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瑯儼文
“叮咚。”
門鈴的聲音是從外向里的。
帶著杜比音效的電影聲效則是從房子里面?zhèn)飨蛲饷娴摹?br />
光是聽到那些聲效，蔣穎就知道，俞凌波又在看《黑客帝國》系列電影了。
可問題是，她前天不就已經(jīng)把這個系列的第一二三部都看完了嗎？
“在三刷�！�
當(dāng)俞凌波拆開了一包蜂蜜黃油味的薯片時，她就面無表情地給出了回答。
“三、三刷？”
蔣穎推開了俞凌波向她推來的薯片，也推開了對方有關(guān)“好姐妹要胖一起胖”的邀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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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推完了那兩樣之后，她又推了推眼鏡：“你前天才剛看完了一遍，今天就在看第三遍了？”
身為“女主”，俞凌波哪怕是癱在沙發(fā)上，也只讓人覺得慵懶，而不是“社會”以及“頹廢”。
但她現(xiàn)在，卻是真頹廢。
俞凌波一連吃了三片薯片，卻還是渾身都提不起勁來。
她似乎是十分不理解，反問道：“前天看一遍，昨天看一遍，今天再看，不就是第三遍了？”
蔣穎：“一天看三部電影！你這一天還能干點別的什么嗎？”
俞凌波思索了一會兒，而后極為肯定且鄭重地回答：“有�！�
她說：“再看一部《楚門的世界》�！�
蔣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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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顯然想要和自己的好朋友說些什么，可俞凌波卻是先她一步有了動作。
俞凌波給自己正在看的《黑客帝國2》按下了暫停，并從電磁加熱底座上拎起水壺，去到廚房倒一些過濾水。
蔣穎跟了過去：“南喬治亞島上有幾對企鵝的巢不數(shù)了？極地辦的李先生翻譯的新書不對照原文看了？極地那些花鳥魚蟲的圖鑒不畫了？還有你的，‘愛的信天翁’……”
在蔣穎說起她的前幾個假期計劃的時候，俞凌波還能勉強把它當(dāng)成是耳旁風(fēng)。
但是蔣穎一提起“愛的信天翁”，她就再沒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啪”的一下放下了水壺。
“愛的信天翁”不是真的信天翁。
而是研究信天翁的人。
他叫海登，在極地研究所從事海鳥的研究工作，是俞凌波在挪威考槍證的時候認(rèn)識的，一位“同事”。
那個時候，俞凌波還剛剛在悉尼拿到了沖鋒舟的駕駛執(zhí)照，去到挪威學(xué)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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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里是著急的。
因為北極有北極熊，在北極做向?qū)П仨氁谐謽屪C。
但她還不知自己能不能在那個北極季開始之前拿下所有需要的執(zhí)照。
海登鼓勵了她，還和她交流了用槍的心得，說在北極等她。
然后他們就真的在那一年的北極季，被分在了同一艘船上，也一起工作了三個船期。
一個船期八至十四天。
在和相處了三個船期的團隊說告別的那天，她幾乎要哭成融化的雪人。
那個時候，海登為了安慰她，好笑地把她一把撈進懷里，還隔著厚厚的防水沖鋒衣拍了她的背好一會兒。
她能感受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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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登雖然是在笑著安慰她，可其實海登的心里也很難過。
她被對方的情緒感染了，所以她才會在被安慰了之后反而感覺到更難受了。
她有些無法區(qū)分清對于這個人的感情是否是帶著甜味的情愫。
但在那一刻，她很想對這個男孩說一句：“我真的會很想很想你的。”
總是帶著滿滿惡意的彈幕就是在那個時候突然而至，打得她措手不及。
這是那些彈幕第一次在還沒有異性對她說出告白的時候就出現(xiàn)。
字幕在時隔數(shù)年后撞擊她意識的感覺讓她不禁發(fā)起抖來。
但這一次的她沒有立刻就從對方的懷里退出來，而是閉上了眼睛，眼睫不住地顫抖。
海登只當(dāng)她是不舍，安慰說：“我們南極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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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后那個法國男孩就松開了她。
但那年的他們，卻沒能在幾個月后的南極季也被分在同一艘船上。
他們甚至也沒能在下一個北極季被分在一起。
直到……直到今年，他們才在剛剛結(jié)束的這個南極季又被分在了一艘船的同一個探險隊里。
讓俞凌波感到欣喜的是對方還記得她。
但，那又怎樣呢？
俞凌波雙手一起撐在了料理臺上，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她皺著眉，說出了這幾天來已經(jīng)在她的腦袋里轉(zhuǎn)了好多好多圈的話。
