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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

    第二天清晨,天剛蒙蒙亮,李武就醒了,張玉清不知什么時候起床的,早已將餅子烙好,用布包好。

    李武簡單洗漱后,看看時間快到開城門的時候,便叫醒老三,帶著不情不愿的老三,直奔房山而去。

    他帶了三個麻袋,能裝一百多斤東西,因為要進山,腰間還別著一把刀,既防備野獸也防備那些宵小之輩。

    這把刀是大明北軍的制式長刀。

    通過李武原身的記憶,他知道自己隸屬于燕山右護衛(wèi),歸親王護衛(wèi)指揮使司管轄,是燕王的親軍。

    這個身份讓李武感到非常興奮。

    盡管他對明朝的歷史了解不多,但也清楚后來燕王發(fā)動靖難之役,最終登基為帝。

    在行賞時,那些封爵的功臣里,至少有一半來自當年燕山的三大護衛(wèi)。

    這也表明,只要李武循規(guī)蹈矩,熬過這場戰(zhàn)亂,從總旗的位置升遷并非難事,更別提世襲百戶、千戶乃至指揮使之類的職位,說不定還能謀得一個爵位。

    爵爺!

    那可是真正的貴族,是統(tǒng)治階層。

    有了這樣的身份,只要不作死,在封建社會里混口飯吃簡直是易如反掌。

    到了那一天,養(yǎng)家糊口自然不成問題,只是現在距離那個時代還很遙遠,眼下最重要的還是賺些錢,改善生活。

    走了兩個時辰,李武兄弟倆才到達房山的地界。

    房山并不是一座孤零零的山峰,這讓李武一時摸不著頭腦,完全搞不清眼前是哪座山。

    畢竟時隔數百年,眼前的景象與他記憶中的大相徑庭。

    不過李武并不驚慌,他知道即使在幾百年后的世界,附近的山上也有野生柴胡,所以他堅信這個時代也不會缺少這種藥材,于是便帶著老三一起上山尋找。

    李武一邊爬山一邊搜尋,隨著時間的流逝,緊跟其后的三弟早已又累又餓。

    但老三性格倔強,寧可默默忍受也不愿主動開口與李武交談。

    直到李武無意間發(fā)現了目標。

    李武皺眉說道:“裝什么慫樣,天天還跟我擺出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老三是李武的弟弟李勇,年僅十四,如何肯甘拜下風,一聽李武的話便漲紅了臉:“要是我每天都能吃飽,我也不會累成這樣。”

    李武一屁股坐在地上,示意老三也坐下休息,嘴里卻依舊不依不饒:“你就這點出息,都已經是個大小伙子了,連自己都養(yǎng)不好,總是埋怨母親偏心,還不承認自己就是個慫貨?”

    老三剛坐下便又猛地站起。

    “你站著說話當然不費力,你怎么不想法子賺錢呢?你可是老大啊。”

    “你以為我是來玩的?”

    李武反問。

    “難道是來賺錢的?”

    老三環(huán)顧四周的荒山,嘴角露出一絲輕蔑的笑容:“在這荒郊野外,又能賺到什么錢?”

    李武不再理會老三,只是拿出干糧遞給對方。

    老三雖然把頭昂得高高的,但一見到干糧,頓時露出了猶豫的神色,最終還是抵擋不住食物的,伸出手接過。

    “別以為吃了我的餅子,就能讓我服你�!�

    李武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行吧,我知道你不服我,不過我會等,等你說真香�!�

    老三被李武笑得滿臉通紅,冷哼一聲,轉過身去吃起了干糧。

    李武正準備咬口餅充饑,忽見遠處動靜,眼前一亮,將餅擱置一旁,急匆匆奔向那里。

    長長的草徑,葉尖已結籽,正是柴胡無疑。

    再循著視線望向小丘,滿地皆是,李武忍不住輕笑。

    天賜良機。

    顧不得吃飯,他拿出工具便開始挖掘。

    此草全身可入藥,眼前的這一株光地上部分就超半米,根部挖出也有十厘米長,怕是有五六年的生長時間。

    這哪里是野柴胡,簡直像長在山中的金子。

    這時老三也吃完餅趕來,難以置信地問:“你把我拉來,就為拔草?”

