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誰先找到她,她便歸誰
不只是蛋,叉也很多。
葉玉正式讀書習(xí)字的時間加起來不過七旬,能寫成這般已是大善。
她想得出、說得出、但寫不出來。不會寫的字就用圈叉、畫畫代替。
“孤”忘了怎么寫,就畫一個襁褓中的嬰兒。
“輾轉(zhuǎn)多地,流離顛沛�!碑嬃藥讉小人在不同的地方坐臥起蹲。
“盜竊�!碑嬃艘恢皇稚斐鋈鞏|西。
她不會寫“葬”,畫了一座墳,墓碑寫安安二字,標注長治鳳鳴山。
“鴻雁�!碑嬃艘恢圾B。
萍嬤嬤看得一頭霧水,時常檢查她功課的皇后看懂了。
她霎時手腳冰涼,愴然淚下,葉玉竟然不是安安,她真正的女兒早就死了!
皇帝一散朝,萍嬤嬤立即去請人,隨后也得知這個消息。
*
長安城門。
王聞之派兵卒堵住城門口,往來皆要盤查。
梁崇暫時被衛(wèi)云驍帶回南宮扣押。
劉景晝帶著官兵們分散在城內(nèi)挨家挨戶搜尋,那梁崇老奸巨猾,不知把人藏在何處。
他們不信,鋪下如此天羅地網(wǎng)還尋不到葉玉。
那兩名脫身的侍衛(wèi)換了一身葛布短打,扮作平民在街頭游走,他們也在尋葉玉。
李公公得了吩咐,到城門處向王聞之傳達陛下口諭。
王聞之蹙眉,現(xiàn)下正是尋人的緊要關(guān)頭,陛下為何傳召他們?nèi)耍?br />
王聞之派人通知劉景晝,三人一同到宣室殿,發(fā)現(xiàn)好幾名大臣聚集在此處。
北齊大軍壓境,那葉玉居然刺殺大司馬馮英,讓大魏斷了一臂。
信上說,馮英當年抓走公主,引羌人入關(guān)屠戮百姓,但無憑無據(jù),朝臣們不信。
有人說,“那徐旌、常沛早已認罪伏誅,公主是他們抓的,北齊人是他們放進來的。葉玉定是北齊間諜,故意假裝公主來謀害武將,到時無將上戰(zhàn)場,令咱們士氣大跌!”
有人說:“馮英罪有應(yīng)得,必然是他擄走樂陽公主,讓公主逃了,氣急敗壞引羌人入關(guān)燒殺屠戮,殺人滅口,被人家長治后代尋仇�!�
一朝臣說:“大司馬打下諸多戰(zhàn)役,是開國功臣,對朝廷忠心耿耿,他為何要擄走公主?此事說不通。”
還有人疑惑問:“擄走公主有什么用?不過一個女娃娃,起不到任何作用,大司馬擄她還不如擄太子�!�
有朝臣出言:“或許是公主知道什么,他殺人滅口呢?”
一臣子言:“那必然是直接殺之,為何大費周章把她拐走?這根本說不通�!�
朝臣們吵得皇帝額心突突疼。
瞧見王、劉、衛(wèi)三人入內(nèi),皇帝把信揉成一團丟到王聞之身上,令三人一同停下腳步。
“你瞧瞧,你給朕尋回來的是個什么東西?”
王聞之撿起信紙,大概看懂了上面的話。
她不是公主、馮英是她殺的、她逃走了。
紙張傳給劉景晝與衛(wèi)云驍,二人臉色大變。
她攬下了一切罪責,信上表明去南宮提人的令牌是她偷竊,馮英也是她一人所殺。
衛(wèi)云驍恍然驚悟,怪道昨日她那般嘴甜乖巧,原是亂他心神,竊他令牌。
之前答應(yīng)與梁崇去安定,也是她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在失蹤第一時間以梁崇為誘,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讓他們誤以為是梁崇帶她走,而她利用完他們,悄然溜走,毫無眷戀。
好!真是好一個戲子!
衛(wèi)云驍面上猶如匯聚晨時的晨露,愈發(fā)陰沉、晦暝、冰冷。
王聞之壓下內(nèi)心的訝異與失落,這個小騙子竟又騙了他們一回!
他拱手道:“陛下,是臣沒有調(diào)查清楚,請給臣一個機會將功折罪。”
皇帝怒不可遏,“尋了一上午,尋到人了嗎?”
