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他記得那天夜里天邊墜著稀稀落落的星子,夜風(fēng)不驚不擾地輕輕拂面,卻吹不散他心上的那份不甘。
才入馬場,
還未至馬廄便看到諾大的馬場之中,
有一盞暗黃的燈籠。
燕重蕭有些訝異,這么晚了,除他之外竟還有人會來馬場跑馬。
他思覺這人定然不會是六弟。
莫非是二哥?
思及至此,他的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
遠遠看著那盞昏暗的燈,
燕重蕭覺得有些刺眼,
今日跑馬二哥分明已是勝者,
也早就是父皇心中騎射第一,何故又讓他看到如此一幕?
他心中憤怒本想甩袖離去,卻又不甘地盯著那處昏黃挪不開眼。
那盞燈移動得極為緩慢,
根本不像要跑馬的樣子,
奈何他隔得太遠,
看不出端倪,便悄步上前走了幾步,
眼睛依舊不曾從那處離開,
他瞧了片刻,
隱隱又覺得此人可能不是二哥。
待他靠近之時,
借著昏暗的燈看清了那人的側(cè)臉,的確不是他二哥,
是位十五六七的少年。
那人似乎也有所察覺,
拉住韁繩叫馬停下,
偏頭過來看他,卻是喚了一聲“重云哥。
”
燕重蕭在這聲輕喚中停下了腳步,也借燈看清了馬背上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那人長得清秀好看,一雙眼睛如星子般明亮,此刻卻帶著一絲驚慌,整張臉的神色都因為見到他而變得緊張,好似他也沒料到在這靜謐的夜里,會出現(xiàn)這樣一個陌生人。
那人將提燈的手往下垂了些,好似不想讓人看到他的模樣,又似想要快些避開一般,下意識地要拉動韁繩想要策馬離去。
燕重蕭上前先他一步扯住了那匹馬的韁繩,不讓他走。
他沉著聲問:“你是誰?認識我二哥?”
那人閉口不答,將臉也轉(zhuǎn)了過去,有些手足無措。
燕重蕭見他耳廓爬上了一片緋紅,卻遲遲不說話,又看向他騎著的這匹馬。
“這是今年上貢的馬,前不久二哥挑了去,他是將馬贈予你了么?”
燕重蕭等了片刻,那人還是不說話。
“你方才喚我二哥的名字,想必關(guān)系一定很好。
”燕重蕭自顧自地說。
“可我為何從來不曾見過你?”
那人握著韁繩的手有些抖。
燕重蕭只聽他說:“能請你放手么?”
連氣息都不太穩(wěn)。
好似他是什么洪水猛獸。
燕重蕭見狀不自覺勾了勾唇,他現(xiàn)在心情好了許多。
“自然,但你得告訴我,你是誰。
”
那人抿了抿唇,握著韁繩的手都鼓出了筋。
直到一陣夜風(fēng)帶走了他的沉默。
那人很久才開口說了一個名字。
“安瀾。
”
當(dāng)他全力在腦海中思索這個名字的時候,自稱安瀾的少年,奪走了他手中握住的韁繩。
便只留他一個策馬離去的背影。
那背影和今日如出一轍。
燕重蕭回過神來已然過了片刻功夫,這方樹林之中除了風(fēng)動和鳥叫聲再無其他聲音,好似方才打馬而過,策馬揚鞭的人都只是他腦海中的一場幻影。
燕重蕭收回目光,垂下眼瞼,拉了拉韁繩,欲要調(diào)轉(zhuǎn)馬頭去捕那頭麋鹿。
只聽天上突然一聲砰響,燕重蕭抬頭望去,只見一束紅色煙霧在砰響過后四散開來。
——那是入獵場前宮里發(fā)給每位侍衛(wèi)的信號煙。
紅色的煙霧此刻在風(fēng)中緩緩下墜,燕重蕭的臉色卻沉了下來。
煙起之處,是長孫透方才離去的方向。
奉霖調(diào)轉(zhuǎn)馬頭后點燃了信號煙,向著來時路策馬狂奔,他只希望還能來得及,能追上方才還打過照面的蕭王。
燕重蕭耳邊再次響起了馬蹄聲,依舊是長孫透離去的那條路,此刻他緊握著韁繩,盯著那處不敢眨眼。
很快一人一馬便闖入了他的視線,來人一身黑衣,腰間帶刀。
——不是長孫透。
又聽一聲嘶鳴,見馬蹄揚起,從馬背上飛身下來一人,跪在他跟前。
“王爺……”
奉霖話還未說完,便聽見蕭王急著問他:“你一個人?瀾貴妃呢?”
奉霖低著頭速答:“娘娘的慕星似乎發(fā)了狂,一路狂奔不止,小人的馬追不上,便只好點燃信號煙折返求救,王爺……”
奉霖第二次被蕭王打斷,“本王去尋,你且速速找到皇上,向皇上稟報。
”
蕭王說罷又叫跟隨的兩個侍衛(wèi)與奉霖一同前去,便只身策馬消失在那條路上。
奉霖只能帶著蕭王的兩個侍衛(wèi)另尋皇上。
趙鐵柱第一次看到信號煙的時候,不知為何心頭猛然突了一下,他收起手中弓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他帶的侍衛(wèi)們好似比他更為敏感,只是一瞬便將他圍在了中間。
趙鐵柱心中已有猜測,派了兩個侍衛(wèi)往煙起之處去打探,一路上小心謹慎地往那處走。
緊接著天空之上又燃起了第二次信號煙,趙鐵柱眉頭緊皺。
片刻后,天空上升起了第三次信號煙。
如此頻繁地燃放信號煙,倒有些故意引誘的意思了,趙鐵柱憑此確定了他心中猜測。
他打定主意,下令叫一隊侍衛(wèi)前去,“不論是何人放煙,一律殺之。
”
趙鐵柱坐在馬上,望著前處不再前行。
此次秋獵入場之時,每人都帶了若干侍衛(wèi)或是家將,最少也有三人,若是尋常求救,最多只消放一兩次信號煙,且間隔不會如此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