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多了一筆血債
岑守拙慢慢靠近那女人:別怕,我知道有人在你背上貼了符咒,我可以幫你解開。只要你告訴我,是誰控制了你。
那女子頭發(fā)散亂,表情猙獰,面色蒼白,如鬼魅一般凄厲地叫著:你別過來。
岑守拙向閔汯安遞了個眼神。閔汯安忽然拔出劍,朝女人虛虛刺了一下。
那女子躲開劍朝岑守拙撲過來,兇狠地用鬼爪一般的手直戳岑守拙的眼睛。岑守拙臉上顯出驚慌的神色,側(cè)身閃開。
那女子得了空檔,向后院撲過去。
其實岑守拙是特意露出破綻。在女子閃過他身邊的一剎那,他眼明手快伸手撕了她背上的符咒。
那女人踉蹌往前幾步,停了下來,回頭瞪大眼睛驚恐地望著岑守拙。
岑守拙揚了揚手里的符咒:別怕,撕下來了。
那女人張了張嘴,似是想要說什么,一口濃黑的污血卻代替了她的聲音從口里噴涌而出。
岑守拙忽然意識到,她被下了毒。這個符咒不是用來控制她,而是壓制毒性讓她暫時無事的。他撲上去,想要把符咒貼回已經(jīng)倒地的女子身上。
女子卻抽搐了幾下,便頭一歪,瞪大眼睛看著岑守拙,斷了氣。
這樣一來,無異于岑守拙親手殺了這個女人。
眼看院子里的霧氣散了,閔汯安對岑守拙說:走吧。等他們醒來,發(fā)現(xiàn)我們就不好了。
岑守拙壓著心頭的憤怒和哀傷,和閔汯安一起拎著那女子的尸體,出去了。
出門之后,岑守拙念了個咒語。那墻邊的人又都挪到了原位,地上血跡滲透入了地下,消失無痕,門也自動關(guān)上了。
那一瞬,大家猛然都醒了,各自繼續(xù)剛才被迷住之前的動作,沒有人知道這里才剛剛經(jīng)歷的驚心動魄。
岑守拙回到傘鋪,臉色鐵青盯著院子里的女子尸體。
這個真兇的狠毒程度一直都讓他很驚訝,今日越發(fā)讓他震驚不已。
現(xiàn)在看來,那個被割喉的女子,應(yīng)該也是被下毒貼了符咒,然后被控制才不得不去做那些事。真兇后來想要羞辱岑守拙,才給她解藥讓人看不住中毒的跡象,然后親手在樹林里殺死了女子。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女子被割喉之后不往遠離兇手的外面跑,而是掠過兇手身邊往樹林深處走。
也或許,第一個壓根沒有被下毒,只是被符咒控制。這一次兇手只是想要設(shè)圈套讓岑守拙親手殺人才給作為傀儡的女人下毒。
閔汯安只是靜靜坐著擦拭著他的劍。他腦子里滿是方才那女子倒地而死的樣子。
對方這分明是設(shè)計好了要讓岑守拙親手掐斷他們好不容易才到手的線索,心思深沉得讓人發(fā)指�?磥硭麄兌夹】戳诉@個人。
岑守拙忽然站起來朝那女子走去。他蹲下想要抹上那女子的眼睛,嘗試了幾次,卻無濟于事,再也壓抑不住憤怒,猛地舉拳砸地發(fā)出野獸一般的低吼。
閔汯安停下手,看了他一眼。
岑守拙深呼吸,閉上眼努力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或許那個兇手正藏在某處偷偷觀察。他這樣只會讓對方愈發(fā)得意。況且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
他一直以為對方是個兇殘的凡人,原來竟會法術(shù)。如此一來,他要尋找的范圍就更大了。捉妖師、妖怪,甚至道士、和尚都有可能是兇手。
女子懷里什么東西一閃,鬼鬼祟祟探了個頭又縮回去。岑守拙假裝沒看見,卻在它再次探頭出來的時候猛然捉住了它。
原來是另外一道符咒。岑守拙念念有詞,符咒就變成了尋常的死物。岑守拙仔細看了看上面的畫的符,這個符咒是用來鎮(zhèn)住什么人的肉身讓他短時間內(nèi)死不了的。
莫非這個是用在嬰兒上的
岑守拙琢磨著。
身后傳來閔汯安重重的咳嗽聲,岑守拙不知所以回頭看著他。
閔汯安皺眉說:差不多就把手挪開吧,你好歹也要對亡者放尊重些。
岑守拙這才意識到自己方才只顧著思索,手還一直放在女尸的胸脯上。
