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十二）
在影片中，辛愿、姚震感情日篤，終于，他們二人要建立關(guān)系了。
這是一場雨中的戲，也是一場重要吻戲。王金發(fā)選了個陰天，又租了輛噴灑車，叫“程力東風(fēng)大多利卡綠化噴灑車”，而后帶著沈度、江沅等幾個人出去拍攝了�！霸煊辍币话阌脼⑺�，“大雨”則改用消防車，有關(guān)部門有專門工作人員對接劇組。
“好，”王金發(fā)在監(jiān)視器后，說，“一二三，走！”
在《柜》這部電影當(dāng)中，某天，辛愿、姚震二人見面，出來天上下起小雨。那些雨絲細細密密，天地一切影影綽綽。雨水打在玻璃窗上，而后匯成了幾股水流，一道一道，蜿蜒流下。
姚震拿起一把黑傘，將人送到公交車站。雨傘并非是折疊的，而是直把的，它顏色的正宗的黑，傘柄下是“j”形把手，姚震握著，五指微收，漂亮的手骨節(jié)分明，充滿男人的力量感。因為姿勢，襯衫露出一截袖子，皓白皓白的，干凈極了。姚震照顧辛愿身高，手中雨傘微微偏過去，他自己的左肩則濕了。小雨潺潺，如煙如霧。雨將辛愿還有姚震與別的人全隔開了，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他們兩個一直在走。
在車站，辛愿、姚震并未說話。他們靜靜望著雨幕，也靜靜望著人群。整座城市都在雨中動蕩起來。
車來了，人很多。
辛愿排在最后一個，等人全在車上頭了，辛愿才要開始上車。
在這場里，江沅一腿蹬著臺階，右腿還踩在地上，踮起腳尖搜尋空位。沈度輕輕垂眸，正好望見江沅黑色長褲緊緊繃著，又是一怔。
車門“咔”地合起關(guān)上，“辛愿”襯衫被夾住了，“姚震”于是重重拍門，叫司機把門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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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鏡，車門又開了。見辛愿一手握著扶手，一手拿著手機，姚震沒說話，垂著眼，把雨傘放在地上，兩手指尖按在辛愿白色襯衫的后腰處，分別向兩邊一抹。到了兩側(cè)，怕襯衫再滑回去，姚震分別又按上了辛愿腰上的肌肉，把襯衫往前推了推。
辛愿的腰細細的，薄薄的。
抹完了，姚震抬起眼。
辛愿回頭，想道謝，于是側(cè)過身，轉(zhuǎn)回臉，卻意外被一雙眸子直直撞進他的心臟。
姚震雙手還沒收回，頭發(fā)略有一些凌亂，有些雨水掛在了他細細密密的睫毛上，有些雨水則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下去。額上有水，唇上也有水，因為仰著脖子，還有不少正順著他漂亮的脖頸滑進衣領(lǐng)。
兩人隔雨對視片刻。
這時來了一陣風(fēng)。姚震剛才撐的黑傘被風(fēng)一下掀了起來，打著滾兒，走遠了。
他們這樣彼此望著，也不知過了多久，耳邊只聽“呼”地一聲，車門終于是關(guān)上了，不過他們隔著玻璃誰都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彼此注視著。
車開走了。辛愿隔著車門玻璃探頭張望，姚震還在原地。
一站地后，公交車再停下以后，辛愿突地反應(yīng)過來，而后猛地轉(zhuǎn)身下車！他也沒有時間去反方向搭公交車了，在雨中奔跑起來，向姚震靠近、再靠近。他在雨里噼啪地跑，無數(shù)紛亂的泥點兒隨之濺在他的鞋子上，也濺在他的褲腳上，可是辛愿渾不在意，天地之間在這一剎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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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遠地，辛愿望見他念著的那個男人還在原地。
