某種力量強行改變了結構。更令人不安的是,蜂窩表面覆蓋著一層暗藍色的物質,在陽光下泛著金屬般的光澤。
務婆的臉色變得異常嚴肅:"跟我猜的一樣。這是鐵花病,蜜蜂受不了鐵器的味道。"
龍安心撿起那塊蜂窩殘片,輕輕一捏,藍色物質就碎成了粉末。他湊近聞了聞,有股微弱的鐵銹味,但更強烈的是另一種他說不上來的氣味,像是燒焦的塑料。
"這不是普通的鐵銹,"他低聲說,"像是某種電磁干擾留下的痕跡。"
務婆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去問問那些在山頂上立鐵桿子的人吧。"
龍安心猛然想起,半個月前,縣移動公司開始在雷公山最高處安裝新一代通信基站。當時他還幫忙調整過天線角度,記得工程師說過這是"5g增強型"設備,輻射功率比普通基站大很多。
"您是說,基站把蜜蜂趕出了它們的棲息地?"龍安心難以置信地問。
務婆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指向倉庫的窗戶:"看外面。"
龍安心走到窗邊,透過積滿灰塵的玻璃向外望去。遠處的山坡上,原本應該開滿野花的草地現在一片枯黃,像是被無形的火焰燒過一樣。而在枯黃區(qū)域的中心,矗立著那座嶄新的通信基站,天線在晨光中閃閃發(fā)亮。
"花魂離枝,"務婆重復道,"沒有花,蜜蜂就只能找甜的地方住。我們的倉庫里有蜂蜜、有果脯,對它們來說就是最后的避難所。"
龍安心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他想起了父親留下的筆記本里提到過,1960年代村里也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當時是因為地質隊在附近進行爆破勘探,導致整個山區(qū)的蜂群集體遷徙。不同的是,那次蜜蜂全都死在了路上,沒有一個蜂群找到新的家園。
"那現在怎么辦?"他問道,"我們不能讓蜂群一直待在倉庫里,但要是趕它們走"
"趕不走,"務婆斬釘截鐵地說,"除非找到讓鐵花病消失的辦法,否則它們哪兒也去不了。"她頓了頓,"按古歌里說的做:甜酒祭祀三天,給它們一個臨時的家。同時,你得去解決那個鐵桿子的問題。"
龍安心點點頭,突然意識到自己正站在傳統智慧與現代科技的交匯點上。務婆的方法或許能暫時安撫蜂群,但要徹底解決問題,還需要科學的手段。
"我先送您回去休息,"他對務婆說,"然后去找楊教授商量。州農科院應該有辦法。"
務婆微微一笑:"科學和古歌,就像蜜蜂的兩只翅膀,少一個都飛不起來。"她轉身向門口走去,又回頭補充道:"記住,在第三天日落前,必須準備好新的蜂箱。它們不會在這里久留。"
當龍安心和務婆走出倉庫時,外面的村民都松了一口氣。吳曉梅快步迎上來:"怎么樣?"
龍安心簡要解釋了情況,特別強調了通信基站可能的負面影響。吳曉梅皺起眉頭:"可是縣里說那些基站是完全安全的啊,還拿了檢測報告"
"檢測報告只考慮對人體的影響,"龍安心說,"誰會去關心蜜蜂呢?"
他掏出手機,撥通了州農科院楊教授的電話。楊教授是合作社的技術顧問,對苗族傳統農業(yè)有深入研究。
電話接通后,龍安心簡要描述了情況。出乎意料的是,楊教授并沒有表現出懷疑,反而顯得很感興趣。
"電磁場對昆蟲行為的影響確實是個新興研究領域,"楊教授的聲音透過電話傳來,"最近《自然》雜志上有一篇論文,提到特定頻率的無線電波會干擾蜜蜂的導航能力。我這就帶設備過來檢測。"
掛斷電話,龍安心感到一絲希望。他轉向圍觀的村民:"大家先回去干活吧,倉庫暫時封閉。阿朵,你去告訴村委會,我們需要在三天內準備好十個傳統蜂箱。"
"傳統蜂箱?"阿朵疑惑地問,"現在不都用那種塑料的標準化"
"必須是木制的,"龍安心堅決地說,"用老杉木,內部涂蜂蠟,不能有任何金屬部件。"他記得父親留下的木工筆記中有關于傳統蜂箱的制作方法。
人群漸漸散去,只剩下吳曉梅和幾個合作社核心成員。龍安心拉著吳曉梅走到一旁:"我需要你去查一下那個基站的審批文件,看看有沒有環(huán)境影響評估。"
吳曉梅點點頭:"我表姐在縣環(huán)保局工作,應該能幫忙。但是安心"她猶豫了一下,"如果真是基站的問題,我們能怎么辦?要求他們拆除嗎?"