他像是被蟲蟄了一般忙縮回手,朝女尸作揖:罪過,罪過,一時沒注意,得罪了。
就這樣閔汯安冷冷出聲。
岑守拙只能接著說:我一時心急,害你提前喪命,真是對不住。我定會抓住幕后黑手,替你報仇。
他伸手再次嘗試為女子合上眼睛。這一次,女子的眼睛終于合上了。
你這是第幾次許諾了閔汯安譏笑岑守拙。
岑守拙默默伸出手指掐算了一下:多到數(shù)不清了。
我有時候都懷疑你跟那兇手是不是同伙。閔汯安哼了一聲。
切,少來,今天我是受害者。要非要追究誰殺死了她的話,你也是幫兇。岑守拙翻白眼。
其實他也懷疑過閔汯安,因為閔汯安才是對他行蹤最了解的那個。況且閔汯安殺人無數(shù),完全可以狠毒到這種程度。不過他暫時沒想到閔汯安這么做的動機,而且,按照龔芳染的分析,閔汯安的個性也跟兇手相差太大。閔汯安從出生一直是被眾多人關(guān)注和愛慕,不需要用這種方法來獲得關(guān)注。
下一步怎么辦閔汯安微微蹙眉。如今兇手肯定是知道岑守拙裝瘋的事情了。那么守株待兔這一招就沒用了。
他以為人死了,我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所以讓我把尸體帶回來好嘲笑我。岑守拙淡淡一笑。他有一種法子,只是太殘忍、太痛苦,所以若非必要他從不輕易使用�?墒墙袢湛磥聿挥貌恍辛恕�
閔汯安皺眉:莫非你還能讓死人說話
三文錢。岑守拙叫了一聲。
三文錢從里面走了出來。
岑守拙朝地上的女子努努嘴。
你確定三文錢皺眉。它聲音低沉,跟小巧的身形太不相稱。
聽見三文錢的說話的聲音,閔汯安腦海里閃過無數(shù)零碎的畫面。他覺得自己之前肯定聽過這個聲音,卻怎么也想不起來到底在哪里又是何時聽過。
嗯,你幫我守著。岑守拙說著按住了那女子的胸膛。三文錢一抖身子,一個淡淡的光圈像個倒扣的碗一樣將岑守拙和女尸護在中間。
正冥思苦想的閔汯安看見這一幕嘆息著:又來,你有完沒完。他覺得,岑守拙無非又是想對著女人進行尸檢。
身體都快冷了的女子卻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像是極其痛苦,身子不停扭動著,掙扎著。
岑守拙知道,她此刻的感受和將死的那一瞬一樣,因為,他感同身受。五臟六腑如同被無數(shù)把燒紅的刀子絞動著,劇痛無比。
這個方法真的很殘忍很傷元氣,可是為了問出話來,避免更多的人慘死,他不得不這么做。
岑守拙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控制你的人搶走孩子到底做什么用
那女人尖叫著:好痛苦!放過我,我不知道,我只負責把孩子帶給買家。
還有呢
女人痛苦得臉都扭曲了:讓我死,讓我死。我只聽說人可以進入孩子的身體返老還童。具體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
控制你的是什么人
男人,年紀不大。我看不清他的臉。
岑守拙忽然覺得一陣熱流從胸口涌到嘴里,忙松開手。那光圈一閃,岑守拙震得彈開了好幾步。三文錢忙跑過去,從背后支撐住了他。
岑守拙粗重地喘息著,努力將翻涌出來的血腥味又咽了下去。
震驚的閔汯安這才回過神:這是什么法術(shù)
就像龔芳染用電電我一樣,我用我的法力讓她身上的五臟六腑血肉皮膚都被刺激得重新活過來。只是,不能支撐太久,而且只對剛死的人有用。岑守拙終于喘勻了氣。這個法術(shù)太傷元氣。今日,他若不是被兇手刺激了一下是絕不會動用的。
岑守拙慢慢坐了下來,腦海里滿是這個念頭:原來人真的可以像那些妖怪寄居在凡人身上一樣,去占據(jù)別人的身體。他一直以為這只是那個兇手用來騙人的噱頭�,F(xiàn)在知道兇手還懂法術(shù),這一點就完全有可能了。而且剛出生的嬰兒,最沒有抵抗力,心智最弱。這個人為了不被人察覺,便設(shè)下這樣的局將沒有出生的嬰兒強行從母體中拉出來帶走,相當于幫有錢人奪走了別人的身體和人生。
為了錢這么做,真是讓人惡心。閔汯安咬緊牙關(guān),憤怒地低聲喃喃。
