跋扈
甩開那些多余的念頭,她頭一次老老實實的在屋里練字,心果真靜了下來。
秦芮出府倒不是僅僅為了玩鬧,這次娘親生辰,她預(yù)備送一個禮物,可是翻遍庫房都沒有看到好東西。
這一日趁娘親與張夫人去聽戲,她又偷偷摸摸溜了出去,如今那堵高墻可攔不住她。
長街上人來人往,旭日暖陽一片繁華熱鬧,難得沒有李寬等人跟著,秦芮像斷了線的風(fēng)箏,從城東竄到了城西。
“郡主咱們還是快點回府吧,這都要到午時了,若是夫人看不到您必定又會生氣�!庇昝肪o緊跟在后頭。
手里捏了個小木偶,秦芮回頭瞥了她眼,“放心好了,娘親午時不會回來的�!�
每次娘親去聽戲沒幾個時辰絕對不會回府,有次她隨同去聽了一回,才知她們不是聽戲,而是談?wù)摳骷彝磔吺侨绾蔚膬?yōu)秀,也就是各種吹噓,然后每次娘親回來都要看她不順眼一回,非要逼著她去學(xué)那些琴棋書畫詩詞歌賦。
還是爹爹開明,可是在娘親面前,爹爹的話還不如她管用。
“郡主可要去聚寶閣看看,聽說那里有不少西域來的脂粉,夫人指不定會喜歡?”雨梅突然扭頭看向一家鋪子。
咬了口糖葫蘆,秦芮瞧了眼人流絡(luò)繹不絕的鋪面,突然邁步走了進去,大堂里基本是些還未出閣的女子,掌柜還有些招呼不過來,依稀看得出這里的東西很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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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手里的東西遞給雨梅,秦芮靠近一座柜子,好奇的拿起一盒脂粉,一打開便是一股奇異的香味撲鼻而來,她皺著眉將東西放回來。
第二盒味道略有不同,沒有那么濃郁,帶著些桃花香,上面還有層金粉,倒是格外好看。
曾經(jīng)娘親給她用過一次,可是黏在臉上極其不適,秦芮便再也沒有碰過這些胭脂水粉,可是其他人好像都很喜歡。
“這個好看,奴婢給您試試�!�
雨梅也注意到她手里的一盒,上前用指尖抹了些粉末,然后輕輕在她臉頰兩邊暈開,像是暈開一抹霞色,如同春日初開的桃花嬌艷欲滴。
“姑娘真是天姿國色,此物也只是錦上添花,能用在姑娘身上是它的福分�!闭乒褚荒樢笄诘淖吡诉^來。
秦芮抬手一個勁擦掉臉上的東西,扭頭看了他眼,“這是自然,本小姐天生麗質(zhì)才不需要這些外物襯托�!�
沒想到拍馬屁拍了個空,掌柜有些尷尬,常人被自己一奉承,高興之余定會買下,這位姑娘卻不走尋常路。
“這個我要了�!�
一道平靜的女聲突然傳來,掌柜的回頭望去,見是群衣著不俗的女子,一眼便認出那是店里的熟客,趕緊點頭笑著招呼工人將東西包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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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芮轉(zhuǎn)過身看到一群熟悉的面孔,領(lǐng)頭的女子一襲鵝黃色曳地裙溫婉動人,周旁也都是京中叫的出名字的貴女,她的視線卻落在后頭那名紫衣女子身上。
“原以為郡主天生麗質(zhì),是不屑用此等俗物的,所以想必郡主不會怪罪我奪人所愛吧?”領(lǐng)頭的黃裙女子微微一笑。
隨手將脂粉盒遞給掌柜,秦芮眉梢微動,“這個庫房還有多少,我都要了�!�
雨梅臉色一變,扯了下她衣袖,“郡主……”
掌柜的也愣在了那,呆呆的望著兩方人,庫房倒是沒剩下幾盒,可問題是兩邊他這小店可都得罪不起。
黃裙女子也不說話,就這么繼續(xù)淡笑著望著她。
后頭的一名女子突然笑道:“沒想到郡主也喜歡這些玩意,我們還以為郡主只愛舞刀弄劍呢。”
話落,其他人也都掩嘴低笑,言辭間似乎在說她沒有女兒家的模樣。
秦芮負手上前,也不氣惱,反而帶著笑意,“誰規(guī)定此物天生麗質(zhì)的人不能用,皇后娘娘也用此物,你們的意思是皇后娘娘貌若無鹽嗎?”
