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鬼侍化
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安瓷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尖叫。但她才張開嘴，就感覺喉嚨一梗，仿佛有什么東西噎住了自己，她難受地捂住嗓子，覺得喉嚨口一陣火燒火燎的鈍痛。她像是想起什么，匆忙拉開衣袖，再次仔細(xì)審視那些小刺留在皮膚上的傷口，被刺傷的部位周圍正暈開一層淺紫色，顯然是中毒的癥狀。而原先那些流出來的血，這時卻完全看不見了。
簡直就像是被吸走了一般……
她心頭一緊，驀然回想起了今天上午are在她后頸上咬下的那一口。在牙齒沒入皮膚之后，安瓷曾經(jīng)感受到他也在舔舐自己流出的血，但當(dāng)時她完全被恐慌淹沒了，并沒有太在意這個細(xì)節(jié)。而之后，night也告訴她，她的身上存在著一種“特殊的吸引力”。若是這種吸引力的外在體現(xiàn)之一，是她的血呢？
這花鬘也并不是這時才纏上她的。在球場上的時候，安瓷就看到過一根突兀橫在地上的樹藤了，樓道門口也垂下過一根突然消失的花鬘和樹枝，第一次去撿球的時候，球上也沾著幾片粉紅色的花瓣……這些東西并非巧合，百分之八十是某個跟are一樣發(fā)了瘋的混血種，在跟蹤她許久后，終于沖她下了手。
安瓷咬緊牙關(guān)。想明白這一點后，她的膽子忽然又大了起來：盡管她現(xiàn)在嗓子還是沒辦法出聲，但至少她搞清楚了纏住自己的是某種植物系的混血種，而不是其他什么完全一無所知的詭異生物。
既然是混血種，這根藤蔓一定不是他的主體。此外，之前出現(xiàn)的那些樹藤或者葉子之類的殘片也算是說明了那個主體并不能離她太遠(yuǎn)，否則它只需要確定一次她的位置后，在后面偷偷追蹤就行，不會連續(xù)幾次放出殘片來重新確定她的方位。在這里不遠(yuǎn)處，肯定有人在偷偷操控這根惡心的東西……如果順著這根花鬘走過去的話，說不定就能找到這個混賬。
安瓷忍著小腿上不斷傳來的疼痛，扶著墻從地上慢慢爬起來，她深吸了一口氣，克服心頭盤桓著的恐懼，伸出不停顫抖的手抓向地上的花藤。仿佛是感知到了她的行動，花藤陡然朝后縮了一縮，連帶著刺入她皮膚里的倒刺也收了回去，作勢要退。見狀，安瓷心中一橫，忍著毒素帶來的頭昏腦漲，一把抓住了那根顫動的花藤。那根青翠的東西像是被捏住了七寸的毒蛇，四下拼命扭動起來，藤身甚至還開始分泌出一種古怪的黏液，安瓷連忙用雙手牢牢扣住，才沒有讓它從自己手里滑下去。然而下一秒，她陡然感覺胳臂上傳來強烈的酸脹感，她目光下移，發(fā)現(xiàn)那根纏住她手腕的花鬘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爬到了胳臂上，如繩子一樣完全捆住了她的胳臂，那股酸脹感正是因供血受阻而產(chǎn)生的。
事已至此，如果放棄，未來可能會遭到報復(fù)……屆時敵暗我明，她將處于完全的被動。因此，她絕不能半途而廢，一定要把那個人揪出來，看看他的廬山真面目。
安瓷心頭一狠，猛地一腳踩住那根花藤，同時屈指抓向胳臂上的花鬘。就在此時，一股似曾相識的滾燙熱意涌上了她的左手，安瓷一愣，但她伸出去的手已經(jīng)來不及收回，下一秒，她的指尖碰到了花鬘。而緊接著——
它開始枯萎。
正在兩人對峙之際，eric身后靠窗的地方忽然傳來一聲低低的痛苦呻吟。
“什么聲音？”eric蹙了蹙眉頭，返身看去。一個穿著黑色連帽衫的黑發(fā)少年突然蹲到了地上，身體像蝦米一樣蜷縮起來，用力扣住了自己的左臂。
“你去看看他怎么了。”eric隨手拉過一個倒霉蛋的肩膀，把他推向那個黑發(fā)少年。體育館安靜了下來，一時只聽得到那個倒霉蛋磨磨蹭蹭挪過去的腳步聲。
andre迅速朝ilya使了個眼色。
ilya毫無預(yù)兆地一彎腰，使得鉗制住他的那個人的胳臂一下子落了空，旋即半轉(zhuǎn)過身，曲起胳臂狠狠打在對方腰部。兩邊的隊伍同時炸開了。由于彼此的隊長互相看不順眼多時，連帶著其他本來沒什么仇怨、只是選擇了不同陣營的手下也跟著結(jié)下了梁子，ilya的這個動作就仿佛一道信號，瞬間點燃了這兩撥人的怒火，在下一秒，雙方就不由分說地角在了一起。andre無視了其他人的挑釁，并順手將一個企圖偷襲他的人推到了墻上，趁亂將自己弟弟從人群里艱難地拖了出來。ilya并不擅長打架，剛剛第一下出手已經(jīng)算是他超常發(fā)揮，如果再戀戰(zhàn)下去，可能會出事。