這些人太自私,比妖還恐怖。岑守拙抬頭,又看著那個女子發(fā)呆,你說,這個女子是什么人怎么失蹤這么久,都沒有人來尋
閔汯安淡淡回答:或許跟前一個一樣,也是孤兒。
你沒發(fā)現(xiàn),這個跟前一個的年紀差不多嗎他選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肯定有原因的。而且兇手既然慣用這個方法,為了保密,他應(yīng)該只用一兩次就會殺了她們滅口�?墒翘吨莩抢镉卸嗌龠@個年紀的孤女能被他用總有一天,他會找不到合適的孤女,被迫用不是孤兒的女子。只要他曾用過,就肯定會有家人來報官。只要從這些報官了的失蹤女子身上就能查到她們的共性了。
閔汯安一聽立刻站起來,出去叫人進來:把這個女子的畫像畫出來貼滿全城,尋找親屬,并且讓城里所有年紀相當女子失蹤尚未找到和找到后發(fā)現(xiàn)女子已經(jīng)死亡的人家速速來官府報案。
岑守拙搖頭:這么久都沒報案,現(xiàn)在你這么貼榜,他們更不敢來報案。
不管這些女子如何失蹤的,家屬都有照看不周的責任。所以他們躲避和隱瞞還來不及,如何會自投羅網(wǎng),自找麻煩
閔汯安只能又加了一句:報案屬實者,不追究責任,且每家賞一兩銀子的喪葬費。
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岑守拙把張家李家都叫來認尸。跟岑守拙預想的一樣,兩家都說這個女子不是跟隨產(chǎn)婆來的助手。
不過,閔汯安叫人貼出的榜很快收到了成效。因為有錢領(lǐng),之前隱瞞不報的家屬們都來了。按理說,雖然他們隱瞞不報,但畢竟有親人故去,應(yīng)該神情悲切�?墒轻刈緟s見好些人當面假惺惺抹著眼角那不存在的眼淚,拿了錢轉(zhuǎn)頭就面有喜色。
更有甚者,連假裝一下傷心都不屑,見到白花花的銀子便喜上眉梢,兩眼放光。
此刻負責發(fā)銀子的岑守拙便被面前這位大嬸的喜悅刺痛了眼。他把原本伸出去給銀子的手又縮了回來,問:大嬸家失蹤的是什么人
民婦的女兒。大嬸這才裝出悲切的模樣。
親生的
那大嬸的臉色一變,含含糊糊地回答:是我那死鬼的前妻所生,并非我生養(yǎng)的。
她是何時不見的
不太清楚,興許是一月前,興許是兩月前。這孩子玩性大,本來常常幾日都不回家,所以我也記不太清楚了。大嬸越發(fā)躲躲閃閃支支吾吾起來。
岑守拙心中冷笑,沒再問什么,把錢給了她。
他暗自把這些不像苦主的苦主們的名字和住址都記了下來。
剩下這些你來問。我有事去去就來。
岑守拙也不管閔汯安如何回答,自顧自地就去了。
岑守拙追上了方才那位大嬸。
那位大嬸拿了錢,卻不見買紙錢香燭貢品去死者墳前祭拜,只管自己買了酒肉衣服歡歡喜喜回家。
岑守拙心中越發(fā)悲憤,咬牙等她進了屋子沒有旁人才現(xiàn)身。
大嬸被猛然出現(xiàn)的人影嚇了一跳�?辞宄轻刈緯r,她撫著胸口說:哎喲,官爺是你吶!
我有幾個問題不明,所以想來再問問你。岑守拙淡淡出聲。
大嬸見岑守拙沒穿官服料他官階不高,臉上顯出不耐煩的神色:不是說不追究責任嗎該說的我都說了,您怎么還揪著我不放
岑守拙卻猝不及防說了一句:你的繼女到底是何時被你賣掉的
大嬸神色慌張起來,厲聲說:這話可不能亂說。我何曾有把她賣掉
岑守拙原本就窩著火,如今見她不配合,徹底惱了。
他一揚手,身后便出現(xiàn)一只青面獠牙,毛色濃密黝黑,還長了一只角的妖怪。大嬸嚇得大叫了一聲,捂住眼睛癱坐在地上。
岑守拙蹲下來,依舊和顏悅色對著她:我身后這個叫獬豸,你可能聽過。它最喜食說謊的人。你若好好回答我的問題,它就不會為難你。你若繼續(xù)滿口謊言,我也救不了你了。
大嬸怯怯從指縫間看了那怪物一眼。
獬豸沖大嬸森森一笑,伸出黑黝黝的長舌舔了一下嘴唇,口水嘀嗒落下濡濕了地面。大嬸嚇得差一點直接暈過去,閉著眼連連點頭:大人盡管問,民婦不敢再有隱瞞了。
好。我們再來一遍。岑守拙滿意地點了點頭,你女兒是何時失蹤
三個月前跟一個男子走后就再沒回來過。
那男子長什么樣