龍安心望向遠處山坡上那個閃著冷光的金屬塔,咬了咬牙:"總得試試。如果連蜜蜂都活不下去,人又能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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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點,楊教授帶著他的團隊趕到了凱寨。與龍安心想象的不同,楊教授并非孤身前來,而是帶了四五個研究人員和各種儀器設備——從看起來像老式收音機的電磁場檢測儀,到閃著冷光的便攜式光譜分析儀。
"我們先測一下倉庫周圍的電磁環(huán)境,"楊教授推了推眼鏡,他是個五十多歲的精瘦男子,說話帶著濃重的湖南口音,"然后再對比基站附近的讀數。"
龍安心領著團隊走向倉庫,路上簡要描述了務婆的"甜酒祭祀"和"鐵花病"的說法。讓他意外的是,楊教授并沒有嗤之以鼻。
"苗族民間智慧往往有它的科學基礎,"楊教授說,"所謂的鐵花病,很可能是指電磁輻射導致的生物膜結構變化。去年德國有個研究發(fā)現,蜜蜂在高壓線附近筑的蜂窩確實會出現畸形。"
來到倉庫門口,楊教授示意團隊停下。他從包里取出一個網球大小的金屬球體,輕輕放在地上。球體立刻展開成六瓣,露出里面的傳感器陣列。
"全向電磁場分析儀,"他解釋道,"可以檢測從極低頻到微波的所有電磁波。"
隨著儀器啟動,一組組數據開始在連接的平板電腦上跳動。楊教授的眉頭越皺越緊。
"奇怪,"他喃喃道,"讀數完全在安全范圍內。如果蜜蜂是因為電磁干擾而來,這里應該有異常才對"
龍安心想起早上在倉庫里感覺到的地下震動:"要不要檢測一下次聲波?就是那種人耳聽不見的低頻振動?"
楊教授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會想到這個?"不過他還是調整了儀器設置。幾秒鐘后,平板上出現了一組新的波形圖。
"天�。�"楊教授驚呼,"這里有極強的次聲波源,頻率在7到14赫茲之間,正好是蜜蜂最敏感的范圍!"他指著波形圖上幾個規(guī)律的尖峰,"看這個模式,像是某種機械設備的振動。"
龍安心立刻想到了什么:"基站!它們需要大功率的散熱系統,可能有地下冷卻裝置"
"走,去基站看看!"楊教授收起儀器,急匆匆地向山坡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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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站周圍的景象比龍安心早上看到的還要糟糕。原本郁郁蔥蔥的草地現在呈現出病態(tài)的焦黃色,野花幾乎全部凋零。更令人不安的是,地面上散落著大量死去的昆蟲——不僅有蜜蜂,還有蝴蝶、甲蟲和各種飛蛾。
楊教授的團隊立刻展開工作。電磁場檢測儀的讀數很快出來了:基站周圍的電磁輻射確實略高于安全標準,但遠不足以解釋如此嚴重的生態(tài)影響。
"一定有其他因素,"楊教授沉思道,"龍村長,你說聽到地下有震動?"
龍安心點點頭。楊教授立刻指揮團隊使用地質雷達掃描基站下方的地層。圖像顯示,在約三米深的地方,有一個長約五米、寬兩米的金屬結構,連接著基站的接地線。
"大型散熱系統,"楊教授判斷道,"為了保持基站恒溫,他們可能安裝了地下冷卻裝置,會產生持續(xù)的振動和次聲波。"
就在這時,吳曉梅匆匆趕來,手里拿著一疊文件:"我查到了!這個基站是特批的實驗性增強型5g節(jié)點,環(huán)境影響評估只考慮了電磁輻射,完全沒有提到地下設備和次聲波影響!"