大概是那個精靈也被迫卷入了這場斗毆，在混亂中失去了對ilya感官的控制，ilya恢復(fù)了聽覺。重獲聽力的剎那，海浪般的嘈雜聲響涌入耳中，他難受地低下頭，使勁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顧腦海中綿延不絕的鈍痛，對andre說道：“那、那個女孩去哪兒了？趕緊……趕緊找到她�！�
“我剛剛聽到她一個人往后面去了。這種無聊的破事沒必要把她卷進來�！�
“我不是這個意思�！北凰藦娦锌刂聘泄賻淼暮筮z癥就是短期內(nèi)的劇烈頭痛，ilya不得不說幾句就停下來深呼吸幾次，喘得像是一臺用了幾十年的舊風(fēng)箱：“我在樓道，還有底下的球場上，發(fā)現(xiàn)了有混血種鬼侍化的痕跡。這不、這不正常。她必須馬上離……離開這里�！�
“你再說一遍？”andre猛地抓住ilya的肩膀，“鬼侍化？ilya，你要為你說的話負(fù)全責(zé)�！�
ilya臉色蒼白地點了點頭：“我絕對沒有認(rèn)錯。不過那個混血種鬼侍化的程度還不深，遺留的痕跡上沒有多少氣息，應(yīng)該只是剛剛開始，我們先把那個人類女孩送到安全的地方去，再找老師來處理——”
一道尖銳至極、凄厲至極的慘叫陡然刺破了眾人的耳膜。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上的事，一同轉(zhuǎn)過頭去，望向聲源。
“你沒事吧？”那個被eric選中、去“看看”黑發(fā)少年的男生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半跪下去，小心翼翼地探出手，拍了一下前者的肩膀。黑發(fā)少年在慘叫完之后，就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氣，軟綿綿地躺在地上，然而臉頰上卻浮現(xiàn)出了怪異的熒光。那個男生注意到他臉部的異狀，好奇之下，忍不住掰過他的腦袋，掠開他散亂的頭發(fā)，這才發(fā)現(xiàn)，發(fā)出熒光的竟然是他臉上的花型紋身。
ilya倒抽了一口冷氣。
“別碰他！”他厲聲喝道，“就是他！他的異族血脈失控了，他是在鬼——”
那幅紋身遽然如同遇水漲發(fā)的銀耳一樣，在黑發(fā)少年整張臉上急速地擴展開。他的身體開始狂躁地抽搐，宛如一條被拋上岸的魚，那個倒霉蛋尖叫了一聲，迅速朝后跳開。那幫小跟班如夢初醒，有如看見了野獸的兔子，紛紛潰散，eric大吼著誰都不準(zhǔn)動，才勉強把他們鎮(zhèn)在原地。而下一瞬，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發(fā)生了：黑發(fā)少年的左邊胳臂猶如一根失去了生命力的樹枝，迅速地干枯下去，甚至在一聲咔吧聲后，從他的身體上脫落了，取而代之的，是樹根新鮮而青翠的樹藤，仿佛蛇族的長尾，在半空狂亂地舞動。整幅景象詭異至極。
“他的人類形態(tài)在崩潰，異族形態(tài)在急速生長�！眎lya低聲道，“糟了，再這樣下去，就要不可逆了……”
“ilya，你去找edward·garcia教授或者roanov校長，我暫時穩(wěn)住這邊�！盿ndre跨前一步。ilya微微一驚，余光看到andre冰藍(lán)色的眼睛中流轉(zhuǎn)出一絲淡淡的銀光：“你該不會想打破禁制吧？”
andre并沒有回答他。
他半跪在那個少年跟前，眼睛里的銀光快速地閃爍起來，脖頸上也逐漸浮現(xiàn)出雪白的鱗片。他張開嘴，逼迫自己無視已經(jīng)開始發(fā)作的禁制，忍耐著渾身火燒火燎的熱意，又用上之前那種艱澀、古奧的音調(diào)，咬牙沉聲說道：“cпokonho（鎮(zhèn)靜）”
andre只說完了一半。音令脫口而出的剎那，一股無法言喻的、痛徹骨髓的燒灼感驟然襲上四肢百骸。他猛地轉(zhuǎn)過頭，死死揪住胸口，唇間也滲出血跡，由他父親親手為他設(shè)下的破禁懲罰如烈火那樣燒遍全身。ilya連忙沖上去：“andre！你沒事吧！”
音令并未真正完成。因而黑發(fā)少年不但沒有如令平靜下來，反而掙扎得更加厲害，他的右臂同樣急速干枯，并掉落在了地上，砸出一聲悚然脆響。但盡管他的人類形態(tài)在飛快地凋零，他臉頰上的碧綠花紋卻愈發(fā)清楚鮮艷。eric臉色陰晴不定地盯著黑發(fā)少年，在沒人看到的地方，他的右手怪異地抽搐起來，有濃密黝黑、堅硬如鐵的毛發(fā)在他皮膚上一閃而過。
另一聲滿含驚恐的尖叫突然從對面?zhèn)鱽�。andre腦子一白，猛地推開ilya和其他幾個擋住他的同學(xué)，看見了不遠(yuǎn)處，被泛著絲絲縷縷血光的花藤綁得嚴(yán)嚴(yán)實實吊在半空的安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