一個白點，撐著一把黑傘。
這宛如是心有靈犀，姚震依然是在望著公車駛離的方向，似乎知道辛愿會回來。
辛愿趕緊跑過去，還撩了一把頭發(fā)。他發(fā)現(xiàn)，姚震因為幫他整理，已經(jīng)被雨淋過了。
在黑傘下，被雨隔著，整個世界又只剩下辛愿以及姚震了。兩個頭發(fā)、襯衫濕透的人瘋狂散發(fā)著荷爾蒙，而后，突地，辛愿把上姚震，他們二人漸漸靠近，辛愿送上他的嘴唇，姚震則是……
…………
天很冷。
“下車、奔跑”這個鏡頭江沅已經(jīng)ng三次了。
他忍不住微微發(fā)抖，肌肉僵硬，牙關(guān)輕顫。跑的時候感覺還好，可一面對“姚震”，一說臺詞兒，就不行了。因為有“雨”，收音困難，江沅甚至還需要比平時說話更大聲兒。這樣一開，顫音也就更加明顯了。
“……”王金發(fā)抱著胳膊，鎖著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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噴灑車的租金很貴，這個場次必須拍完。他咂摸咂摸，最后對江沅說：“喝點兒吧�！�
江沅：“啊？”
“喝點兒酒�！蓖踅鸢l(fā)道，“暖暖身子�！薄昂赛c兒”是劇組演員暖身子的常用方法。在劇組，在冬天里演夏天，在夏天里演冬天，都是十分常見的，雖說，有經(jīng)驗的制片、導(dǎo)演會避免在北方開機，并選擇溫差不大的南方，這也是影視劇的故事背景“國際化的大都市”通常是上海而不是北京的原因。
江沅點頭：“行！我試試！”白酒下肚，乙醇變乙醛，血管擴張，循環(huán)加速，人會感覺身體變暖了，而且酒精麻痹中樞神經(jīng)，皮膚對“冷”漸漸遲鈍，也能起一定作用。
于是，王金發(fā)讓一個場務(wù)上小超市買點白酒來，還說：“你快點兒！江沅冷著呢！”
結(jié)果呢，為達到導(dǎo)演要求，場務(wù)居然橫穿馬路！而且百米沖刺似的，到路中央欄桿那兒倆腿一跨，“嗖”地過去了！
王金發(fā)說：“我操！劉翔！”
太危險了……對自己危險對別人也危險。江沅盯著，挺緊張。場務(wù)是給自己買酒去的，他真不想發(fā)生什么。
最后場務(wù)一來一回只花掉了七八分鐘。他打開了沃爾瑪?shù)摹疤焯炱絻r”塑料袋兒，拎出個“紅星二鍋頭”來。白色的小扁瓶兒上有一枚紅的星星，商標(biāo)下面則是寫著“五十六度”“氣味香醇”。
江沅說：“謝謝！”手接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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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口氣喝了大約二分之一，一兩左右。喝的時候，他就感覺一股火兒一下燒過整根喉管，刺著嗓子，辣辣地疼。過了會兒，胃部開始變暖變熱，那股火兒蔓延開來，可，與此同時，江沅發(fā)現(xiàn)頭有點兒暈。
怪了……平時他喝一二兩是沒事兒的�？赡墁F(xiàn)在又冷又累，整個人的狀態(tài)不好，江沅此時還真覺得自己的頭有點兒暈了。
不過，沒關(guān)系。
“好！”王金發(fā)又道，“！”
于是江沅再次跑到沈度面前而后站定了，撩起額發(fā)，望著對方。他們兩人目光交纏，曖昧瘋狂涌動。
江沅突然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是白酒刺激的，還是什么刺激的。他迷迷瞪瞪，莫名記起沈度跟他在兩岸滿是螢火蟲的船頭對望的那一幕，又莫名記起沈度跟他在腳下盡是“藍眼淚”的沙灘上并行的那一幕。
還有“正”字的筆記本，還有……
沈度眼睛清清亮亮。