    李武瞄了他一眼,并未責怪他的孤陋寡聞。

    別說這年月的人,就算他簡單叮囑幾句,便讓老三一同動手。

    越挖越覺此山野生柴胡之多,遠超預期。

    矮坡挖完后,上山繼續(xù),視野內幾乎沒有斷過。

    二人忙碌至夜幕降臨。

    李武查看成果,決定留宿一夜,次日再采一天。

    遂尋得一處山洞。

    他曾居山腳,對山中景況不算陌生,尚且不怕,熬到半夜實在撐不住,才喚醒老三替班。

    老三雖不服氣,卻照做無誤,大概也意識到眼下難以撼動李武的地位。

    翌日,兩人從清晨忙至午后,幾乎走遍整個山頭。

    急需用錢,顧不上挑剔。

    直到三個袋子里裝了兩滿袋半,李武掂量下約有六七十斤,這才心安理得地帶老三返回。

    將兩袋藥材分別系于棍兩端,自己肩挑,另半袋由老三背負,沿原路疾行。

    直奔家中。

    ---

    藥香濃重,錢味漸顯

    歸來時天已微暗,張玉清迎上前打量兄弟倆,見他們唇干裂紋,愈發(fā)嘆息連連。

    “娘呀,別嘆氣了,燒點熱水唄�!�

    李武放下藥材,對母親說道。

    張玉清這才醒悟,趕緊喚二女兒燒水。

    天剛蒙蒙亮,李武就起身處理柴胡,將根與莖分開晾曬,這是從胡大夫兩個徒弟那兒學來的法子。

    昨夜家人已對李武帶回來的藥材議論了一番,卻怎么也猜不出它們有何用途,不明白為何李武費這么大勁去挖。

    清晨,見李武再次忙碌,四妹和五妹的好奇心又起。

    當得知這些草藥是為了賣錢時,她們驚得合不攏嘴。

    一向直率的四妹脫口而出:“咱們大哥是不是傻啊。”

    五妹隨之大笑,笑得李勇都有點不好意思。

    倒是二妹主動上前幫忙,盡管她也覺得這些草沒啥價值,但仍按李武教的方法認真去做。

    李武看著二妹干活的模樣,心中贊嘆:真是個好姑娘,手巧心細,性情溫柔善良,不愧叫“二賢”

    ,誰能娶到她真是福分。

    相較之下,其他幾個妹妹都不好相處。

    六妹此刻纏著李武玩耍,撒潑耍賴,讓人頭疼。

    這孩子對李武格外親近,比對張玉清還親,幾天不見就想得很。

    二賢見狀想幫李武解圍,讓四妹帶六妹出去玩,四妹卻不樂意,反問為何讓她帶,而不是二賢自己帶。

    二賢嗔怪她說話沒禮貌,四妹卻不服軟,頂撞回去。

    李武聽得不耐煩,站到四妹面前,冷著臉俯視著她,雖未發(fā)火,卻自有一股威嚴。

    從前四妹敢對李武擺臉色,可此刻見李武怒氣沖沖的模樣,竟莫名生出幾分懼意。

    “向你二姐認錯�!�

    李武語氣冰冷,不容置疑。

    眾人鮮少見到李武如此態(tài)度,頓時鴉雀無聲。

    四妹仰頭還想倔強,可目光剛觸及李武的眼神便潰敗不堪,連道歉的話都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話出口后又覺委屈至極,一聲嗚咽便哭了出來。

    李武眉頭緊鎖,心中煩悶,這群孩子真是讓人操心,將來得想辦法讓他們各歸其位。

    隨即開口道:

    “老三,帶老四回屋哭去;老五,帶老六出去玩去。”

    眾人正被剛才的場景愣住,還沒反應過來,李武的話音再次傳來。

    “怎么?我的話不管用了?”