想起那假貨,皇帝內(nèi)心忖度,她回來后一句“父皇母后”也不肯喊出口,留信也只給皇后寫,那他算什么?
王聞之跪下,衛(wèi)云驍與劉景晝也隨同下跪。
“陛下,長安太大,請再給臣一些時間。”
劉景晝垂眸思索,當初馮英說她若是把當年那件事說出來,必是抄家滅族的重罪。
他曾試探問葉玉,她說不記得了。
原來……根本不是不記得,而是她并非公主,他怎么還真信了?六歲的孩童再如何,又怎會記不得往日的事情?
她目的達成,這一走,怕是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此處,一雙鳳眸微瞇,泛著銳利的寒芒,她真是夠狠心!也夠狡猾!
上方的皇帝沉聲道:“朕再給你們?nèi)鞎r間,三天之內(nèi)尋不到人,爾等也不必來見朕了!”
具體如何個“不必見”,皇帝沒說。
王聞之微涼的聲音回應(yīng):“臣,定不辱使命。”
三人轉(zhuǎn)身離開宣室殿。
衛(wèi)云驍把梁崇從南宮放出來,他也是被騙了,他們沒必要與他計較太多。
從三人口中得知葉玉不是公主,梁崇先是怔愣片刻,而后無奈失笑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王聞之開口:“論起來,這回被騙得最狠的,怕是梁兄吧?”
梁崇也不瞞他們,悵然道:“是啊,她說要與我私奔,到安定生活�!�
他原以為,狐貍是能養(yǎng)熟的,眼看就能把她誘哄歸家,沒成想?yún)s是被她擺了一道。
聞言,其余三人一愣,面如土色,她還挺會哄人。
衛(wèi)云驍動了動唇,想說葉玉答應(yīng)要嫁給他,但是想一想,這過于丟人,還是別說了。
這是個沒心沒肺的騙子,張嘴便是花言巧語,嘴里沒有一句話是真的。
劉景晝冷笑一聲,“既然她不是公主,是嫌犯,那咱們兵分四路,誰先找到她,她便歸誰處置,其余人不得插手,如何?”
衛(wèi)云驍黑著一張臉,雙眸泛著銳利的寒滲,沉聲道:“求之不得。”
梁崇冷臉道:“這可是你說的!”
王聞之溫潤的眼眸卷著風暴,變得幽深晦暗,衣擺一揮。
“那就動手吧!”
四人散開,去尋那個把他們一騙再騙、利用完人就溜之大吉的狐貍。
這世上,哪兒有這么好的事?惹了禍還想逃?
梁崇轉(zhuǎn)身向族親借調(diào)人手,憑著家族人脈,他不輸其他率領(lǐng)兵卒的三人。
兩只海東青自一座小院飛出,長嘯一聲翱翔在長安上空,又飛到郊外的林子。
密林幽深。
葉玉濕衣裳緊貼身軀,闖過沾了雨水的灌木,衣擺刮走水珠愈發(fā)沉重。
她擰出一灘水,拄著樹枝繼續(xù)往前走。
昨夜在水中泡太久,一上岸,她好像起了低燒,雙目暈�;秀�,在水底與馮英搏斗時,她也挨了不少拳頭。
隨意撩開隱隱作痛的腹部與胸口上的衣裳,有青紫痕跡交錯,傷在內(nèi)里,她得趕緊尋地方避身。
日頭漸漸升起,一點點烘干她的濕衣裳。
不知走了多久,葉玉開始鼻塞、頭熱、意識恍惚、視覺朦朧迷糊,胸腔劇烈起伏,呼出道道熱氣。
葉玉嗓子干澀,嘴巴干裂,實在走不動,她靠在一棵樹干上停歇片刻。
饑腸轆轆,肚子發(fā)出嘰里咕嚕的聲響,但她身心俱疲,無暇尋野果解渴。
這般走不了多遠,再不離開,必定會被他們找到。
葉玉咬牙撐著樹枝繼續(xù)走,腳下一軟,她跌倒在地,實在……沒有力氣了。
她伸手扒著地面的泥土,石子。
指甲陷入泥土,拔出一條白色的草根,她用濕衣角擦了擦,塞入嘴里緩解干渴與饑餓。
額頭越來越熱,肺部似有烈火灼燒,每呼吸一下,猶如滾水沸騰冒出熱氣。
她的意識逐漸模糊,耳畔好像有窸窣響動。
她喘著粗氣,扭頭看見一雙白底雙層的翹頭履出現(xiàn)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