江沅發(fā)現(xiàn)，沈度襯衫已經(jīng)全濕，變得半透，白色襯衫緊緊裹在他的身上，一條一條褶皺中間隱隱露出肉-體顏色，他能看到對方肩膀、胸膛、小腹……沈大影帝殼子極好，肌肉結(jié)實，線條漂亮，兩邊肩頭又寬又厚，下邊胸肌微微鼓起，腹肌塊塊分明，被已經(jīng)被雨打濕了的白色襯衣罩在里面，比直接露出全身肌理還要讓人心猿意馬。此時襯衫最上面的那顆扣子是開著的，兩邊衣領(lǐng)因為濕了已經(jīng)不若往日筆挺，而是塌在兩邊兒，卻又帶著它們此前規(guī)規(guī)整整的模樣兒。兩邊襯衣隨著鎖骨凹入一塊，積著點水。
雖然迷糊，江沅還是把他昨晚練習(xí)過的臺詞念出來了：“姚震……我回來了�！彼毩�(xí)過很多次了，能順著表演下來。江沅希望一次拍完，他的頭更加暈了，再跑一次他會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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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垂眸，問：“回來干嗎呢。”
江沅把上沈度的腰，望著他，說：“回來……干這個。”
攝影機還在運作，王金發(fā)并未喊停。江沅想，想來這回他沒抖了。
該吻上去了。
知道不能耽誤，江沅于是沒想太多，踮起腳來，先吻了吻沈度下巴，又吮了吮沈度的唇。他告訴自己，這是表演，這是表演，沈度是姚震，他是辛愿，沈度專業(yè)，他也專業(yè)。他很努力地不想太多，讓自己與辛愿重合，也讓沈度與姚震重合。
江沅生得好看，唇也好看。他唇色是健康的紅，不蒼白不暗淡，唇線鮮明，唇峰清晰，唇谷也是，微微翹起來。上唇上有一顆唇珠，下唇上有一道凹線，立體、飽滿，還帶著潤。他的雙唇非常柔軟，正此刻帶著一點濕氣。
沈度的手微微發(fā)抖，帶著傘也微微發(fā)抖。
攝影機仍在運作。
下一秒，“姚震”回吻，江沅只覺他自己的兩片唇被猛地攥取了！
沈度一手撐著黑傘，一手死死摟著江沅。因為濕透，兩個人的白色襯衫似有若無，輕輕薄薄的，江沅可以感受得到另一個人的炙熱體溫。他甚至能感受得到沈大影帝的肌肉彈性——年輕、健康、結(jié)實、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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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度的吻強勢、猛烈，不同于他輕輕嘬嘬，而是直接重碾重壓，雙唇開合，一下一下，緊貼著，摩蹭著，呼吸隨著親吻節(jié)奏也漸漸地狂熱起來。
可能因為那瓶白酒，江沅覺得舒服極了。天太冷，被另一個人緊緊摟著，被火熱的唇重重壓著，舒服極了。
攝影機被雨傘擋著，行人也被雨傘擋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雨傘下”這個有些隱秘著的空間當(dāng)中，江沅的唇微微顫顫，按照劇本，開始回應(yīng)了。王金發(fā)不喜歡借位，于是他們沒有借位。本來，江沅可能按照本能會很羞恥、很抗拒、很僵硬，可是此時被遮擋著，江沅竟然直接放開了。
反正……只有沈度知道。江沅其實也不清楚他為什么就是覺得“沈度可以知道”甚至“沈度應(yīng)該知道”，別人不行。
吻著吻著，他接過了沈度的傘，力道一軟，手指一松，傘柄還在他的手上，傘把卻落在他的肩上，傘面歪了，45度斜斜指著，罩不住人，他們二人完完全全暴露在了“小雨”當(dāng)中�！坝晁甭湓诮漕~上，冰涼涼的，順著滑下，可，因為緊貼的兩片唇嚴絲合縫、不留空隙，那水繞過嘴唇，由兩側(cè)蜿蜒而下，似在避開某個地方。
接著，江沅握傘的力道越來越輕越來越輕，傘面一點點栽歪過去，最后終于落在地上。