    大家立刻行動起來,誰都不敢惹事生非。

    倒是身旁溫和的張玉清目睹這一切,暗自發(fā)笑,老大終究是老大。

    ……

    家中的柴胡處理完畢后,李武抽空出門,打算去別的醫(yī)館打探消息,并非不信胡老頭,但生意場上的事不能單憑信任,他也想進一步了解柴胡的需求量。

    接下來的幾天,李武幾乎跑遍了城中所有醫(yī)館,大型的大多瞧不上李武這樣的采藥人,除非量大,否則要么不收,要么壓價極低;而小型的卻求之不得,這藥材買來囤著也不會壞。

    弄清楚情況后,在家里的柴胡尚未曬干之際,李武帶著老三再度上山,家中頓時彌漫著濃重的草藥氣息。

    幾個弟弟因此私下抱怨連連。

    李武毫不在意,有張玉清支持,無人敢挑戰(zhàn)他的權威。

    十八歲的他,依靠體力足以壓服所有人。

    一日,許多柴胡已整理妥當,可以出售。

    李武稍作收斂,思索片刻,便帶老三前往胡老頭的醫(yī)館。

    到達醫(yī)館后,李武與胡老頭的徒弟簡單交談幾句,就被引至后院。

    胡老頭忙完后查看貨物,笑容滿面地問李武:

    “是從房山挖的吧?挖了不少啊�!�

    李武一愣:“您知道?”

    胡老頭點頭。

    “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花錢買?”

    “我又不是靠挖藥賺錢的,何必費那個勁呢?再說,挖又能挖多少?賺不到什么錢�!�

    李武話出口便覺失言,醫(yī)館行醫(yī)本是門手藝,誰會愿意投身此業(yè)?唯有他們這般貧苦之人,才會在這條路上摸爬滾打。

    對胡老頭所說的收入微薄之言,李武并不認同。

    單靠一人之力,自然難以聚財,可若多人齊心呢?

    他隱約記得前世幼時,總有些藥材商穿梭于各村之間收購藥材。

    那時鄉(xiāng)民只要空閑下來,便會結伴上山挖掘藥材,尤其是那些半大的孩子,更是成日游走在山間尋覓。

    彼時鄉(xiāng)民的活動半徑不過幾里,誰也不會想到遠銷他處,只需有人上門收購,便足以讓他們喜笑顏開。

    李武暗自思索,或許自己也能嘗試這種方式,但這不過是未來的打算罷了。

    這邊胡老頭正忙著稱重,李武兄弟倆從山上帶下的藥材將近百斤,晾干后僅剩四十斤。

    還剩下九十三斤。

    按一斤十六兩計算,每兩三文錢,總計四千多文。

    醫(yī)館里銅錢充裕,交易時并未使用銀兩,大筆款項無需細算,皆已預先整理妥當,李武信任胡老頭,零頭則由小弟自行清點。

    四百六十四文,小弟數得滿臉通紅,銅錢碰撞的聲音在他耳中宛如天籟。

    經歷過這一切的老三,此刻只覺如夢似幻,難以置信這竟是現實。

    跟隨李武短短時日,竟換來如此豐厚的回報。

    要知道母親為他人勞作一天,所得不過二十文。

    別說四千多文,便是區(qū)區(qū)四百六十四文,也足夠家中開銷許久。

    最后,老三渾然不知如何離開醫(yī)館,目光呆滯地注視著李武背后的布袋。

    一袋裝滿錢幣之事,在老三心中猶如夢幻般不可思議。

    “今晚想吃些什么?”

    行進途中,李武忽然問道。

    “什么?”

    老三一時沒反應過來。

    李武笑著說道:“帶你去享受�!�

    隨即邁步朝集市走去。

    身后跟隨的老三,感覺李武的笑容明亮耀眼,格外迷人。

    ---

    北平城街道之上。

    老三緊隨李武左右,神色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唯恐有人心懷惡意。

    走了片刻未遇險情,才稍感安心,但仍忍不住靠近李武耳邊低語。

    “大哥,要不咱們先把錢送回家吧,整整四吊錢呢�!�

    “瞧你那膽小樣�!�

    李武瞪了老三一眼:“說什么你膽怯還不承認,就這么點錢。”

    老三有些尷尬地抓了抓頭發(fā),顯得格外樸實,全然沒了昔日叛逆少年的模樣。

    李武笑著問:“還在怪我不該拉你上山嗎?”