龍安心接過文件快速瀏覽。在密密麻麻的技術參數中,他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基站的功率是可調節(jié)的,而過去一周正好處于"全負荷測試期"。
"這就是為什么蜂群突然遷徙,"他恍然大悟,"測試期開始了,次聲波強度增加了。"
楊教授嚴肅地點點頭:"昆蟲對次聲波比人類敏感得多。持續(xù)的次聲波干擾會破壞它們的導航系統,導致群體行為異常。"他轉向團隊成員,"立刻采集土壤和植物樣本,我們需要確鑿的證據。"
龍安心看著眼前這座冰冷的金屬塔,感到一陣憤怒涌上心頭�,F代科技的發(fā)展,難道一定要以犧牲最基礎的生態(tài)環(huán)境為代價嗎?
"我們能做什么?"他問道,"要求他們關閉基站?"
楊教授搖搖頭:"恐怕沒那么簡單。這是省里的重點工程,沒有確鑿的科學證據,很難叫停。"他頓了頓,"但是也許可以找到折中的辦法。比如調整散熱系統的頻率,或者在蜜蜂棲息地和基站之間設置屏障。"
龍安心想起了務婆的話:科學和古歌,就像蜜蜂的兩只翅膀。也許解決之道就在兩者的結合中。
"楊教授,"他突然說,"苗族有一種傳統的地脈調節(jié)方法,用特定形狀和材質的石塊排列,可以改變局部的地磁場。如果我們在基站和村子之間設置這樣的石陣"
楊教授眼睛一亮:"你是說構建一個人工的次聲波屏障?理論上確實可行!"他興奮地搓著手,"我們需要計算最佳位置和石陣參數,同時監(jiān)測蜜蜂的反應"
"務婆知道怎么做,"龍安心說,"古歌里有詳細的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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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日落時分,龍安心站在合作社倉庫前,看著最后一群蜜蜂飛入新制作的杉木蜂箱。經過三天的甜酒祭祀和楊教授團隊的次聲波干預,蜂群終于安定下來,接受了這些傳統蜂箱作為臨時家園。
在基站那邊,一個由務婆指導、楊教授團隊科學優(yōu)化的石陣已經建成,將大部分次聲波反射回了無人區(qū)。縣移動公司也同意調整散熱系統的運行頻率,避開蜜蜂最敏感的波段。
吳曉梅走到龍安心身邊,手里捧著一片金燦燦的蜂巢:"嘗嘗,這是今天剛采收的。楊教授說這里的蜂蜜含有特殊的酶,可能和蜜蜂應激反應有關。"
龍安心掰下一小塊放入口中。蜂蜜的甜味中帶著一絲微妙的辛辣,像是混合了雷公山特有的草藥香氣。他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帶他去采野蜜的情景,那種純粹的、來自大自然的甜味,似乎與此刻口中的味道重合了。
"楊教授說想研究這種蜂蜜的藥用價值,"吳曉梅說,"如果真如務婆所說,這是逃難蜜,可能含有普通蜂蜜沒有的成分。"
龍安心望向遠處的雷公山,夕陽將山頂染成了金色。他想起了古歌中的一句話:蜜蜂是山神的信使,它們飛去哪兒,哪兒就有生命。
"告訴楊教授,我們愿意配合研究,"他說,"但有一個條件——研究成果必須首先用于保護蜜蜂,而不是利用它們。"
吳曉梅微笑著點頭:"這才是阿耶玳的精神。"
夜幕降臨,最后一縷陽光消失在群山背后。合作社倉庫前的空地上,十個傳統蜂箱靜靜地排列著,里面住著雷公山的新客人。龍安心知道,當春天來臨,野花重新開滿山坡時,這些蜜蜂會回到它們真正的家園。而到那時,凱寨的人們也將學會用新的眼光看待傳統與現代的交融。
他轉身走向村子,身后傳來蜜蜂輕柔的嗡嗡聲,像是古老的歌謠,又像是未來的私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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