“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除了我們現(xiàn)在生活的這個世界，還有一個更高維度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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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穎感覺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
但她看了一眼客廳里被投在了白墻上的《黑客帝國》電影畫面，很快就說道：“可能啊，為什么不可能？萬事萬物皆有可能。”
俞凌波試探著繼續(xù)說道：“然后……就是因為存在這樣一個的更高維度的世界，我就不能和男人談戀愛了，被人告白也不行，也不能喜歡誰�！�
說到這里，俞凌波簡直要咬牙切齒：“如果我面對別人的告白還心動了，那就更是一件‘罪大惡極’的事了�！�
俞凌波一捶料理臺，看向蔣穎。
只見剛剛還對她的薯片投喂?jié)M心拒絕的蔣穎竟不知在何時，已經(jīng)把那包薯片拿在了手里，吃了起來。
當(dāng)蔣穎和俞凌波那殺氣騰騰的目光對上，她才驚覺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蔣穎連忙放下罪惡的薯片，卻還是忍不住地吮了吮手指。
蔣穎：“不、不會吧，都更高維度了，那些人操縱我們，就只是為了做那么無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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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波：“他們還精神攻擊我，影響我的正常工作！”
蔣穎這會兒根本就是滿不在意的樣子，這樣的反應(yīng)簡直是在告訴俞凌波：
——你說的這句話很好，可恕我直言，這真的讓我想起了“你只不過是失去了一條腿，可她失去的卻是整個愛情”。
是，我是沒有失去一條腿。
但我失去的，真的只是愛情嗎？
不是！
“上個月的時候，我在客人們?nèi)蓟卮螅脹_鋒舟開著我們?nèi)诫U隊的十二個向?qū)б黄鸹剜]輪。
“但就因為那些該死的聲音，我險些把船給翻了。如果不是海登反應(yīng)快，替我拉住了操縱桿，我們?nèi)潞�，被凍到在醫(yī)院待一個星期！而且我們的船甚至還差點撞上了虎鯨！”
蔣穎：“凌波，‘下�！@個詞不是這么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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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凌波任性道：“我就要！我在那天遭了殃，我說了算！”
根據(jù)《南極公約》，他們是不可以打擾當(dāng)?shù)氐膭又参锏摹?br />
在每次登陸之前，他們也都要對客人們反復(fù)囑咐：不要靠近島上的動物，也不要踩到地上的任何植物。
而作為極地向?qū)В尤浑U些在南極開著沖鋒舟撞上鯨魚。
這對于她的職業(yè)性質(zhì)來說，自然是十分嚴(yán)重的。
哪怕她所在的團隊沒有追究，俞凌波也無法對此感到無動于衷，更無法放任這份不穩(wěn)定的狀態(tài)繼續(xù)下去。
也正是因為這樣，俞凌波才會在前幾天的“社會研究活動”里那么豁得出去。
是，她是很想擺脫那道枷鎖。
而比起自由地和人談戀愛，有件事可能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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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可能只是生活在只有女人的世界里。
那她就得弄清楚那些。
蔣穎：“可你說的這種情況或者說設(shè)定，真的就只像是已經(jīng)過了時的‘貞女文學(xué)’了。還是你想說，我們就是活在這樣一本“貞女”里？這也太無趣了吧�！�
什、什么？
什么文學(xué)……？
蔣穎：“就是女主角一定要很貞潔的那種。你可以理解為，這些女性雖然還沒嫁過人，卻好像已經(jīng)死了丈夫，還被鄉(xiāng)里人豎起了貞節(jié)牌坊。
“這樣的文學(xué)作品在連載的時候，每一個讀者都可能是潛在的‘鄉(xiāng)里人’，負責(zé)對女主角的貞度進行全方位全角度的監(jiān)察。
“所以書里的女主角不能和男主角以外的異性談過戀愛�！�
可所謂的“沒有談過戀愛”只是一個籠統(tǒng)的、也十分委婉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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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穎擔(dān)心俞凌波不明白，就從精神和肉體這兩個維度來解釋了貞女文學(xué)里對女主角的苛刻要求。
在身體上，那些女主角當(dāng)然不能和男主角以外的男性睡過，不能親過、不能牽手，甚至也不能有任何肢體上的接觸。
蔣穎：“現(xiàn)在你對貞女文學(xué)對于女主角身體維度的要求應(yīng)該已經(jīng)有一點明白了。接下來，我出題，請俞同學(xué)在仔細審題后認(rèn)真答題�！�
俞凌波嚴(yán)肅點頭。
蔣穎：“提問：如果女主角站在漲潮時的海灘，腳踩巖石，很快就要被海浪淹沒。這個時候如果有路過的好心青年想要拉著她的手，拽她一把，把她拉到安全地帶。請問這可不可以？”
俞凌波：“生死是大事，這樣的事當(dāng)然得是可以的�！�
蔣穎：“回答錯誤。正確的答案應(yīng)該是不能。她得被海浪沖走，昏迷在另一處海灘邊，等待素不相識的男主角來把她撿走�！�
俞凌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