    老三連連搖頭:“我巴不得立刻上山采藥呢�!�

    “別急�!�

    正說著,兩人到了一家鞋鋪。

    李武注意到老三腳上的鞋子已經破得露出了大拇指,便說:“走,先給你買雙新鞋�!�

    沒想到老三扭扭捏捏地不愿意進店。

    “大哥,要不買塊碎布,讓二姐給我縫一雙算了,這里太貴了。”

    “啰嗦什么。”

    李武不由分說拉著老三進了店里:“還得上山,要是等二姐做鞋,得多耽誤時間�!�

    聽李武這么說,老三也就不再推辭,一邊試鞋一邊努力保持鎮(zhèn)定,但那掩飾不住的興奮眼神出賣了他的心情。

    買完鞋后,兩人又去了菜市場。

    肉一定要買,白面也少不了,黑饅頭李武早已吃厭了,油鹽醬醋和各種香料也得備齊,天天吃清水煮小白菜誰能受得了?

    小酒?

    整一瓶。

    ……

    李武就像一場購物狂潮,看到想吃的就買,開始時老三還會勸幾句,但幾次見到李武讓他掏錢結賬后,立刻變得瘋狂起來,漲紅著臉跟著李武買個不停。

    直到花完了身上的四百多文,才意猶未盡地往回走。

    回到家,全家人都被兩人背回來、手里提著的大堆東西驚呆了。

    “這是去搶了嗎?”

    五妹天真地問。

    老三驕傲地挺起胸膛:“瞎說什么,這些都是買來的,用我和大哥這段時間掙的錢買的�!�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著李武。

    李武點點頭:“是用曬在家門口的柴胡換的錢�!�

    “這東西真能值這么多?”

    張玉清難以置信。

    李武笑著說:“我都說了,這是藥材,想想你們上次去醫(yī)館抓藥,不是也得花不少錢?他們賣給我們的是按斤算的,能不值錢嗎?”

    張玉清想了想,也覺得有道理,喃喃道:“也是,這些藥確實太貴了,我們這樣的老百姓都看不起病了�!�

    可當張玉清一件件接過李武買來的東西時,心里又感到一陣揪痛。

    誰家這么過日子?

    這不是敗家嗎?

    這些錢拿來還債也好啊。

    即便身為長子,也不能再如此縱容了,張玉清看向李武的目光中滿是埋怨。

    李武察覺到了,急忙向張玉清解釋:“覺得胡亂花錢憋得難受,你待會兒教訓教訓老三就行,都是他在掏腰包,我沒花幾件東西�!�

    老三聽后一臉懵。

    張玉清信以為真。

    李武板著臉,趕緊拉住躍躍欲試的張玉清:“我只是開玩笑,你真想打老三��?”

    說完,李武轉向老三道:“你帶老四他們出去玩會兒,我和娘有事要說,二賢你就不用出去了�!�

    等老三帶著幾個小的離開后,李武從布袋里拿出四吊錢放在桌上。

    張玉清和二賢面面相覷。

    李武說道:“這些都是賣藥賺來的,你們看看欠哪家的錢,該還的就還上,剩下的收好,咱們家的生活也該改善改善了。

    對了,二賢你抽空把窗戶糊一下�!�

    兩人從最初的驚訝逐漸變得興奮,激動地捧著銅錢不肯放手。

    金錢確實能解決很多煩惱。

    只要經歷過負債生活的人都明白,那種日子足以讓人崩潰。

    “大哥,這……這真的是我們的?”

    張玉清依舊難以置信這一切:“可這也太多了吧。”

    “不多,是真的。

    這些錢你可以放心使用,以后兒子還會給你更多�!�

    李武認真地說,看著張玉清這副激動的模樣,他也感到十分愉快。

    倒是二賢慢慢露出失落的表情,嘆息道:“難怪娘總是偏袒大哥,真是女人不如男人,我就是再努力也掙不到這么多錢�!�

    李武伸手揉了揉二賢的頭,他確實挺喜歡這個二妹,不愿看到她難過:“在我的心里,我的二妹是最棒的,你怎么說她不如我?難道是在笑話我連家務都不會做嗎?”

