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眨眼又是一個月。
這一個月里,南昭本以為她這位同桌會給她整出什么幺蛾子,結果人除了偶爾會說些莫名其妙的話,大多數(shù)時候都非常安靜。
確切的說,相對于其他人的同桌,她的這位同桌安靜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動不動不來上課就算了,每次來了基本就是蒙頭就睡。前幾天還有老師說一下,后面老師們也懶得管了。
九班什么成分老師們心知肚明,并不對這個班級的學生抱有任何希望。
不僅是老師,就連同校的學生,見了他們都會有種別樣的眼光。
就如一周前,南昭被周小酥拉著去學校小賣部。
在小賣部門口,有個學長給南昭遞情書,南昭正要拒絕,遠處就傳來一聲夸張的調(diào)笑:“九班的人都敢追,厲害了啊!”
隨即一陣應和的笑聲。
周小酥不服氣,說了句:“九班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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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道:“島嶼一中自以前就有個說法,九班就是為了給學校拉投資專門創(chuàng)立的班級�!�
那人說話時,一名女生恰好從她們身邊經(jīng)過,對方回頭打量她們一眼,眼神里是溢出來的嘲諷。
這眼神讓人惱火,特別是配合對面那些男生們的嬉笑。
周小酥生氣,偏偏平時又不是個會跟人吵架的人,竟直接拽著南昭急紅了眼睛。
南昭最怕人哭,趕緊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南昭上前準備找那個男生理論,誰想到那男生看她上前,臉色一變,竟一臉驚恐往后一退,然后跟一群人跑走了。
自己何時修得如此強大氣場,南昭正驚訝,就感覺一陣涼風從耳邊掠過。
有人從他身邊走了過去,帶起一股草藥的清香。
這味道太熟悉,南昭不看都知道是誰。那人從她旁邊走出去幾步之后,像是才發(fā)現(xiàn)她似的,回過頭來。他的眼睛往她這邊看一下,接著便收回,雙手操著口袋往小賣部走去。
不知為何,南昭瞬間有種被人看輕了的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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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周小酥的聲音在南昭耳邊響起:“太過分了,這些人竟然這么瞧不起人!”
南昭收回思緒,安慰她:“他們說的也沒錯,所以我們要好好學習�!�
周小酥聞言,瞪大了眼睛一副見鬼的表情看著她。
南昭:“干什么這樣看著我?”
周小酥滿臉認真:“南昭,好好學習這話從你嘴里出來猶如恐怖�!�
南昭無語:“是什么讓你有這樣錯覺?”
周小酥一臉真誠地說:“你知道開學一個月,我就沒看你寫過一次作業(yè)�!�
南昭:“……”
慚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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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小酥說的也沒錯,但這幾天南昭確實準備改邪歸正了。
讀初中時渾渾噩噩,因為人家老師的態(tài)度放棄自己的學業(yè),如今想來幼稚無聊。
恰好一周前她們的班主任姍姍來遲,他自我介紹時說了一個故事。他從窮山僻壤走出來。他們那里別說是海,就是溝渠都得繞繞彎彎挖好幾道才能見到一點白水。
他說他當年唯一的目標就是看一次大海,在他的年紀,能夠看到大海的方式就只有好好學習,爭取從那里考出去。
如今,他的同學們都被迫留在大山,而他不僅見到了大海,還在這里生活下來。
這種勵志故事,南昭平日里聽得也不少,以她這個年紀,大多嗤之以鼻。如今被一個老師毫無保留講出來,她卻不免感動——在她過往的認知里,老師無論多熱情,實際總是把學生隔絕在外面,形成一種身份的落差,以此來鎮(zhèn)壓學生。
但她們的新班主任不這樣。他年輕,活潑,積極向上,有任何問題都樂于為人解答。
南昭在聽了他的故事后,便情不自禁地想,要擺脫宋玉梅跟宋南楓,她就得考個遠離海邊的學校。
于是最近兩天,每次課間時間南昭都坐在座位上看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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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她不愿意離開座位的原因還有一點。那天,她拿著刀將宋南楓從家里趕出來時,不知道被學校的誰拍了照片。
最近學校的論壇,學生群里到處都在流傳她污頭蓬面,拿著一把帶血小刀的照片。
關于她是瘋子的討論不脛而走。
從小被宋南楓罵瘋子長大,對這些言論她司空見慣,但也沒必要主動沖到人家面前讓人指脊梁骨,不如待在教室清凈。
周小酥就坐在她前面。周小酥倒是不在乎那些流言,依舊如常與她相處。只可惜周小酥這家伙膽小如鼠,視梁祈為魔鬼。每次梁祈只要在座位上,她絕對不會回頭跟南昭講話。梁祈走了,她才回身,找南昭去上衛(wèi)生間,或是去小賣部。
周小酥先前真以為南昭只是說說,最近幾天連續(xù)被南昭拒絕幾次后,她開始不淡定了。
這天,梁祈一走,她就立刻轉身趴在南昭的課桌上:“南昭,你不會真要認真學習吧?”
