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
南昭下了天臺，剛走到她們教室所在的樓層，就看到她們班門口圍滿了人，走近后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囆[。
她隔著人群往里看，透過縫隙看到里面兩個人正在打架。
不對，與其說是打架，不如說是一場單方面的虐打。
桌子被掀開，書和文具落了一地，在滿教室的吵鬧中，一個男生躺在地上嗷嗷叫著說狠話，他的對手按在他身上，悶聲拿拳頭砸他的臉，拳拳到肉。
好一會后，終于有同學(xué)看不下去過去攔人，騎在對方身上的那個男生跟背后長眼睛似的，猛地回過頭來說了句：“今天誰他媽敢過來！”
他眼神凌厲，語氣冰冷，走過去的同學(xué)全都不覺停住了腳步。
梁祈！
南昭看著揍人的家伙，生出一股感覺，梁祈根本就沒將身下那人當(dāng)人，而是一袋用于泄憤的沙袋。
她突然覺得，與他比起來，自己擔(dān)不起瘋子這個詞。
不多久，南昭聽到身后傳來一聲怒吼：“你們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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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九扒開人群沖了進去。他上前一把抓住梁祈的肩膀，卻被對方直接甩開。梁祈力氣好大，程九被他甩的往后退了幾步，差點摔著。
“愣著干什么，趕緊攔住他！”程九站穩(wěn)后沖著旁邊的男生們吼了一聲。
那些傻傻站在一邊的男生這時候才反應(yīng)過來，上前攔架。
好幾個身材高大的男生一起努力才將梁祈拽起來。
他站起來后，被他打的男生蜷縮在那里嗚嗚哭著。
程九上前詢問那男生情況，一邊回頭瞪了梁祈一眼：“干什么，想殺人，是不是不想讀書了？”
梁祈神色已經(jīng)恢復(fù)平靜。他嘴角一動，語氣淡淡道：“看他不爽�！�
“混賬東西！”南昭沒想到程九會說臟話。
他吼道：“滾去辦公室！”
難得的是，梁祈沒有與他作對，只看他一眼，就轉(zhuǎn)身往教室外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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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昭站在門口，正好與他迎面相對。
他除了衣服上有些污漬，走起路來一臉的悠閑，一點也不像剛打了架的樣子。與他對比，后面那位同學(xué)可憐多了，還需要程九扶著。
大家看到梁祈過來，紛紛讓開路線。
南昭本身因為他早上的事情在生氣，這會兒又看到他這幅模樣，心里對他成見更深。
她盯著他，勢要用目光在他身上打個洞，看看這家伙是不是個冷血無情的機器人。
一直到他快來到她面前，她才不情不愿往旁邊閃開。
他本來漫不經(jīng)心走著，卻在這時候往她這邊看來。
漆黑的眼睛，牢牢定在她身上。
不知為何，南昭反而有種身體被她看穿了幾個洞的感覺。
好在片刻后，他便收回目光。南昭忍不住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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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視前方從南昭面前走過去，擦身而過時，南昭又聞到了那股淡淡的類似藥草的香味。
等程九帶著那名同學(xué)離開，上課鈴也響起來，圍在教室周圍的同學(xué)這才依依不舍回各自班級。
南昭走進教室，發(fā)現(xiàn)梁祈的課桌倒了，好幾本書落了出來。
因為對他本人的看法，南昭本來不想管，可走過去后，到底還是看不下去，幫他扶了起來。順道撿起那本書。書本跟這位修仙同學(xué)的臉一樣干凈，別說是劃線筆記，就連姓名都沒寫。
南昭給他收拾好后老師也進來。
這節(jié)課是歷史課。歷史老師從辦公室來，自然知道發(fā)生什么。她催促扶桌子的人快一點，順道讓其他同學(xué)把書本拿出來。
南昭剛從面前堆成山的書本里抽出歷史書，身后的小胖哥叫了她一聲。
她回過頭去。他說：“那個人是塞照片的人�！�
南昭沒反應(yīng)過來。他又解釋一遍：“梁祈揍的那個人，是往你課桌里塞照片的人。”
這就是南昭沒反應(yīng)的點。她還記得清晨時梁祈在竹林里拒絕她時的神情，以及對方做出來的混蛋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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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是唱的哪出？
