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正房庭院外有一棵密密匝匝的棗樹，濃蔭蔽天，聽說很有年頭了。</p>

    我從大太太屋里出來，見棗樹枝丫晃動，仰頭望去，直抻得脖子疼。</p>

    一顆棗子飛擲過來，我踉蹌后退，被身后的連素扶住。</p>

    連素跟著我已經(jīng)有段日子了。</p>

    那時我瞧她總是惶惶，又屢次被秋意為難，心生憐惜，便開口求了周長意。</p>

    她讓我想起家中的小妹，她們都有一雙惹人憐愛的鹿眼，不知小妹是否亦為被賤賣的命運(yùn)。</p>

    “我說怎么半天不見你，原來到我娘屋里了。”</p>

    周長意撥開葉子，我才瞧見這人正懶洋洋掛在粗枝上曬太陽。</p>

    我彎起嘴角，“當(dāng)心點。”</p>

    “少爺我功夫好得很，不信我給你走一個�！�</p>

    “別！”話音未落，他耍寶似的一個跟頭，從半空中躍下。</p>

    落地時緩沖一頓，沖我揚(yáng)臉便眉開眼笑，“如何？”</p>

    連素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連連鼓掌，“少爺太厲害了！跟仙人下凡似的�！�</p>

    “土包子�！敝荛L意嫌棄地瞥她一眼，嘴角卻壓不住愈加上揚(yáng)。</p>

    我平復(fù)下方才急促的心跳，須臾，淡聲開口：</p>

    “少爺實不該冒險，您可以不管不顧，可跟著您的人卻是臨深履薄，要有任何意外，奴婢們擔(dān)待不起。”</p>

    “琰娘！你好沒意思！和我娘一樣煩人�！�</p>

    他滿臉煩躁，不耐的轉(zhuǎn)身就走。</p>

    身后的周成沖我們微微頷首，大步跟了上去。</p>

    連素扯了扯我的袖口，惑然不解，“姐姐……少爺平時如此寵你，你為何要壞了少爺興致，惹他不開心呢？”</p>

    她黯然低下聲音，“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姐姐，若我也能得少爺一分，不，一個正眼就夠了，我必定一個‘不’字都不對他說，讓他成天見兒的高興�！�</p>

    “別妄自菲薄，”我牽起她微涼的小手，“他身邊太多人縱著他高興了，總得有個拉拉他的……我只愿他平安順?biāo)臁！?lt;/p>

    我目送他們遠(yuǎn)去，視線落到周成的小腿上。</p>

    他似無異色，但步伐加快時，還是能看出他極力掩飾的微跛。</p>

    周長意落地前一瞬，是踩在周成腳踝上才穩(wěn)住的，我不知他自己是否察覺到了。</p>

    鬧了一整天別扭，周長意在晚膳后著人喚我去書房。</p>

    我走到門口時停住，偏頭輕聲問道：“腳上擦藥了嗎？”</p>

    “你能看見我？”</p>

    周成從黑影中走出，瞳孔幽深。</p>

    我失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怎會看不見你�！�</p>

    見他鋸嘴葫蘆似的不吱聲，我肅起顏色，“要擦藥，不然明天定腫得像饅頭�！�</p>

    他眼睫輕顫，唇邊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p>

    窗戶哐的一聲被猛地推開。</p>

    周長意沉著臉寒聲道，“還不進(jìn)來，要我出去抬你嗎？”</p>

    我抱歉地沖周成笑笑，伸手推開書房門。</p>

    剛一進(jìn)去，周長意就陰惻惻立在門口。</p>

    “舍得進(jìn)來了？要不要把周成也叫來，與你再聊上半宿！”</p>

    我斂目，淡下神色。</p>

    “少爺慎言，我與周成清清白白，傳出去壞了他名聲�！�</p>

    他氣哼一聲，“他有什么名聲可壞？你倒是護(hù)得緊�！�</p>

    臉上的笑意徹底撐不住了，我低低服下身子，掩住眼底的慍色。</p>

    “奴婢言行失當(dāng)，請主子責(zé)罰�！�</p>

    “你！”周長意黑眸滿是怒火，拂袖便掀翻了茶杯。</p>

    碎片砸在腳邊，我隨即雙膝重重跪地。</p>

    周長意從不許我跪他。</p>

    “琰娘你干什么！”周長意急急拉起我，“你生我氣了？”</p>

    他捏住我手腕的大掌無意識加重了力氣，眼中滿是不知所措。</p>

    “你為了別人跟我置氣？！”</p>

    周長意委屈得聲音直抖。</p>

    我長呼一口氣，終是不忍心，軟下嗓子道，“沒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