    “沒有沒有�!�

    二賢連忙搖頭。

    ……

    外面,四妹和五妹圍著老三問這問那,老三也興致勃勃地講著。

    四妹看著老三的樣子,心中有些嫉妒。

    “左邊喊大哥,右邊喊大哥,以前也沒見你叫得這么親熱�!�

    老三頓時愣住了,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誰沒個糊涂的時候�!�

    但話剛出口,就覺得不妥,好像也間接指責了四妹五妹不懂事,畢竟他們三個都不太給大哥好臉色。

    老三尷尬地笑了笑,想起四妹有個小愿望,趕緊轉移話題道:“四妹,你不是一直想要一條漂亮的手帕嗎?你可以找大哥要�!�

    那天飯桌上菜多量足,葷素搭配,連平時省吃儉用的四妹都吃得眉開眼笑。

    特別是老三,硬是把自己撐得連路都走不動了,最后只能躺在炕上打嗝解乏。

    可到了第二天,張玉清卻悄悄拉住李武,表情有些忐忑。

    “咱們私下倒賣藥材這事,會不會惹麻煩?畢竟我們還在軍籍登記冊上。”

    張玉清皺眉說著,昨晚冷靜下來之后,這個問題一直在腦海里打轉,害得一夜未眠。

    李武稍作思量,翻查了原主人的記憶,卻未能尋得相關法規(guī),于是寬慰張玉清道:“無妨,咱們挖些藥材換錢罷了,又不違法,總不至于讓人活不下去�!�

    張玉清聽罷,這才釋然,又問:“你真要去挖藥?”

    李武點頭回應:“二妹年底要出閣,多賺些錢,給她添置更多嫁妝,好讓別人夸她是好閨女,怎能因嫁妝在婆家受委屈呢?”

    他打探過,二妹的婆家是百戶家的次子,家境優(yōu)渥,婚事早在父親在世時就定了下來。

    然而后來因軍中職務調整,雙方不再共事,多年來往來甚少,情分淡薄。

    張玉清知曉內情,輕嘆一聲未再多言,臨別時囑咐李武抽空去王府銷假,不可因譚大人的包容而將職責全推脫一空。

    李武身為總旗,麾下編制五十人,代表著五十個軍戶家族,軍戶間的糾紛或案件通常由總旗自行處置,小事即了,大事則報百戶處理。

    近來李武抱恙,百戶譚大人便親自接管事務。

    按規(guī)矩,總旗雖屬官員之列,卻無固定職銜,亦非世襲,李武能承襲父職,全因父親戰(zhàn)功卓著,更救過譚大人性命,故譚大人對他格外寬容。

    ……

    用完早膳后,李武權衡再三,決定暫不銷假,因銷假之后定會迎來諸多瑣事困擾,倒不如利用當下閑暇,先探明挖藥的門路,如此日后銷假也不誤生計。

    歸根結底,家中用錢之處繁多,斷不得這條財路。

    昨夜,李武已盤算妥當,欲試行發(fā)動群眾的策略,做起二道販子才明白其中甜頭。

    想到此處,李武跨步出門,先去拜訪一位父親的老戰(zhàn)友,借了一匹馬,隨后帶上老三直奔房山。

    老三對馬愛不釋手,即便這是一匹老馬,仍想為它舔毛。

    李武心知肚明,男兒本性如此,對可駕馭之物總有莫名向往。

    因此,在村中宣揚收藥時,總讓老三牽馬引路。

    接連數日,輾轉數村,卻無人響應,無一鄉(xiāng)親上山采藥出售。

    李武苦思冥想半晌,恍然大悟,懊惱得恨不得扇自己耳光,這般低級錯誤竟也犯下,真是枉為人矣。

    這個問題并不復雜,無非是信任的問題。

    大家可不會只因為他一句“我要收藥材”

    就相信,畢竟在這些村民眼中,這些藥材不過是山里的雜草,誰會傻到花錢去買?

    就算有人想試試挖一些,但李武沒有固定落腳的地方,誰知道他下次什么時候能再來?那豈不是白忙一場。

    李武決定立刻著手解決這個難題。

    他選中了一個適合的村子,租下一間小院。

    這家小院的主人是一對兄妹,年幼時父母便去世了,兩人相依為命,生活過得艱難曲折。

    當聽說李武在村里找房子時,他們毫不猶豫地攔住了他,非要他租他們的院子不可。

    哥哥石冷剛過二十歲,從小過慣了苦日子,還要照顧妹妹,因此總是擺出一副愁眉苦臉、嚴肅寡言的模樣,但其實手腳相當麻利。

    聽李武提到收藥材的事,他仔細核對了藥材的形狀,當天就上了山。

    妹妹石暖才十六歲,性格比一般女孩果敢得多,傳聞她甚至敢揮舞菜刀站在門口與鄰居爭論。

    雖然如此,卻并不讓人反感,反倒因她清秀的容貌顯得格外討喜。

    初次見面時,她出于好奇偷偷觀察李武,被發(fā)現后立刻漲紅了臉。

    李武笑著調侃了幾句,她羞得滿臉通紅,跳起來裝作兇巴巴地說:“笑什么?再笑我就讓你弟弟收拾你!”