眾人一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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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掃了眼剛剛說話的女子,“你過來�!�
被點名的人身子一顫,突然想起她的“威名”,一時間緊張的瑟瑟發(fā)抖。
“你剛剛說了什么,本郡主耳朵不好,你再說一遍。”她面上洋溢著親和的微笑。
其他人都低著頭深怕殃及自身,倒是黃裙女子眉間微蹙,似對她的作風(fēng)早有不滿。
“張姐姐只是夸贊郡主多才多藝,不像我等只會梳妝打扮�!�
說話的是那名紫衣女子,清秀可人的面容上帶著幾分和煦,圓場也是打的極好。
話落,剛剛那個說話的人也連忙點頭。
秦芮一眼掃過去,望著紫衣女子沒有說話。
很快地底下人就將僅剩不多的脂粉包好過來,掌柜的斟酌一番,還是把東西遞給秦芮。
朝陽郡主的大名他當(dāng)然有所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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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未接過東西,秦芮掃過黃裙女子,“君子不奪人所好,既然裴姐姐喜歡,我自然愿意成人之美。”
雨梅立馬看向自家郡主,只覺得今日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裴羽微微福身,“多謝郡主成全�!�
其他人也都松口氣,更不知道這位向來跋扈的朝陽郡主為何突然轉(zhuǎn)了性子。
見此,那掌柜自然是樂此不彼的將東西遞給裴府丫鬟,還好沒有鬧出事。
負手上前靠近一群人,秦芮余光一瞥,“我看中的東西只有我不要,從來沒有人可以來搶。”
裴羽眉間一皺,并未言語,像是習(xí)慣了她的霸道,其他人更是不敢吭聲,畢竟這才符合朝陽郡主的性子。
只有紫衣女子眼簾一垂,指尖慢慢揪緊衣袖。
出了聚寶閣,雨梅仿佛想起什么,“奴婢記起,前幾日那林磷好像還是裴二姑娘的表親�!�
咬了口糖葫蘆,秦芮皺皺眉,“都是一丘之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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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了不開心的人,她也沒了繼續(xù)逛下去的心情,頭一次如此早就回了府。
雨梅察覺到自家郡主好像并非因為那裴羽才生氣,倒更像是看見那穆家小姐才不高興,難道是因為皇后娘娘想將那穆璇賜給太子殿下做側(cè)妃?
可好像郡主的不喜也不是一日兩日,倒像是沒有由頭的不喜那穆璇。
果不其然,等傍晚秦夫人回府時,第一時間就是去了女兒院子,見她老老實實在屋里看書,也就沒有計較她今天偷偷溜出府的事。
在府里待了半月,秦夫人依舊把她看的牢牢的,秦芮再也沒有機會溜出去。
將軍府后頭有個校場,但是李寬尤其愛讓著自己,秦芮就漸漸不喜歡讓他教自己,只能自己一個人練著鞭子。
直到不遠處走來一道高大的人影,她立馬收起鞭子奔了過去。
“爹爹!”
陽光下女子眉眼彎彎,一雙明眸燦若星辰,秦進剛毅的輪廓瞬間柔和不少,一把拉住女兒胳膊,抬手摸摸她腦袋,“為何不讓李叔叔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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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自家女兒學(xué)這些,他向來都是存著開明的態(tài)度,那些死氣沉沉的迂腐東西,他向來也不愛。
聞言,秦芮立馬抱住自家爹爹胳膊,不滿的瞪了眼后頭的李寬,“李叔叔就知道讓著我,讓我以為我很厲害,其實我一點也不厲害,每次出去都打不過別人。”
這就是娘親說的捧殺。
“你還怪李叔叔,若不是李叔叔讓著你,你這小胳膊小腿一下就給折了�!鼻剡M敲了下她腦門。
聞言,秦芮想辯解什么,卻又只能捂著腦袋撇撇嘴,小臉帶著幾分不好意思,可以點到為止嘛,總比連手都不還的好。
其他人都是慈愛的望著小姑娘,面上帶著無奈的笑意。
“鞭子改日再練,爹爹與你說件事。”
秦進忽然帶著女兒沿著校場外圍走去,后頭的人都下意識沒有跟上。
就知道爹爹找自己有事,不然平日這時候哪會來找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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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是不是想說皇后娘娘給太子哥哥納側(cè)妃的事?”她不加思索的道。
望了眼并無異常的女兒,秦進粗眉一動,本以為女兒會大哭大鬧喊著不要。
低頭揪了揪手帕,秦芮垂下眼簾,“太子哥哥早該娶親,只因我才耽擱到了現(xiàn)在,皇后娘娘此舉并無不妥,我不會有其他想法的�!�
她也以為自己會不開心,但是聽到消息好像并沒有那么難過。
日光打在那張懵懂的小臉上,仿佛鍍上了層光輝,瑩白無暇,秦進定定的望著女兒,剛毅的輪廓多了幾分深思。
“爹爹不是要說此事�!�
他沉吟道:“昨日九皇子回京了�!�
“……”
秦芮猛地抬頭,很快又別過腦袋,小手繼續(xù)揪著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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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關(guān)我何事?”
話是如此,就是底氣不太足。
“爹爹聽你娘說過一些事,那時你娘親言辭不當(dāng),但我與他打過照面,九皇子并不像記仇的樣子,相反很客氣,他年紀輕輕能屢次立下奇功著實不易,爹爹也很欣賞,但是太子殿下待你不錯,所以無論曾經(jīng)發(fā)生什么,都已經(jīng)是往事,你切不可讓太子殿下寒心,知道嗎?”秦進難得一臉嚴肅。
相視一眼,秦芮頓了頓,然后點了點頭。
秦進嘆口氣,將軍府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便是依附未來的儲君,中立只會被未來新帝忌憚,然后鏟除。
九皇子身上有太多不確定,三皇子太過狠辣,唯有太子最為穩(wěn)妥,也最值得芮兒托付終身。
“你也及笄半年,差不多到了出嫁的年紀,側(cè)妃一事皇后娘娘只是隨口一提,皇上已經(jīng)預(yù)備過段時日就給你與太子賜婚,爹爹告訴你,只是想讓你有個準備,你若有其他想法也可以告訴爹爹。”他眉眼柔和。
聞言,秦芮也沒有多大反應(yīng),只是扯住了他衣袖,“可是我舍不得爹爹娘親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