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后來我問過周長意，為什么要我？明明只一面之緣。</p>
他說，你的眼睛在向我求救。</p>
他向來喜歡扮演救人于水火之中的英雄。</p>
“嘩啦！”</p>
清脆的碎裂聲響起，我順著聲源處，加快步伐走進(jìn)書房。</p>
原本應(yīng)放在書桌上的小魚擺件碎了一地，那是周長意常放在手里把玩的物件兒。</p>
面前的小丫頭兩股戰(zhàn)戰(zhàn)，我記得她是服侍在外院的粗使丫頭，叫連素。</p>
“你怎么進(jìn)書房了？”</p>
“姐姐救我！我不是故意的�！�</p>
連素?fù)渫ㄒ宦暪蛳拢y搓著小手告饒：“是秋意姐姐差使我進(jìn)來打掃的，我手滑，不是成心的，姐姐救我啊�！�</p>
秋意向來不愛做這些灑掃的活兒，周長意不在時(shí)，她常讓小丫頭們頂工。</p>
我暗嘆一聲扶起她，溫聲慰藉，“別怕，少爺心寬仁厚，斷不會為此責(zé)罰你�！�</p>
“可……”</p>
“琰娘！琰娘，你在哪兒？”</p>
才說起他，屋外就響起了他爽朗的高呼聲。</p>
周長意裹著勁裝的長腿跨進(jìn)書房，挾帶著一股熱氣迎面撲來。</p>
少年身長玉立如松柏，正可謂皎皎云間月，灼灼葉中華。</p>
十三歲的周長意已經(jīng)竄高一大截，如今正跟我掉個(gè)個(gè)兒，穩(wěn)穩(wěn)壓我一頭。</p>
“琰娘，今天夫子夸……”</p>
他望著眼前的狼藉，頓了頓，“這是怎么了？”</p>
我抽出帕子，上前擦了擦他額頭的汗?jié)n，緩聲道：“奴婢笨手笨腳，不小心打破了少爺?shù)男◆~，望切勿與奴婢記氣。”</p>
“什么！”周長意急呼一聲，連素嚇得又跪了下去。</p>
他沒留意連素的動靜，著慌抓過我的雙手，仔細(xì)翻來覆去的檢查。</p>
“你可有受傷？”</p>
“奴婢怎會讓自己受傷�！蔽铱桃饪鋸埖�?fù)P起眉。</p>
“奴婢仔細(xì)著呢，務(wù)必護(hù)好自己的手，還著急臨摹少爺?shù)男伦痔�！�?lt;/p>
他抿著嘴忍下笑意，“那我要檢查一下，看你最近有沒有偷懶�！�</p>
我任由他握著手，把我牽到書桌前。</p>
他低頭鋪開宣紙，手沖連素隨意一揮，“把地上收拾了，下去吧�！�</p>
話音剛落，秋意就循著聲兒進(jìn)來了。</p>
她服了服身，明艷的五官上了濃妝后更是艷麗非常。</p>
“少爺，讓奴來伺候筆墨吧，今兒書房本就該輪到奴婢。”</p>
說著，她自顧自上前，扯過我手中的墨條。</p>
我后退一步，讓出位置。</p>
周長意盯著我的眼睛，唇線慢慢捋直。</p>
我安撫地看向他，溫聲解釋，“的確輪到秋意值守書房，我先帶著小丫頭收拾了下去，晚點(diǎn)再過來可好？”</p>
“我自己的書房愿留誰留誰，輪得到誰來安排！”</p>
他擰起長眉，“琰娘留下，其余人出去。”</p>
秋意噘著嘴沒有動，不滿明晃晃地掛在臉上。</p>
周長意嗤笑一聲，冷眼睨向秋意，“你臉上涂的什么？趕著去街邊唱大戲？撲簌簌掉我一紙�！�</p>
連素沒忍住撲哧一笑，又急忙害怕地捂住嘴巴，見周長意目露贊許，她才雀躍地彎起眼睛。</p>
秋意攥緊墨條，小臉兒糗得發(fā)青，她畏懼周長意，只能恨恨瞪著連素。</p>
我推著連素去收拾地上的殘?jiān)�，秋意已�?jīng)甩手往門外去了。</p>
周長意手一伸，又把我拉回桌前。</p>
他立在我身后，扶住我握筆的手腕，頭也不抬的厲聲吩咐：“周成！給我守著門口，別是個(gè)阿貓阿狗就敢往我書房闖！”</p>
“是。”</p>
應(yīng)答的聲音低沉渾厚，一點(diǎn)不顯少年應(yīng)有的朝氣。</p>
周成從小便如影隨形的伴著周長意，是他護(hù)衛(wèi)，書童，玩伴。</p>
獨(dú)獨(dú)不是他的朋友。</p>
他總是一道沉默的影子，木訥的隱在暗處。</p>
我揉了揉發(fā)酸的手腕，抬起頭。</p>
猝然與一雙漆黑如陳墨的眼眸相撞，深得像無底漩渦。</p>
周成復(fù)又垂下頭，滿臉冷然。</p>
好像剛剛的炙熱，只是我在酷暑下出現(xiàn)的幻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