    旁邊的小弟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也被牽連進來了。

    她還不忘挑釁:“不服氣?不服氣就來試試啊�!�

    小弟上前試了試,結果摔了個嘴啃泥。

    她得意揚揚地哼了一聲:“哼,看見了吧,這是我哥教我的招數,最好識相點�!�

    李武這才明白,她是擔心他們是壞人,所以故意立規(guī)矩。

    他搖搖頭,覺得好笑極了。

    然而,相處久了,雙方的戒心慢慢消除了。

    后來,隨著石冷通過賣藥材給李武賺到錢,村里人漸漸開始上山挖藥,這種風潮逐漸擴散到了附近的村落。

    閑暇之余,李武也會登山,一個山一個山地走,他并不是為了挖藥,而是為了辨別更多種類的藥材。

    每當有所發(fā)現,他都會挖回來,讓來賣藥的鄉(xiāng)親辨認,從而豐富藥材的種類。

    這些藥材在村里整理好后,李武便帶到城里售賣。

    因為數量多,有時不只是賣給胡老頭,其他醫(yī)館也會采購,幾次下來,他在城里的醫(yī)館圈子已有些名氣。

    ……

    時光飛逝,轉眼已是九月。

    錢賺得越來越多,家中的院子藏滿了裝滿銅錢的陶罐,就連李武出門時,也會在兜里揣上一二兩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家庭的變化顯而易見,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精神狀態(tài)也煥然一新。

    這一天。

    李武正坐在石家兄妹的小院中盤算,是該去王府銷假了。

    如今這里的事情,老三已經能應付自如,他完全騰得出空處理軍務。

    在他看來,未來的最好出路,就在軍隊之中。

    思緒飄散間,老三氣喘吁吁地跑來,滿臉焦慮之色。

    李武眉頭微皺,幫其曬藥的石暖見狀,笑著調侃:“三勇你又來了?昨天你還喊累得要休息一天呢。”

    老三顧不上理會石暖,急切地對李武說道:“哥,趕緊回去,出事了�!�

    李武立即起身。

    “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一時半會兒說不清,總之是二姐婆家那邊,好像打算退婚。”

    李武震驚不已,退婚?這樣的狗血劇情竟然輪到他們家?這簡直不合常理。

    二賢不僅長得水靈動人,而且賢惠得無可挑剔,周圍熟悉的人家無不稱贊。

    要是李武不是她的親哥,恐怕自己也會動心,她那貼心的笑容足以化解一切煩惱。

    這樣的好媳婦,怎么可能會被退掉?

    即便之前家里條件差些,但近來家境日漸好轉,鄰居劉嬸眼紅得不得了。

    “會不會弄錯了?”

    李武難以置信地問,他還特意向鄰里打聽過了。

    “千真萬確,娘都被氣得夠嗆。”

    李武再也坐不住了。

    “走,咱們回家看看�!�

    話音未落,他牽出馬,翻身上馬,順手將老三帶上,連給石暖交代幾句的時間都沒有,便策馬直奔城內。

    ------------

    房山通往城里的路上,一匹馬疾馳而過。

    李武時不時揚鞭催馬。

    他深知張玉清的性格,一向柔弱膽小,吵架總是輸得一塌糊涂,每次失敗后都會窩在家里唉聲嘆氣。

    有時候受委屈太多,還會哭哭啼啼來找李武傾訴,直到他出面解決問題,心情才會舒暢一些。

    眼下遇到這種狀況,張玉清必定六神無主。

    李武隨后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二賢。

    以前家里窮困時,她無法置辦太多針線活作為嫁妝,但后來條件好了,二賢也不愿讓自己靈巧的手藝被埋沒。

    不只是床幔、枕巾這類大的物件,就連那些小巧的討好未來婆家的東西——鞋面、荷包等,她也繡了不少。

    李武曾多次開玩笑說,等到成親那天,親家那邊的客人看見這些繡品,看看這針腳,肯定都會稱贊一句:娶了個好媳婦。

    二賢雖然每次都是害羞的模樣,但眼中卻閃爍著光芒。

    畢竟每個女孩,就算對出嫁有所忐忑,也會有所期待。

    突然被退婚,誰能知道她有多難過。

    很快,李武兄弟倆到了家門口,下馬后,李武將韁繩丟給了老三,自己先沖進了屋里。

    “怎么回事?”