在南昭迷惑時，老師的聲音傳來：“南昭，黑板不在房齊臉上！”
教室里響起一陣怪笑。
小胖哥房齊蹭一下紅了臉。
南昭眉頭一皺，但也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書本。
她坐在那里想了半天，唯一能夠想到的解釋是，梁祈，她這位同桌，是個刀子臉刀子嘴，但心腸不壞的人。
想起自己早時的那一番推斷，她突然覺得，是自己小人心了。
這聲謝謝無論如何都是要說的，可惜整個上午，她望眼欲穿都沒等到她的同桌。
她隱約聽到同學(xué)們的討論。說雙方的家長都來了，對方的家長讓梁祈認(rèn)錯。他這種人怎么可能向人低頭，于是家長叫著要學(xué)校將他開除。梁祈家那環(huán)境，學(xué)校怎么可能輕易開除。一直到快放午休，他們還在校長辦公室爭吵。
南昭盯著旁邊空落落的座位看了一會，終于坐不住了。她從書桌里翻了張周小酥從雜志上剪了不要的照片放進口袋，起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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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現(xiàn)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特別是聽到里面?zhèn)鱽砹簢业呐鹇晻r，南昭有過片刻的搖擺。
她不想讓梁國忠誤會她跟梁祈的關(guān)系。但怎么說梁祈這件事也是因她而起。
無論他是出于什么目的幫她，南昭覺得自己不能白拿人家的。
深吸一口氣，她還是敲響了校長辦公室的門。
里面安靜了一會，然后是校長得到一絲喘息的聲音：“請進！”
南昭推門進去，立刻迎來一室的目光。里面有梁國忠和梁祈，有那個被揍的男生和對方的父母，還有校長，程九，以及德育處的老師。
南昭不喜歡這種大量目光的注視，眼睛快速掃過，最后落到一邊。
梁祈站在那里，全身冒著寒氣，顯然是在抗拒這屋子里其他人的說教。
在看到她后，他的眉頭不著痕跡皺了一下。
無視他的神色，南昭回過頭沖校長鞠了個躬，說：“校長好，各位老師好。我叫宋南昭，也是九班的學(xué)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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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這話，她快速瞥了眼那邊被打的學(xué)生。
對方臉上簡單包扎過，在看到她后，原本應(yīng)該是囂張的神色明顯僵了一下。
南昭都能想象得到，在她來之前，他是如何以自己的傷讓整個辦公室的人為他主持公道，逼著梁祈低頭的。
但南昭也知道，自己這位同桌骨頭比鋼還硬，根本彎不了。
程九聽完南昭的介紹后，走過來問她：“南昭，你來做什么？”
南昭抬著頭，語氣平靜：“老師，我有件事情要說�！�
說著，她將疊在口袋里的照片拿了出來。
她打開照片給程九看了一眼，又給校長看了一眼。在那邊家長要看照片時，她卻將照片收起來。
所有人都一臉不解看著她。她抬著頭，盯著對面那個男生，道：“這位明星，有過隱私照片被泄露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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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一出，不僅是對面的那個男生，校長和在場的老師們神色全都變了——學(xué)校里剛出的偷拍事情還沒過去呢。
南昭不帶停頓地繼續(xù)說：“老師們應(yīng)該知道之前咱們學(xué)校發(fā)生的事情，當(dāng)時是我從那男生手里拿出來的手機�！�
“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個名單被泄露了。我從來不知道，明明是受害者，還會被人指手畫腳，更不懂，這位同學(xué)把這張照片塞進我書桌的意思�！�
南昭話音未落，兩家的家長全都一臉震驚看向校長，顯然對此事還并不知曉，而對面那男生直接紅著臉叫到：“你血口噴人，誰告訴你這照片是我放的�！�
“這明星你不陌生吧？”南昭盯著他，說，“我估計你電腦或是手機還有對方的照片�！�
