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15號還沒有跟上來。
身后的槍火愈發(fā)密集，甚至有幾顆子彈“嗖嗖”超過自己，打中了甬道兩旁的墻壁，崩出火花。17號的體力即將耗盡，在被第四基地的軍隊堵住的那一瞬間，他便做好了葬身于此的準(zhǔn)備，但每當(dāng)他感到自己力竭，馬上要被抓到的時候，懷里那張酷似林頓少將的臉又會激起他更強的求生欲。
他們突破了兩隊士兵的封鎖，殺死了那位軍士長，14和18號引開了大部分敵人，15號則掩護他找地方轉(zhuǎn)移萊茵。
直到此刻，他開始清楚地感受到越來越多的敵人從四面八方朝他而來，便猜到大約隊友們已經(jīng)陣亡，只剩下他自己了。
他手里已經(jīng)沒有子彈了，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情只有跑，用盡全力的跑下去……
肺部的空氣快要耗盡，心臟的跳動聲咕咚咕咚地敲擊著耳膜。17號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自己剛剛蘇醒過來的那一天。
在那天之前，他是第一基地里一位教授的兒子，喜歡手作各種小玩意，性格有些懦弱，很怕蟲。征兵宣傳單發(fā)送到他們家的時候，他正給家里的魚兒換水。
征兵人員笑著把單子遞給他，問他是否愿意參軍。他嚇得說不出話，只擺手拒絕。
對方倒也沒說什么，只是將宣傳單鄭重地放在了他們家的信箱里。等人走后，他怕被家人勸說去當(dāng)兵，于是打開信箱，意圖將征兵單毀尸滅跡。然而那張單子上并沒有寫什么鼓動人心的話語，他只看到一張照片，一隊穿著白色軍裝，從炮火中走出的oga軍士的照片。那些人的臉龐被下壓的帽檐擋住，露出的鼻梁和下巴精致又充滿剛毅。
那是一種沖突的美感，令每一個年輕oga熱血澎湃，哪怕懦弱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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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舍得將這樣的照片丟掉。他也沒有。
后來，他就稀里糊涂地成為了志|愿|軍，并在三年之后，從第一基地的e級實驗區(qū)醒來。與他同時醒來的還有腦子里的東西。
他們稱之為，微腦。
“我們?nèi)祟愒谂c其他智慧種族打仗時，沒有任何優(yōu)勢。我們的身體充滿了弱點，意志力又普遍薄弱。與鑼刀人相比，我們的頜部退化太多，無法撕咬任何獵物；與洛克拉人相比，我們的皮膚裸露且薄弱，不像他們擁有天然鐵皮。我們能夠直立行走，腰椎卻很不結(jié)實。我們能夠不分時間和場合的生育，但我們的嬰兒如此脆弱。我們對死亡充滿恐懼，我們會逃避、會貪婪、會背叛。在很多時候，人類的存在就像是一個迷，哪怕在地球上也是如此�！�
實驗區(qū)的訓(xùn)導(dǎo)員，對所有蘇醒過來的oga士兵道，“直到有一天，我們產(chǎn)生了分化，擁有了微腦。而其中，alpha們的微腦最為完善，他們的意識容量更大，信息傳輸速度也更快，他們能設(shè)置自己的軀體，比如將痛感降到最低，將速度提升到最快。而這些，正是戰(zhàn)爭獲勝的關(guān)鍵。為了讓你們具備這樣的能力，我們歷時三年，為大家的微腦做了置換�，F(xiàn)在，大家應(yīng)該明白我在說什么了——是的，你們現(xiàn)在擁有的微腦，來自我們的alpha志愿軍�！�
“他們提供了自己的大腦。每一個alpha的微腦，可以被50-1500個oga復(fù)制。他們就躺在各位身后的實驗區(qū)里，你們所看到的繭房便是他們的沉睡之地�！�
“你們以后或許會遇到自己的同源oga，如果那樣，我會提前恭喜你找到了自己的同伴。因為你們都不再是之前的那個自己。你們不再擁有姓名，只擁有編號。你們會接受各種殘酷的訓(xùn)練，你們以后要與孤獨為伴�！庇�(xùn)導(dǎo)官停頓數(shù)秒，最后道，“你們，為戰(zhàn)爭而生�！�
17號在人群之中，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咚咚咚直跳。他感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又感到自己的大腦在慢慢被激活。一種怪異的陌生感，與孤獨和榮譽相伴而至。
耳邊突然“砰”的一聲，17號的左耳一片灼熱之后，劇痛突然蔓延至左眼，視線驟然一暗，恍惚中，他聽到萊茵的吸氣聲，“你的眼睛……”
又一枚子彈擊中了他的右腿，17號踉蹌了一下，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這可惡的如老鼠洞一樣的地底長廊，讓他連z字形跑步都做不到。如果他不能跑的更快一些，被敵人把前路封死，那他們倆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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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索間左前方的的拐道沖出一個敵兵，17號將萊茵背起，怒吼一聲一步跨出，飛膝橫撞。敵兵被正中胸部，向后倒去。然而17號的右腿也支撐不住，他一個踉蹌，帶著萊茵同時撲倒在了地上。
“對……不、起�！比R茵被摔在地上，以怪異的姿勢看著近在遲尺，滿臉血污的年輕oga，眼眶里的淚珠滾了滾，落到了地上。
17號艱難地撐起上身，他的左眼已經(jīng)沒了，現(xiàn)在右眼也被血跡糊住，視線愈發(fā)模糊一片。
“我……”
“砰”的一聲，又是一聲巨響在耳邊炸開。17號察覺到有人靠近過來，正咬牙要奮力做出最后一擊，就聽一個耳熟的聲音命令道：“打開微腦！”