    話音未落,李武的聲音就已經飄進屋里。

    進了屋后,只見張玉清躺在炕上,二賢低著頭縮在一旁,幾個小孩子整齊地圍坐著。

    張玉清見到李武回來,頓時來了精神,從炕上坐起身,喊道:“老大啊,你總算回來了,他們也太欺負人了,無緣無故就要退婚,這可怎么辦啊�!�

    李武急忙上前扶住張玉清:“娘,你別亂動了,相信我就躺著,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有我呢�!�

    張玉清望著李武的眼神像是一只迷惘無助的鹿,聽了李武的話連連點頭:“我當然信我的孩子,我當然信我的孩子。”

    可剛低聲說了幾句,又激動起來:“可是老大,你可不能讓老二被退了啊,一旦退婚,老二的名聲就全毀了,你知道老二的,我們老二這么好,不能讓她受這種委屈。”

    這時老三也進了屋,聽母親說話的語氣和內容,更加憤怒。

    “真是豈有此理,百戶怎么了,我去他家理論去�!�

    說著,老三就要往外走。

    “站住!”

    李武喝止了老三,“你這是胡鬧�!�

    這幾天在李武面前表現得老實憨厚的老三,又顯露出叛逆的一面。

    “我胡鬧什么,難道你害怕了嗎?父親在世的時候,他們敢這樣上門欺負嗎?你現在也是總旗了,怎么不敢?guī)е蹅兤煜碌娜巳ヴ[一鬧?”

    李武有些無奈,但也明白老三的話。

    記憶中,父親確實有能力,不然也不會混到總旗,在城里安了家。

    而且父親在旗里的聲望很高,如果父親還活著,說不定真的能去鬧一鬧,大家都是當兵的,哪家的兒子會膽怯呢。

    十九

    李武身為一個總旗,在父親面前到底算什么?

    根基全無,鬧都未必鬧得起。

    況且就算真鬧起來,又有什么意義?百戶雖比總旗高一級,但結果還是一樣,倒霉的終究是自己。

    而且這樣的事情一旦傳開,名聲受損的還是二賢。

    “以為耍橫就能解決?這不是胡鬧是什么,難道王府不存在嗎?”

    李武呵斥道。

    老三不服氣,還想爭辯。

    李武目光一厲:“你再啰嗦一句試試�!�

    老三氣得不行,可看到李武的表情,也只能咽下這口氣,最后憤憤地坐下道:“那你倒是說說該怎么辦�!�

    李武見老三安靜下來,便轉向張玉清,他需要先弄清楚情況,于是問道:“那邊怎么說的?”

    張玉清對此事記憶猶新,想都沒想就回答:“那邊沒來主要人物,只派了個管家,上來就說這婚事不合適,讓老大你過去商議�!�

    一個管家上門,還要他們過去,連句道歉的話都沒有,確實有些傲慢。

    李武思索片刻,安撫道:“行,那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事情總有來龍去脈,或許只是誤會,或許解釋清楚就沒事了。”

    張玉清也連連附和:“對對對,或許是誤會,咱們二賢那么優(yōu)秀,誰又能挑出毛病來�!�

    “好了,你再休息一會,等我回來再說�!�

    說完,李武便站起身出門。

    剛走不久,身后傳來一陣腳步聲,李武回頭一看,老三跟上來了。

    老三嘟囔了一句:“咱娘擔心你會吃虧,讓我跟著一起去�!�

    李武搖搖頭,無奈地說:“若是對方不適合,我也巴不得退婚,怎么會吃虧?難道你覺得,無論對方是誰,都要把二姐嫁過去?”

