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陸逸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入夜，姜綿失眠了，想起一些舊事。
大約去年這時，陸逸之剛剛開始玩賽車，出過一次車禍。
那回姜綿差點被嚇死，陸逸之從車里被人抬出來時，滿頭都是血。
不光她以為陸逸之要死了，陸逸之自己也以為自己要死了，他在救護車上短暫睜眼的一分多鐘里，喊小綿子。
姜綿趕緊湊過去，她的手被陸逸之一把抓住。
他的手很涼，姜綿雙手捧著摩挲，流著眼淚讓他不要說話了。
可他還是在喊小綿子。
姜綿不確定他是不是清醒，她在他耳邊說：“我在呢。”
他看了她一眼，好像才放心了，又陷入昏迷，只是手還緊緊地抓著她的手，又喃喃叫了聲小綿子。
好在陸逸之命大，這傷看著嚴重，其實不然，手術也不大，在醫(yī)院里躺了將近一個月，然后回家休養(yǎng)，三個月和半年的復查情況都還不錯。
陸父陸母因為這件事勒令陸逸之不準再玩賽車，但姜綿知道，他還是在偷偷地玩，只是沒法明目張膽參加比賽。
沒人能管得住陸逸之，她也曾經試圖勸說，他總是插科打諢帶過話題。
不過，這場車禍在姜綿心里，意義絕對不是單純的陰影，陸逸之昏迷時叫的是她的名字，就連他那些玩賽車的隊友都聽到了，他們也都認定她和陸逸之是一對。
那時她就想，陸逸之心底，總還是有屬于她的位置的吧。
這事兒真是沒處說理去，一個男人昏迷的時候喊著她的名字，抓著她的手，誰能想到他其實并不喜歡她。
從來沒喜歡過。
姜綿睜著眼在黑暗里想這些，一股沉鈍而又緩慢的疼痛，從心口往四肢百骸蔓延，眼淚從眼角安靜地滑落下去。
翌日早晨去上自習，仍是沒法專心。
她和陸逸之從前就算有些小打小鬧的不愉快，也從來不隔夜，要么他會主動和她說話，偶爾她也會低頭。
可這一回，到了中午，她沒有再收到陸逸之的消息。
午飯時，姜綿接到一通姜母趙念巧的電話。
“逸之打架那事兒，你清楚嗎？”趙念巧說：“昨晚陸家鬧得挺兇，老頭子差點被氣得犯病，逸之也被關在祠堂一個晚上，聽說還挨打了。”
姜綿心口一沉。
陸逸之是陸家的寶貝疙瘩，她從來沒見陸父陸母對陸逸之動過手，以前偶爾也會罰跪祠堂，但最多也就一兩個小時。
對陸逸之那樣的少爺，這次的懲罰算是很重了。
“我看他爸媽也是頭痛，尤其他媽媽，本來還指望他繼承家業(yè)呢，到現在還不務正業(yè)的，還打架……這樣子，還不如那個私生子陸瀟年，我聽說私生子反倒爭氣，在國外念書的時候就上班了，回來直接帶著工作經驗和從國外挖來的團隊，進了陸氏總部，再這樣下去，這陸氏將來會落到誰手里還真不好說�！�
趙念巧絮絮叨叨說陸家的八卦，姜綿卻沒細聽，她已經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門了。
掛斷電話，她背上包下樓，打車回家。
只是，到了自己家別墅門口，腳步卻沒停，繞過去，按響了陸家的門鈴。
陸家的保姆過來開門，見是她，面露喜色：“綿子來了，你趕快和太太說說吧，逸之都跪了一夜了，到現在還沒放人呢，再這樣下去，身體怎么受得了啊�！�
看來這次陸逸之是真的把他父母惹毛了，姜綿不敢耽擱，趕緊往主屋里走。
陸逸之雖然體質不錯，但畢竟出了車禍至今也就一年多，跪一夜……她聽著都開始著急了。
陸父大概是去上班了，此時主屋客廳里，只有陸母。
姜綿過去恭敬地打招呼，“陸阿姨�！�
“綿子，”陸母付婉雯見著她，“你也幫忙多看著點逸之啊，你看他成天闖禍，我這個當媽的說了他也不聽……”
付婉雯抱怨很多，陸逸之不成器，還不如私生子上進，她這個當媽的都面上無光，臉色也難看，“對了，我聽說逸之這次打架和一個女的有關系，你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問那小子好多遍，他就是死活不肯說�！�
姜綿低著頭，手緩緩攥緊，很久，她小聲道：“對不起陸阿姨，是因為我�！�
付婉雯眉心蹙得更緊了。
“有個男的欺負我……”姜綿抬不起頭，聲音很弱，“逸之就幫我攔了一下，然后不知怎么就打起來了……”
她就連現場的情況都不清楚，說得非常含混，“你們不要再罰逸之了好嗎……他不是故意闖禍的，是為了幫我�！�
付婉雯定定地盯著姜綿看，姜綿感覺就像是在被凌遲。
她的臉頰滾燙，是因為羞愧。
陸父陸母對她其實很不錯，但為了陸逸之，她對他們說謊已經不止一次了。
良久，付婉雯嘆口氣，“綿子，那可是酒吧，你說你……你以前挺乖的，你怎么能和逸之去那種地方呢？”
姜綿頭更低，只覺得難堪，“對不起�！�
“逸之生性不羈，我這個當媽的管不了，就指望你幫忙多管管他，但你現在這樣……”付婉雯搖頭，“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姜綿指甲將自己掌心摳得泛紅，忍不住對自己洗腦：沒事的，反正以后要做陸家媳婦兒的人不是她，陸母怎么看她也不重要。
付婉雯起身，往祠堂方向走，姜綿沒有跟過去，她知道付婉雯這是要放過陸逸之了。
付婉雯其實很寶貝陸逸之的，如果不是真的被氣到了，也不會為難自己兒子。
陸逸之揉著跪得發(fā)麻的腿走到客廳，瞥見姜綿，走過去在她旁邊坐下。
姜綿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他腿疼，哪怕他沒有那么老實，站站跪跪坐坐地蒙混，可好歹也是一夜，現在這雙腿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姜綿看到他臉頰腫著，還有個明顯的五指印，大概是來自陸父或者陸爺爺，她沒有問，而是問起付婉雯，“陸阿姨呢？”
“上樓去了，說是不想看見咱倆，還說讓咱倆都自省，以后別去酒吧�！标懸葜疁啿辉谝猓拔覌尵褪枪艿锰�，現在年輕人玩的地方就那么幾個，按她說的這樣哪里也不能去�！�
姜綿站起身，“那我回家了�！�
“等等，”陸逸之一把抓住她手腕，仰頭看她，又壓低聲，語氣帶著些許柔意：“我媽是不是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