17號：“�。�！”
他猛然回頭，果然，一個絕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的人，正雙手執(zhí)槍，一臉冷漠地沖著后面的追兵掃射。子彈噠噠噠地落在地上，像歡快的豆子一樣蹦來蹦去。
“要先敘舊嗎，士兵？”林頓看他一眼。
17號猛地回神，顫抖著閉上眼，打開了自己的微腦。一股暖流瞬間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
“放松。”林頓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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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微腦中飛快的閃過提示音。
“傷情鑒定——鑒定完畢……痛感傳輸完畢……觀感傳輸完畢……”
身體的疲憊和痛苦瞬間被一掃而空，17號閉上眼睛，眼前立刻出現(xiàn)了更為廣闊清晰的視角——那是林頓的眼睛所看到的內(nèi)容。
彼之眼即為此之眼……
17號幾乎要顫抖起來。以前林頓少將只會在他們出現(xiàn)意識混亂或糾纏的時候介入一下，對于他而言，這是第一次，也可能是唯一一次能與少將直接聯(lián)通。
少將的意識也太強大了……身上的痛楚漸漸被更強的意志力控制住，隨后，他感受到林頓瞄準(zhǔn)了人群后方的一個榴彈兵。
在這樣的地下建筑物內(nèi)，爆炸和火災(zāi)是致命性的，所以這幫防衛(wèi)軍只敢開槍。
那榴彈兵顯然是準(zhǔn)備去資源星的，后來跟著軍士長去而復(fù)返，回到了這里。子彈沖榴彈兵而去的時候，對面的敵人還以為是林頓打偏了，榴彈兵們的背心是防彈的，榴彈也有防爆裝置，除非一擊爆頭，否則那些人才不怕。然而轉(zhuǎn)瞬之間，眾人忽視子彈精準(zhǔn)地射中了榴彈兵身上的引信。
“轟”的一聲，火光沖天而起，幾十個敵兵被炸飛，熱浪和彈片咆哮著四處翻涌。
林頓回頭看了地上的萊茵一眼，17號立刻起身縱步，將萊茵扛起。倆人同時閃身進入右前方的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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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一陣建筑坍塌的聲音。
萊茵趴在17號身上，怔怔地看著觸手可及的年輕少將，半晌發(fā)不出一點聲音。
他震驚于這人竟然會直奔虎穴，要知道整個第四基地的人都在追殺這位偷襲者，林頓是太自信還是真的不怕死？
然而更讓他震驚地還在后面，自從林頓到來之后，17號便像獲得新生一般。甚至連動作都比之前快了一倍不止。從旁邊看過去，17號像是變成了另一個林頓，或者說，林頓的影子。
第四基地的防衛(wèi)軍在這倆人的面前簡直弱地像菜瓜一樣。林頓一路邊殺邊繳，與17號順著通道直行，右拐，進入了三區(qū)腹地的餐廳。在這里工作的人們被突如闖入的倆人嚇得尖叫�；靵y中，林頓放下手里的炸彈，帶著17號飛快地鉆入后廚，跳上運送食材的傳送機。
身后的廚房隨即爆炸，火光沖天而起。
17號緊緊抓著萊茵，幾個拐彎之后，三人眼前突然大亮——原來在狹長甬道的盡頭，是一處深闊的中樞廣場，造型像極了地球上的羅馬斗獸場，而他們剛剛出來的地方，不過是廣場上千個吐口之一。
廣場上方是一處透光的穹頂，不知道什么造的，穹頂?shù)倪吘壩恢糜袛?shù)個隧道通向地面。
下方的一個掠行艇沖倆人直飛而來，17號抓緊萊茵，跟林頓同時朝空中躍起，隨后落在掠行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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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馬上到達地表�？赡軙行╇y受�！绷诸D突然出聲。
萊茵愣了一瞬，隨后意識到這話是對自己說的——對于微腦連通的17號和林頓來說，他們的意識是同步的，無需交流。
他努力地“嗯”了一聲表示回應(yīng)，又聽旁邊有人大喊：“少尉！”
駕駛掠行艇的小士兵頻頻回頭，接連看了好幾眼：“少尉！萊茵少尉！”
“回去再聊�！绷诸D“啪”的一下拍在小士兵的頭上，“引擎拉滿�！�
“燃料不夠哇！”
“剛剛吃屁去了？”林頓看了眼身后，隨后目光掠過萊茵，“控制好呼吸，馬上出去了�！�
掠行艇沖天而出，萊茵屏住呼吸，強大的氣壓差差點將他的肺部壓爆炸。
小士兵身上穿著防護服，帶著氧氣罩，估計能支持幾分鐘，林頓和17號卻完全沒有任何防護，全身都暴露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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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倆人似乎毫不在意，甚至各架起一挺重機|槍，瞄準(zhǔn)了身后的追兵。
不，萊茵隨即意識到，這并不是倆個人，這本質(zhì)上是一個人。
林頓將自己的意識輸出給了17號一部分，代替了17號的大腦，他在同時操縱著倆人的身體。
兩挺機|槍先后開火，有追擊的小艇變成了爆炸的火球，圓滾滾紅彤彤的，甚是好看。
萊茵再次望向林頓冷峻的側(cè)顏，隨后望向深空，追擊艇在他們身后接連爆開……
原來這就是林頓。
他昏昏沉沉地欣賞著這場人為的煙火，暈過去時不禁想，真他媽的，致命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