    老三立刻搖頭。

    “這就對了�!�

    “可是……別人會說二姐閑話的�!�

    老三擔憂地說。

    “愛說什么讓他們去說,總好過一輩子委屈�!�

    ……

    與二賢訂婚的是燕山左護衛(wèi)百戶倪諒的次子倪昱。

    李武二人到訪倪家,僅看大門,就知道這家境不錯,進入后還有仆人丫鬟伺候,想必倪昱過著少爺般的生活。

    被管家引進大廳,坐了小半個時辰,倪諒才帶著倪昱出來見客。

    李武并未表現出不滿,寒暄之后重新落座,他并不急著說話,倪家若要退婚,總得有個說法,他愿意聽。

    倪諒取出婚書,遞給了李武,平靜得仿佛在談一件普通的小事。”想必你們也清楚我們的想法,咱們各自收回婚書,這段姻緣就此結束�!�

    李武接過婚書,仔細端詳著。

    過了片刻。

    又過了片刻。

    再過片刻。

    始終未發(fā)一言,直至倪諒之子倪昱按捺不住,不耐煩地催促:“說話啊,難道啞巴了不成?”

    老三憤然握緊拳頭,欲待回應,李武卻放下婚書,凝視倪諒問道:“舍妹是否哪里有誤?”

    倪諒一直在暗中觀察李武,冷靜從容,這般沉穩(wěn)的年輕人實屬難得,不過無論怎樣,這婚事是非退不可。

    “我們皆為軍人,也不繞彎子了,小兒近日考取秀才,蒙燕王恩準,可繼續(xù)參加科舉,因此小兒今后無需從軍�!�

    “然后呢?”

    李武瞥了眼倪昱,的確是一副文弱書生的模樣。

    倪昱早已對李武不滿,聞言嗤笑:“還有何后話?我即將另立門戶,恢復平民身份,軍戶與平民不得通婚,這點規(guī)矩你應該懂,識趣的話盡早歸還婚書,免得鬧到指揮使司�!�

    呵。

    夠強勢。

    果然以為找到了更優(yōu)的選擇,便急不可耐地想退婚,全然不顧及他人聲譽如何。

    此時倪諒的妻子因外出歸來,正好遇見廳堂中的李武兄弟,皺眉道:“怎還不送走?若不成,給些銀兩便是,莫讓這衰敗的軍戶耽誤了昱兒的前程�!�

    李武兄弟尚未有所反應。

    倪昱搶先開口:“還想錢?沒有!大不了告到指揮使司�!�

    老三終是忍無可忍,站出來說道:“呸!讀書有何稀奇?當我們稀罕你這門親事?還說什么軍戶破敗,好像你們不是軍戶一樣,從未見過如此忘本之人�!�

    此話一出,倪諒之妻面色大變。

    李武雖覺痛快,仍拉住老三。

    他看著倪諒道:“倪大人,真以為從文更好,才愿棄婚?”

    倪諒此刻也擺出冷臉,淡淡地道:“彼此彼此,太平盛世之下,誰樂意當兵?實不相瞞,我也正打算調任應天府�!�

    好一個誰愿意從武。

    太平年月里,即便六品的百戶也難以企及七品縣令的地位。

    可這當真算得上太平盛世嗎?

    朱元璋雖然看似期盼下一位是位文治之君,但他逝后許多事便不由他掌控。

    李武清楚歷史,倪諒本該前途無量的燕王護衛(wèi)百戶,竟未考慮好好追隨燕王,反而讓兒子投身學問,實在荒唐。

    就算文官的頂峰再高,能比得上武將封侯的榮耀嗎?

    更何況靖難之役,其功績幾乎可與開國相比,且難度遠低于前者,從耿炳文到李景隆,說他們是敷衍了事都不為過。

    錯失這樣的機會,卻去追逐虛幻的科舉之路,豈不是愚蠢至極?

    想到這里,李武嘴角浮現出一抹冷笑,一絲輕蔑逐漸浮現。

    這樣的家庭,也不值得二賢嫁入。

    李武站起身子,不卑不亢地說道:

    “退婚不成問題,此事我答應了。

    然而此事并非我妹妹的過錯,她無辜受此波折,即便我不堪,日后也定會以怨報怨。

    此外,我還有一句話贈予倪大人:你的選擇實在欠妥,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說完,李武叫上老三,邁著堅定的步伐離開了。

    身后,倪昱冷哼一聲:“還談什么未來?你連個小旗都斗不過,述職時差點被擠垮,也好意思威脅他人�!�

    老三聽罷,想轉身反駁。

    李武笑著搖了搖頭,正如他所言,且看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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