南昭看著書,頭也不抬:“周小酥,我媽可沒有幾間海邊的鋪子等我繼承�!�
這段時間,大家熟悉起來,也就很快知曉彼此情況。周小酥家里在海邊好幾家商鋪出租,家里據(jù)說還有房產(chǎn)幾棟,以海市的價格,妥妥小富婆一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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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的大家有事沒事愛拿這事跟她打趣,她每次聽了都得急。先前南昭是不講這話的,如今有意逗她。
果然,她立刻上鉤。一把抓住南昭的胳膊,咬牙切齒道:“宋南昭,你再這樣說我殺了你!”
南昭忍著笑意,說:“行了,我真要學習�!�
她見狀,竟也拿了一本書跟南昭面對面看起來。
不過她做什么事情都是三分鐘熱度,過后幾次,南昭抬頭時,就能看到她趴在那里睡覺,等再過兩天,南昭再抬頭,她的書還攤在書桌上,人早不知去向。
等到了上課,她才一頭汗從外面跑回來,塞給南昭一瓶冰水,說:“去跟幾個學姐打了會羽毛球,熱死了�!�
南昭接過水,道聲謝謝,回頭看一眼,同桌沒回來,又不知道野去哪里。
南昭本來以為這人能夠為她高中生活帶來點樂趣,現(xiàn)在看來,是她期望過高,這人除了像一般男高中生那樣�?幔f話愛用短句,實則也是個無聊的人。
可惜南昭這個認知還沒定性,當晚就被打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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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時她接到她媽媽宋玉梅的電話,宋南楓騎摩托車出了車禍,讓南昭去幫忙醫(yī)院簽個字。
她自然不愿意,結果她媽以性命相邀——宋玉梅總是這么夸張,但鑒于她本人不在海市,南昭作為宋南楓唯一的親戚,最后還是得去。
跟班主任請了假,她出學校打車。
她們學校在海島一個較偏僻的地段,公交車都是根據(jù)學生們的假期來安排,平日里就早中晚三趟。此時早過了晚班車時間,她必須走一段距離到附近的街道去打車。
她繞道過去。十一月份的海島,夜晚來得還不算快,此時晚間六點鐘,抬頭依舊可以看到蒼青色的天空上大片紅彤彤的火燒云。
她走了一段距離,在經(jīng)過一條窄巷時,突然聽到一陣抽吸聲。
安靜的巷子毫不預備傳來這么一個聲音,嚇了她一跳。
她要收腿已經(jīng)來不及。一步跨出去,她看到對面的巷子里,一群人堵著一個人,帶頭的男生一頭黑色的碎發(fā),尤其醒目的白色襯衣,正是她那位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同桌。
他們側對著這邊,并未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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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眼看過去,眼睛就很自然落到梁祈的側臉上。他的五官非常優(yōu)越,哪怕是隔了不短的距離,依舊可以看出那一副挺拔的鼻梁。
遠遠,她聽到那男生在求饒,然后他微微俯身沖對方說了句什么。
他的嘴角似乎微微上揚了一下,然后那男生竟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對方開始求饒,他立在那里,俯身看著地上的人,眼睛里是宛如看螻蟻一般的鄙夷。
這跟那天幫她送行李的男生氣質(zhì)截然不同。也就是這一刻,她才敢將他跟周小酥描述的那個小惡魔聯(lián)系到一起。
南昭想要離開,好死不死,手機響起來。
調(diào)成振動的手機,在逼仄的回廊里嗚嗚響起的聲音格外醒目。