這好像是猛然觸動了一個什么機關(guān)似的，江沅突然伸手改摟沈度頸子，同時，沈度兩手死死抱著江沅，把人按在自己身上，兩人瘋狂地接吻，一下一下，不斷地吻。每一次，他們的唇都用力地吸吮對方的兩片唇，還發(fā)出些聲音來了。吻如雨點一般密集。
最后，按王金發(fā)的意思，江沅張開自己的唇，沈度則是長驅(qū)直入。對這一幕，王金發(fā)要一個深吻。當(dāng)時，在說這個要求時，王金發(fā)的左右兩手食指指尖對在一起，還點了點，說“我要一個深吻。
于是，沈度……，越來越重，越來越深，江沅只覺一股電流忽地躥到四肢百骸，感覺陌生而又羞恥，背脊起了雞皮疙瘩。嘴唇麻了，舌尖也麻了，可因為酒精，因為原始欲-求，還是在回應(yīng)對方，還是感到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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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拍戲這個由頭，在理性之前，本能先行。他沉浸在這吻當(dāng)中，心仿佛也在水里了，不斷墜落、墜落、墜落。
江沅度過一篇文章，說人為何喜歡接吻——為辨別有毒食物舌尖上有大量神經(jīng)�？山涿悦院模卜植磺�，自己是喜歡接吻，還是只喜歡跟對方這樣。
沈度的吻無比霸道、無比強悍、充滿索求，帶著十足的占有欲，像要把人生吞下去，只屬于他一人一般。
江沅想起一些經(jīng)典電影中的“雨中接吻”來了，比如……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江沅聽見遠處傳來一聲什么，似乎是“卡”，可他沒管，或許是沒反應(yīng)過來，還在繼續(xù)親吻，而沈度也沒管，大概也沒反應(yīng)過來，他們倆在水中摟著，狂亂地吻，難分難舍，而且，他們似乎依稀感覺這個吻要結(jié)束了，反而更用力、更粘稠，甚至瘋狂掃蕩，想抓住這最后的放縱，空氣溫度不斷升高。
“卡！卡！卡了卡了�。 备睂�(dǎo)演見二人沒有聽見王金發(fā)的命令，知道這“雨”聲音太大了，說話很難被聽見，趕緊跑過來，在他們耳邊喊“卡”，與此同時，噴灑車停止運作了。
江沅、沈度于是分開。
他們望著對方眼睛，胸膛起伏，微微喘氣，兩人之間似乎有著什么東西還在縈繞。
王金發(fā)也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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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秒鐘后，沈度收回視線，又恢復(fù)了他一貫的冷淡疏離的模樣來，對著江沅點了點頭，問：“還好嗎？”
江沅也從酒精當(dāng)中回過神來，有些尷尬，笑笑，說：“還好�！彼钦娴挠行⿲擂巍侇^也太上頭了。
沈度看看他，說：“嗯�！�
…………
接著江沅開始準備拍攝計劃的下一場了——雨停后，姚震再一次把辛愿送上公交車。
然而，沒想到，王金發(fā)在仔細觀察江沅之后，突然說：“休息休息，半小時后再繼續(xù)拍�！�
“？？？”江沅不明白了。因為冷，他又ng又買酒的，進度已經(jīng)被耽誤了，今天已經(jīng)有些晚了。按理來說，王金發(fā)應(yīng)該抓緊時間拍下一場，把進度搶回來，要知道，主創(chuàng)人員比如攝影對于“加班”還是崩潰的，資歷淺的年輕導(dǎo)演鎮(zhèn)不住場會很尷尬，因此，能不加班最好是不加班。如果劇組工作人員認為加了沒必要的班，那導(dǎo)演威嚴就會大減，工作氛圍也受影響。劇組有時甚至?xí)驗椤凹影唷倍[起來。
王金發(fā)看著他，指了指，一言難盡地解釋道：“你嘴唇兒被親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