他忙叫著：“放屁，我都不認(rèn)識這個女的，我從來不追星，我都不知道你在講什么，我知道了，你是梁祈同桌，你故意污蔑我?guī)退f話，校長，他們早戀！”
一句早戀，讓南昭無語。
本來一臉有趣看著這邊的梁祈，聞言眉頭輕輕一挑。
校長見狀，回頭看向南昭：“南昭同學(xué)，你的事情我知道，這種事情不是隨便瞎說的，而且你這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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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程九開口道：“誰說是女明星了？”
那男生聽了程九的話，雙眼一瞪，明顯傻了下。
南昭立刻裝著一臉慌張地從口袋里拿出照片，攤開一看，說：“哎呀，剛才過來急，拿錯了，這是我偶像的照片�！�
剛才看過照片的校長一臉無語。那男生氣急敗壞道：“你故意誆我？”
南昭就是故意逗他的，誰讓他手賤。
無視他的無能狂怒，南昭回頭對著校長道：“校長，照片我拿錯了，但也確實是他放的，照片就在我課桌里，你要是不信我可以拿過來�！�
校長本身對最近對這事情就格外敏感，南昭前面又打擊過那個偷拍的學(xué)生，他心里多少是有些相信南昭說的話的。
再加上那男生的表現(xiàn)，他覺得沒必要再讓學(xué)生拿照片了，不然這事情沒完沒了了。他冷著臉看了那男生一眼，又回頭看著南昭道：“南昭同學(xué)，這是兩碼事情，我們現(xiàn)在不是處理這件事情，而且那位同學(xué)已經(jīng)被學(xué)校開除，受到了該有的懲罰�！�
今天來學(xué)校受了一肚子氣的梁國忠聞言，立刻道：“校長，話不能這樣說，這件事情我需要聽這位南昭同學(xué)說清楚，要是學(xué)校出現(xiàn)這種情況，還有同學(xué)以此侮辱其他學(xué)生，說明學(xué)校的德育工作有嚴(yán)重問題，我覺得有必要通知董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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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長：“……”
在梁國忠的眼神示意下，南昭繼續(xù)道：“本來我最近就因為那件事情壓力山大，看到照片后，實在是承受不了，就跟同桌說了兩句。我沒想到我的同桌是個這么熱情的人，一句話都不說就主動幫我主持公道。”
她故意加重了后面那段話，對面冷眼看戲的人聞言嘴角一抽。
若說前面對方的家長還以梁祈單方面的揍人站在道德制高點，那南昭這一番話，便讓天平下落，雙方各有理虧了。
接著一行人又就彼此的懲罰，和學(xué)校竟然出現(xiàn)這種沒有道德感的學(xué)生爭吵了好久。
最后以校長保證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對學(xué)生進行思想教育，以及梁祈跟那名同學(xué)各寫一份檢討當(dāng)著全校學(xué)生讀出來，并各自記過一次結(jié)束。
當(dāng)然，梁國忠答應(yīng)了賠償對方醫(yī)藥費。
南昭知道，這件事情遠(yuǎn)遠(yuǎn)還沒結(jié)束，但無論如何，她也算是還了梁祈一個人情。
從辦公室出來后，她跟在梁國忠和梁祈后面走了一段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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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走到樓梯口后梁國忠突然一臉激動道：“我沒想到你們兄妹感情已經(jīng)這么好！”
南昭聽了他的話差點崴了腳。梁祈的神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梁國忠陷入自我的感動，繼續(xù)道：“好，梁祈，我的決定是對的，你有了妹妹，果然就有了當(dāng)哥哥的擔(dān)當(dāng)，都知道幫妹妹出頭了。”
說完，還一臉欣慰在梁祈肩膀上拍了拍。
南昭感覺自己靈魂正在冒出頭頂。
梁祈更是看都不看他爸一眼，甩開肩膀上的手，轉(zhuǎn)身就走。
梁國忠一副十分懂他的樣子，沖南昭說：“他害羞了，一害羞他就不愛說話。”
南昭遠(yuǎn)遠(yuǎn)看著梁祈冷硬的后背，突然覺得，梁祈爸跟梁祈的關(guān)系和宋玉梅同她之間的聯(lián)系一樣，當(dāng)中至少隔了兩片太平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