她趕緊掏口袋里的手機,一邊抬頭看過去。那邊的人已經(jīng)全部將目光看向這邊。
南昭尷尬立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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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原本被他們按壓著的人趁機往巷子里溜去。有人發(fā)現(xiàn)對方溜走,趕緊去追。
學校旁邊原本是居民區(qū),現(xiàn)在被學校買下來準備用于學校擴建,里面的人員早就搬走,空房子圍出九曲十八彎,那人應該能逃過一劫。
南昭這樣想著,也轉身趕緊溜走。
本來生活麻煩事情一大堆,她不愿意跟這些人扯上關系。
急著離開,跑出這輩子最快速度,等她反應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一塊堤壩之上。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遠處的天空尚能看見一點夕陽的余燼。暗紅色的,像一塊染色不夠明亮的紗巾掛在天空。
右手邊的堤壩下是濤濤海浪,左邊隔了一條大路是只有稀疏幾盞燈的漁民家,再遠處才能看到城市高塔的燈火,距離不近,燈火都變成一點點。
來學校沒多久,南昭對這一塊并不熟悉,此時不知道是該原路返回學校,還是繼續(xù)往前。就在她迷茫之際,遠處突然響起一陣轟鳴聲。
是某種機器的聲音,沉悶有力,一下蓋過了海浪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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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頭,看到遠處的堤壩之上有個黑色的影子向著這邊急速行來。不等她反應,那影子已經(jīng)來到她面前。
黑色的影子帶起一陣裹挾著海水濕氣的風,她的一頭黑發(fā)被吹起,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那是一輛摩托車,確切的說,是一個身材高挑的男生騎著一輛黑色的摩托車停在南昭面前。
對方一條長腿落在地上,黑色的牛仔褲,上身是白色襯衣外面披著一件黑色的夾克。那人取下安全帽,伸手隨意抓了下凌亂的頭發(fā)。
風吹起他摩托車前一盞圖案怪異的旗幟,他回頭看著南昭,說:“巧�!�
梁祈。
他的語氣好像他們很熟一樣。
她稍微無語地看他一眼,轉身繼續(xù)往前。
他啟動摩托車慢慢跟上來,說:“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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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回話。
他又說:“要不要坐車?”
南昭原本是想跟他玩玩貓鼠游戲的,可如今宋玉梅都跟已經(jīng)人家親爹出去旅游,估計良辰時日不遠,她便沒了這種興趣。
她回頭看向他,直言不諱:“你到底什么目的,打擊報復?想要用我對付我媽?我勸你省省,我媽,也就是宋玉梅,她對我根本就不關心,你與其在我這里浪費時間,不如去跟你爸多商量商量�!�
他估計沒想到她是個如此直接的人,目色一沉,頓了下。很快,他的嘴角又微微一揚,臉上就掛上一抹笑意。
他跨著摩托車往前一步,一雙胳膊肘撐在摩托車的頭上,以前傾的姿勢看著她,道:“等你媽嫁給我爸,你以后也是我妹,哥對妹好,那不是應該的?”
南昭一愣。
她才不信他會如此坦蕩接受宋玉梅或是她,況且他語氣里有藏都懶得藏一下的嘲諷。但他這一招南昭從未見識過。南昭一時站在原地,忘記拆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