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很快，一個蓋著白布的病床被緩緩推了出來。</p>

    蔣墨文的身體瞬間僵硬。</p>

    他的雙腿沉重得像灌了鉛，一步一步艱難地挪行著，終于走到了床前。</p>

    “伍小凝？”</p>

    他輕輕推了推尸體的肩膀，希望這一切只是她的惡作劇。</p>

    “安瀾……不鬧了，我們回家�！�</p>

    他顫抖著雙手，想掀開白布揭露伍小凝的偽裝，卻沒有勇氣，他的手指停在半空中，遲遲沒有動作。</p>

    這一刻，他真的希望伍小凝是在騙他。</p>

    他深吸一口氣，攥著白布收攏五指。</p>

    白布緩緩揭開，露出伍小凝那張蒼白沒有血色的臉，這一刻，蔣墨文腦海中不斷閃現(xiàn)著他與伍小凝相處的點點滴滴。</p>

    “不……不可能，怎么會這樣？”</p>

    他遲緩地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p>

    再也沒人會蹦蹦跳跳地出現(xiàn)在他身后，喊他“阿淮”。</p>

    心臟里攀上密密麻麻的痛，蔣墨文無法呼吸，他只覺得自己的世界崩塌了。</p>

    他頹然跪倒，死死握住伍小凝的手，淚水奪眶而出。</p>

    “安瀾……安瀾你醒醒，我們不要鬧了，我們好好的，你醒一醒�！�0</p>

    蔣墨文聳動肩膀，痛哭著呼喊伍小凝的名字。</p>

    無人回應(yīng)。</p>

    蔣墨文把自己關(guān)在家里，一步也不肯出去。</p>

    直到伍小凝真的死了，他才驚覺，這個家里他們共同的記憶少之又少，以至于他現(xiàn)在連一件像樣的遺物都找不到。</p>

    他攥著手中四分五裂的平安扣，滿眼后悔。</p>

    “如果你沒碎，如果你一直保佑安瀾，她是不是，不會死？”</p>

    腦海中回想著墓園中的場景，回想著伍小凝的絕望和痛苦，蔣墨文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p>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室內(nèi)格外響亮。</p>

    蔣墨文用了十成力，他的右半邊臉很快腫起，可他還嫌不夠，接連不斷的巴掌落在自己臉上，他的眼神空洞麻木，像是感覺不到痛。</p>

    嘴角滲出血來。</p>

    他痛苦地蜷縮在沙發(fā)上，質(zhì)問自己：“你怎么可以那么對安瀾，她是安瀾啊……”</p>

    許久。</p>

    “叮當、哐啷”</p>

    蔣墨文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踢翻了地上東倒西歪的空酒瓶，他朝著儲物間走去。</p>

    那是他記憶里，伍小凝最長待的地方。</p>

    “咔嗒！”</p>

    儲物間的門合上，蔣墨文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竟然如此狹小，他想學著伍小凝一樣坐下去，卻憋屈得伸不開腿。</p>

    “你以前、怎么會喜歡待在這呢？”</p>

    蔣墨文臉色緋紅，下巴上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眼底青黑，整個人看起來異常憔悴。</p>

    他仰頭靠在身后的墻壁上，想象著伍小凝躲在這里的樣子。</p>

    朦朧間，他在墻壁上看到了一些細碎的劃痕，他湊過去，瞇起了眼睛。</p>

    “二月十九號，他又帶了人回家，我真的不想忍了，可是媽媽的病，我不能放棄�！�</p>

    “發(fā)病，好疼，好疼，想死掉�！�</p>

    “我活不過今年冬天了，蔣墨文，我不愛你了�！�</p>

    蔣墨文一字一句地看過去，酒醒了大半，淚水卻模糊了眼眶。</p>

    那些劃痕又細又小，他幾乎可以想象到，伍小凝用指甲一筆一筆刻畫的場景，有些字跡甚至沾著血。</p>

    他伸手想要觸摸，又唯恐破壞了伍小凝最后的痕跡。</p>

    蔣墨文泣不成聲，他的額頭抵在墻壁上，像是懺悔。</p>

    “安瀾……對不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