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車禍失憶后，爸媽帶著我祛掉眼角那顆寓意不祥的痣，百般照顧。</p>
他們說最疼我，最愛裊裊了。</p>
卻又在我彈鋼琴時毫不留情地扇了我一巴掌，媽媽瘋魔般哭著逼我答應：</p>
「裊裊，你以后不碰鋼琴了，好不好？」</p>
我不明白為什么，直到我看見死去姐姐墓碑上的黑白照。</p>
照片上的人臉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連那顆痣都分毫不錯。</p>
就像……死的是我一樣。</p>
「裊裊，你去哪兒了？」</p>
媽媽滿臉急躁地站在家門口，看見我便急匆匆地迎上去，「怎么一個人亂跑，萬一出點什么事，叫媽媽和你爸怎么辦？」她把我拽進屋，將裝滿熱水的茶杯塞我手里，拿著一塊紅布往我身上掃。</p>
這是她在我出院后特意找道士求的，說是進屋后掃掃能去晦氣，保平安。</p>
「媽……」</p>
我僵著身子任她拽著我左右轉圈，躊躇了一會兒才拉住她的手，「我今天——」</p>
她卻忽然打斷我，把紅布往我頭上蓋，再一次不厭其煩地提醒我：</p>
「裊裊，你要問我喊媽媽，記住了嗎？」</p>
「你之前都喊的是媽媽，怎么失憶后就和媽媽不親了呢？」說著說著她的眼眶紅了，外人面前說一不二的干練女人俯身抱著我低低地啜泣起來。</p>
我遲鈍地回抱住她，心里泛起愧疚，腦子里卻忽然一閃而過一座墓碑，還有那張和同我一樣的臉。</p>
「媽媽，」</p>
我撐起身子，不自在地喊了聲，接著遲疑不定地說完之前的話，「我今天去看姐姐了�！�</p>
時間沉默了兩秒，她幾乎是瞬間停止住哭聲，臉上猙獰的表情和出院那天看見我彈鋼琴時一模一樣。</p>
媽媽瞪大眼逼近我，顫顫巍巍地揚起一只手，她像是天塌了一樣崩潰地質問我為什么要去那里。</p>
我慌得心臟怦怦跳，生怕她揚起的巴掌像那天一樣不留余力地落在我臉上。</p>
我往后退了兩步，小心翼翼地解釋：</p>
「叔叔告訴我姐姐死了，我應該去瞧瞧的……」</p>
「憑什么��！」</p>
媽媽雙目充血，忽然抓住我手臂把我拖過來，她從后面掐著我的脖子把我摁到鏡子前，「裊裊，你看看，你看看自己，你醒過來那會兒連自己都不認識了�！埂溉绻皇撬�，你怎么會成這樣！」</p>
「所以以后不準提她，你不欠她什么，算媽媽求你，媽媽快受不了了�！刮冶凰浦阽R子前承諾了一遍又一遍，我半張臉貼在冰冷的鏡面上，眼淚從眼角溢出，伆過鏡子，綴在上面。</p>
像是我那顆被祛掉的淚痣，和姐姐黑白照上的淚痣一樣。</p>
「媽媽……」</p>
我逐漸放棄掙扎，聲音微弱地喊她，喊了一聲又一聲。</p>
她終于回過神，顫抖著手放開我，萬分小心地把我扶到房間躺下。</p>
她邊抹著眼淚邊拿毛巾給我擦臉，擦完后一聲不吭地出去。</p>
「裊裊，吃飯了�！�</p>
爸爸敲了敲我的房門，在門外小聲喊我。</p>
等我出來，他提著公文包笑嘻嘻地幫我把椅子拉開，湊到我耳邊：</p>
「裊裊，張醫(yī)生說你能吃葷菜了�！�</p>
「媽媽就做了很多你愛吃的，不和她生氣了，好不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